國際假冒產品貿易的經濟分析以及治理方式

摘要：隨著全球化的深入，國際假冒產品的貿易日益猖獗，是國際貿易中發(fā)展中國家和發(fā)達國家貿易糾紛的焦點之一。作為知識產權的被侵害者，發(fā)達國家例如歐美一般趨向于采取法律措施，或者采取貿易報復。文章通過對假冒產品的福利分析，從跨國公司的角度，認為發(fā)達國家采取貿易報復是不明智的，應該主要由跨國公司通過市場決定采取何種行動保護其知識產權。最后對中國政府和企業(yè)提出了幾點啟示。

關鍵詞：國際假冒產品；貿易報復；市場保護

美國的ITC將假冒（Counterfeiting）定義為：未獲授權在產品上使用與注冊商標相同或者相似的商標。GATT《反假冒條例》認為造假者試圖“錯誤的獲利，通過欺騙公眾和消費者，”假冒侵犯了擁有知識產權廠商的正當財產權利。本文討論的“國際假冒”主要是指國際貿易中的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國際貿易中假冒的產品的仿冒對象大部分來自發(fā)達國家，這些國家的政府在TRIPS協(xié)議簽署之前主要是采取單方面的貿易報復措施，TRIPS協(xié)議之后積極求助于WTO的爭端解決機制；發(fā)達國家的公司也非常踴躍的在發(fā)展中國家進行訴訟，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通過貿易報復和法律訴訟手段解決國際假冒問題有一定的局限性，必須從經濟學上解釋其發(fā)生的原因和經濟影響，知識產權所有人通過市場方式治理國際貿易中的假冒可能是更好的方法。

一、 國際假冒產品貿易概況

國際假冒產品貿易近年來呈現(xiàn)以下特點：

1．侵犯知識產權的產品數(shù)量穩(wěn)步上升。歐盟委員會2004年底發(fā)布的文件聲稱，從1998年~2002年，歐盟邊界海關查獲的盜版和假冒產品增加了8倍多，達到了8.5千萬件。

2006年3月8日在《關于中國知識產權情況以及盜版仿冒美國產品造成的影響的聽證會》上，美國參議院商貿、旅游、經濟發(fā)展委員會主席戈登·史密斯發(fā)言指責，根據(jù)國會調查研究得到的數(shù)字，假冒偽劣商品占中國制造業(yè)產值的15%～20%，占中國GDP總量的8%。軟件業(yè)聯(lián)合會估計中國市場上盜版軟件的占有率接近90%。而在影視作品方面，盜版率高達93%。在2003年，66%被美國海關查獲的假冒偽劣商品被退回到了中國。

2006年10底召開的世界海關組織（WCO）知識產權保護地區(qū)論壇估計全球目前每年假冒侵權貨物貿易額高達5 000億美元，占全球貨物年貿易總額的5%～7%，與經濟合作組織1998年和國際商會1997發(fā)布預測相同。

由于很大一部分假冒產品是通過沒有經過海關的非法走私進行的，所以在統(tǒng)計和量化全球市場上的假貨的數(shù)額非常困難，海關查獲收繳的僅僅是冰山一角，遠遠不能反映世界范圍內假冒產品的銷售情況和涉及價值。

2． 假冒商品的種類越來越豐富。幾乎所有行業(yè)的知識產權都會受到侵害，假貨產品無孔不入，從低技術含量的日常消費品到飛機零部件，都有人仿冒。但是一般來說，仿冒高技術產品主要集中在專利方面的侵權；日常消費品的假冒中主要涉及國際品牌的奢侈品，因為這類商品的成本最小而利潤最大。如表1所示。

3． 假冒產品的來源國家分布。2003年7月，歐洲委員會發(fā)布了一個知識產權保護的執(zhí)行問題調查報告，詳細評估了第三國的知識產權保護情況。在這個報告中，被認為保護知識產權問題最多的國家是：中國、泰國、烏克蘭、俄羅斯、印度尼西亞、巴西、土耳其和韓國，報告認為，這些國家的情況已經到了引起別國擔心的程度。美國歷來非常關注假冒產品問題，IIPA（Internation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Alliance）的特別301報告從2002年起連續(xù)幾年公布了優(yōu)先觀察的國家名單以及一般觀察名單，例如2006年的優(yōu)先觀察名單中，依次是中國、俄羅斯、巴西、埃及、印度、以色列、黎巴嫩、土耳其以及烏克蘭等，大的發(fā)展中國家赫然在列，在觀察名單中的國家就更多了。有趣的是，除了加入中國和俄羅斯這兩個重要的轉型國家以外，這個情況與1980年代的情況沒有多大改觀，例如美國廠商1984年的調查表明，臺灣、香港、印尼、韓國、菲律賓、泰國是盜版企業(yè)的天堂，意大利曾被認為供應了歐洲假冒品的大部分。

對世界各國尤其是發(fā)展中國家來說，制造和銷售贗品遠遠沒有販毒的危害那樣大，所以大多數(shù)國家對其的處罰措施也是相對較輕，但是它確實是一國以致世界經濟發(fā)展的“毒品”：販賣毒品可以在大多國家被判處重刑甚至處死，但是贗品制造者們卻可以常常通過各種各樣的偽裝逍遙法外，即使落入法網，對他們的懲罰相對于他們所造成的社會危害來說很不相稱，無怪乎有人說，與販毒相比，這是一個高利潤低風險的行業(yè)。另外，打擊盜版的問題對國內來說是公共秩序、社會安全和治理水平的問題。對國際來說，保護知識產權依然是融入世界經濟、遵從國際游戲規(guī)則的標志，對吸引外來投資和技術轉讓起著重要的作用，同時也對發(fā)展中國家自身的知識產權保護非常重要。問題是如何保護才能使發(fā)展中國家和發(fā)達國家都受益，所以必須對國際假冒產品進行經濟分析。

二、 國際假冒產品的經濟分析

1． 購買假冒產品的消費者行為分析。人們一般會把假冒產品價格函數(shù)與正品的高價格聯(lián)系起來，認為消費者之所以購買贗品，是因為它和正版產品存在巨大的差價，也就是說，他們是正相關的，但從經濟理論上來分析，這種認識遠遠沒有觸及問題的實質。Grossman Shapiro（1988）將國際貿易中存在的贗品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欺騙性假冒（Deceptive Counterfeiting），另一類為非欺騙性假冒（Nondeceptive Counterfeiting）。在欺騙性假冒中，這類商品的信息對消費者來說一般是嚴重不對稱的，消費者不能識別產品的質量或者不能分辨產品是否是真品，如果消費者能夠立即并且沒有成本的觀測到要購買物品的所有特性，那么模仿者就不可能夠將假冒標簽的質次產品賣給消費者。這類商品包括：汽車零件、消費電子類產品（例如計算機、音響設備）、醫(yī)藥以及醫(yī)療器皿等。非欺騙性假冒產品的存在，并不是消費者不能辨別他們的真?zhèn)危窍M者憑常識從價格就可以知道他們購買的產品是贗品，或者心中強烈質疑他們購買的產品是真品（因為這類商品的生產者有自己特定的經銷渠道，比如專賣店等，只要存在消費者理性的假設，在地攤上或者集貿市場上低價買到的名牌產品無疑值得懷疑是假冒的）。這類產品包括名牌手表、香水、皮具以及時裝等。當然，還有存在于二者之間的普通假冒商品，但是這些產品的總的特征是假冒了知名品牌或者模仿、克隆了知識產權所有人的創(chuàng)新產品。

如果說購買第一種假冒產品對消費者來說是無可奈何，但是消費者為什么要購買后一種贗品？因為他們知道購買的產品是假冒的。人們通常的會說這是虛榮作祟，但是從經濟學分析卻有更多的意義：首先他們購買的產品確實物有所值，因為除了這些產品所能帶來的品牌的榮譽以外，他們的使用價值常常與真品相差無幾，但是真品的價格對這些人來說常常是天價；其次，這類商品其實是“身份商品”，它在使用價值之外更多的傳遞了使用者的與眾不同的身份信息，贗品使這類商品的價格與其傳遞的信息相分離，這也是他們受歡迎的真正原因。

2． 國際假冒產品的福利影響。總的來說，假冒對廠商的影響是負面的。例如商標在非完全信息的世界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廠商通過對自己聲譽的投資向消費者傳達商品是高質量的信息。另一方面，商標是企業(yè)的一項重要資產（對像可口可樂、銳步等這樣的公司來說可能是最重要的資產），當法律授予企業(yè)商標財產權利時，實際上是保護企業(yè)在商標上的累積投資。假冒產品的橫行使對正品的需求下降，因為當消費者認為購買高質量產品時可能有假冒，不愿意付出很多購買高質量的產品；另外當消費者購買了假冒產品但是不能鑒別時，商標所有者的形象肯定會受到損害。

由于商品種類的不同，假冒對廠商的影響有時可能完全有差異。

例如：（1）知識產權擁有者可能間接地得到了補償，甚至這是知識產權擁有者的一種策略。例如微軟公司的WINDOWS操作系統(tǒng)，當微軟公司的這種操作系統(tǒng)進入中國的時候，由于軟件價格和硬件價格它還是只是一部分高收入人群和政府單位和公司的選擇，但是當個人電腦普及，WINDOWS盜版滿天飛的時候，事實上它已經成為了一種不得已的選擇，因為現(xiàn)在大部分娛樂和辦公軟件是圍繞著它開發(fā)的，選擇其他系統(tǒng)就面臨著極大的轉換成本，所以盜版實際上幫助了微軟，微軟公司間接的成為了中國市場上操作系統(tǒng)的壟斷者，當中國加入WTO不得不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時，微軟公司開始拿中國政府和企業(yè)開刀。

（2）有些被認為是盜版的行為可能是廠商獲取超額利潤的合法努力。例如國際貿易中的平行進口問題，當知識產權持有人認為這是盜版行為時，所謂的“盜版者”實際上是對跨國公司價格歧視下的國際價格差異的正常反應。值得注意的是，知識產權法律授予知識產權擁有者暫時的獨占權力，當發(fā)展中國家的市場競爭秩序不夠規(guī)范而在發(fā)達國家壓力下強化知識產權保護時，這些廠商有動力在其權力的存續(xù)期間努力來擴展對侵權的定義邊界，包括那些被認為是合法競爭的表現(xiàn)的行為，比如合法的模仿。

3． 假冒產品對進口國國內經濟的宏觀效應。對消費者來的短期效應。對購買假冒奢侈品的消費者來說最明顯的收益是消費者剩余增加，獲得了更多的滿足；對購買“欺騙性假冒產品”的消費者來說則會付出很大成本。另外，有些消費正版奢侈品的消費者可能因為感到失去了商品所賦予的身份含義，而且他們會花費更多的成本去監(jiān)測和防止購買的是盜版產品。所以短期來看，與一般的想法不同，消費者的福利是不能總體概括的。

在長期狀態(tài)下，來自造假者的國內和國際競爭無疑會減少知識產權所有者的壟斷利潤，因此會降低國內廠商在高成本創(chuàng)新活動方面的投資，國內消費者在長期也會因為新產品引進的減少而導致福利損失。更間接的社會福利損失是由于進口國凈出口的減少以及假冒產品競爭所導致的國內失業(yè)。

4． 對假冒產品制造國的經濟效應。對假冒產品的生產國經濟的直接效應，是本地廠商（假設這些廠商生產國際假冒產品）對跨國公司銷售和利潤的替代。短期內除跨國商業(yè)活動受益，本地消費者會享受雖然是假冒的，但是更便宜的產品。另一方面，有人認為造假行為對本地產業(yè)的創(chuàng)立有激勵作用，因為假冒是這些發(fā)展中國家沒有技術、資本和熟練勞動力的中小企業(yè)走向世界市場過程所必然經歷的階段，也是將來成為合法的生產者所必需的。但是問題在于允許造假廠商存在并繼續(xù)發(fā)展，單純從經濟角度看只是鼓勵無效率的廠商進入，有效率的本地廠商反而會因為最終對造假者的貿易限制而受到損害。從長期來看，不僅出口國的生產性資源被浪費，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平的競爭環(huán)境受到損害，對出口國的產業(yè)來說是致命的。

三、 發(fā)達國家對贗品貿易治理的方式選擇

1． 貿易和經濟報復。針對國際贗品貿易的猖獗，發(fā)達國家認為它們是最大的受害者，因為它們是國際上知識產權的最大持有者。在TRIPS協(xié)議簽署以前，國際上無法通過國際組織進行國家之間的協(xié)調來打擊假冒，發(fā)達國家尤其是美國常常以此為借口對貿易伙伴進行單方面的經濟制裁或者壓迫對方改變立法，要求貿易伙伴實施更強的知識產權保護。20世紀80年代，被美國認為是特別不尊重美國的知識產權的發(fā)展中國家和地區(qū)，有新加坡、臺灣、印度尼西亞、韓國、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巴西和墨西哥。有些國家和地區(qū)由于美國政府的壓力，不得不加強了反假冒的立法。美國政府單方面報復的主要依據(jù)是《美國1984年貿易和關稅法案》（the 1984 Trade and Tariff Act）。當任何國家和地區(qū)不能對美國的知識財產提供充足的保護時，它授權美國總統(tǒng)實施貿易報復，這個法案的301條款在20世紀80年代已經成功地處理了日本的計算機程序保護和韓國的侵權問題。除此之外，更有人建議美國政府將對這些國家的援助與其加強知識財產保護體系的承諾聯(lián)系起來。以上的單方面制裁行為受到了廣大發(fā)展中國家的堅決反對。美、日、歐一直就尋求“反假冒條例”成為GATT談判的主要議題，最終達成了TRIPS協(xié)議，對美日歐這些發(fā)達國家來說，這是一個重大的勝利。

雖然各國最終可以在WTO的解決爭議框架內討論假冒產品問題，但是由于盜版行為的最終影響在經濟不同部門之間差異很大，依賴于長期的相關供求彈性，因此寬泛的貿易制裁政策可能會使某些行業(yè)受惠，而某些行業(yè)受損。所以貿易報復的效果卻常常是事倍功半偽造。針對發(fā)達國家產品的贗品制造和貿易在發(fā)展中國家依然存在，而且有越來越糟的趨勢。不能不使人質疑貿易報復的效果，更多人認為這種報復往往是發(fā)達國家國內政治斗爭的需要，對消減國際上猖獗的造假行為的效果微乎其微。實事上，通過貿易保護主義的普遍報復可能也被證明是成本巨大的。從知識產權的性質來看，即使沒有最優(yōu)，次優(yōu)的反贗品貿易的政策措施應該是促進產權的“私人保護”。

2．知識產權的市場保護。所謂的知識產權的市場保護，是指通過市場機制預防和打擊假冒，這種方法可能比由政府推動的貿易制裁更有效。理由是（1）在國際保護知識產權的機制還不完善的時候，知識產權所有人為了維持壟斷利潤，更有動力投入更多的資源使其知識產權不受侵犯，這些跨國公司會衡量預防、訴訟的成本，確定有效的反制措施。（2）實際上跨國公司可以對假冒行為進行間接控制。例如有證據(jù)顯示造假產品的生產地點隨勞動力成本的上升而改變，針對世界不同地區(qū)產品相關價格的敏感性進行考察，可以通過在低生產成本國家建立生產設施而先于造假者占領市場；或者與國外廠商建立合資企業(yè)，但要冒產生更多的本地廠商與跨國公司競爭的風險。分銷技術的靈活性也可以減少假冒問題。例如經常對特定的群體使用者提供不同的許可；對大的采購商提供極大的折扣，使其發(fā)現(xiàn)購買原廠產品比造假產品更有利，特別是當高水平的售后服務只能由正版生產商提供時。（3）根據(jù)市場情況適時調整在某些國家的價格，使假冒產品不再有競爭力。

當然，對于那些“非欺騙性”的假冒商品，知識產權的持有者一般都是大的跨國公司，它們一般會組成行會等組織，通過游說本國和假冒產品市場國政府，通過重點打擊的方式預防假冒，例如中國幾個有名的出售假冒國際名牌的市場被美國貿易代表屢次點名后，終于被拆除或規(guī)范。

所以，市場可以比政府更靈活的對假冒行為進行治理。

四、 對我國政府和企業(yè)的啟示

作為被美國特別301報告屢次特別關注的國家，涉及國際知識產權的假冒產品不管是在國內銷售還是在國外銷售，都對我國的貿易和國內經濟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中美兩國屢次就知識產權問題產生貿易摩擦就是明證。

對于我國政府來說，雖然作為TRIPS的簽約國，必須嚴格執(zhí)行其中保護國外合法知識產權的義務，對涉及此類假冒產品的制造和銷售進行堅決打擊，但是通過以上分析也應該看到，國外知識產權持有人不僅有動力去來擴展其產權的范圍，而且也有動力轉嫁保護知識產權的成本到消費者身上，所以當政府依法保護知識產權時，不應促使反競爭或者尋租行為。這就要求政府不斷推動市場化改革以及完善我國反壟斷的競爭制度。

對我國的合法企業(yè)來說，對國外知識產權的侵犯有時候是無意中造成的，也有國外知識產權所有人濫用權力，不管是何種情況，從成本上和便利的角度考慮最好通過行業(yè)協(xié)會的力量來解決。另外，我國企業(yè)現(xiàn)在走出去的也比較多，國外企業(yè)侵犯我國企業(yè)知識產權的情況也時有發(fā)生，這些企業(yè)應該學習成熟跨國公司的做法，靈活使用反假冒的措施和手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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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魏興民，南京大學商學院經濟學博士生，紹興文理學院講師。

收稿日期：2007-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