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工農紅軍的創建

摘要：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中國共產黨創建自己的軍隊是高度重視的，他們期望著一支中共自己領導的無產階級軍隊的誕生。在如何處理中共直接領導軍隊和維護國共合作的問題上，在如何建設一支無產階級領導的軍隊問題上，在這支軍隊的發展方式和發展戰略問題上，共產國際和聯共（布）既提出了一些正確的原則，又有許多脫離實際，甚至是相互矛盾的指示。中國共產黨，特別是毛澤東等同志，在創建紅軍的過程中，堅持獨立自主的原則，從中國的實際出發，在實踐中系統地解決了紅軍建設中的一系列重大問題，在人民軍隊建設問題上走出了一條自己的道路。

關鍵詞：共產國際；聯共（布）；中國工農紅軍

中圖分類號：Ｋ263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1003－854Ｘ（2007）04－0094－05

“沒有一個人民的軍隊，便沒有人民的一切。”①這是毛澤東總結中國革命的經驗得出的一個重要結論。中國共產黨開始對組織軍隊的重要性是認識不足的，“革命失敗，得了慘痛的教訓，于是有了南昌起義、秋收起義和廣州起義，進入了創造紅軍的新時期。這個時期是我們黨徹底地認識軍隊的重要性的極端緊要的時期。”②中國共產黨創建紅軍的過程，是獨立自主地開辟中國革命道路的過程，與共產國際、聯共（布）也有著密切的關系。

一

共產國際、聯共（布），特別是斯大林明確指出了武裝斗爭在中國革命中的極端重要性，給了中國共產黨人以明確的啟示。他們提出中國共產黨要注意軍隊工作，但又擔心中共直接領導軍隊會影響國共合作的統一戰線。創建一支自己直接領導的軍隊這一問題是中國共產黨人從中國的實際出發，獨立自主地提出并解決的。

軍隊在中國20世紀初的國內政治格局中具有突出的重要性。共產國際，特別是當時的蘇聯，對中國革命的武裝問題一直是十分重視的。他們一開始就十分清楚，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認識中國的問題，都必須通過軍隊和武裝斗爭來實現自己的目標。1926年11月，斯大林提出“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這是中國革命的特點之一和優點之一”③這一著名的論斷，就集中反映了這一點。

有沒有武裝，能不能掌握軍隊，軍隊的發展前景如何，一直是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在中國革命統一戰線問題上考慮的一個重要問題。國共合作建立統一戰線后，掌握軍隊的問題實際上就已經提出來了。由于蘇聯對國民黨軍事上的援助，中共在國共合作中獲得了一定的參與軍隊工作的機會，并逐漸掌握了一部分軍隊。但是，由于軍隊在當時中國政治格局中的重要性，中共對軍隊的這種有限參與和掌握，也同時引起了國民黨右派的高度警覺，成為統一戰線中的一個敏感問題。因此，共產國際、聯共（布）和中共當時一方面已經開始認識到軍隊的重要性，力圖影響、掌握更多的軍隊，乃至建立一支自己的軍隊，但另一方面，共產國際、聯共（布）又擔心中共直接掌握軍隊會導致國共合作的破裂，因此在實際行動方面顯得畏首畏尾，欲行又止。斯大林在1926年就已經指出，“中國共產黨人應當特別注意軍隊工作”，④但由于種種原因，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在中共領導軍隊這個問題上一直沒有提出，也沒有采取更為積極主動的具體措施。北伐戰爭開始以后，中共的主要精力仍然或者說只能放在工農運動上，自己能夠領導的軍隊發展很慢，屢建奇功的葉挺獨立團到八一起義前夕才擴編為一個師，遠不及其他地方勢力的軍隊。

1927年5月，面對中國革命的危急局面，聯共（布）中央政治局發出了“五月緊急指示”，在希望維持國共合作的同時，提出了開展土地革命，動員兩萬共產黨員，再加上湖南、湖北的五萬革命工農，組建自己可靠的軍隊等措施。這一指示當時沒有得到很好地實施，原因是多方面的。就指示本身來說，就存在著矛盾和含混。比如，“自己可靠的軍隊”究竟是一支什么樣的部隊，指示并未說明，更沒有說怎樣去組建。甚至到1927年8月12日，也就是南昌起義十多天之后，斯大林在給蘇聯駐漢口領事伯納的密電中還說，“我們的具體口號是與共產黨人一起重建革命的國民黨和在這樣的國民黨周圍組建可靠的軍隊。”⑤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斯大林所說的“可靠的軍隊”實際上還是在國民黨的名義下，而不是共產黨直接領導的軍隊。

很顯然，共產國際和聯共（布）高度重視軍隊和武裝斗爭在中國革命中的作用，強調要建立一支忠于共產黨的軍隊，但他們不能正確說明與處理創建一支這樣的軍隊與統一戰線的關系，害怕中共掌握武裝、領導軍隊會導致統一戰線的破裂。因此，他們在對中共的要求中，一直沒有明確指出直接掌握軍隊的重要性，沒有向中共明確提出建立自己領導的軍隊的任務。 甚至當時共產國際和聯共（布）領導層中還存在著這樣一種看法，即認為建立紅軍的要求“在中國革命發展的現階段純屬空想，是極不負責任的。”⑥

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中共創建軍隊的這種認識，直接影響到當時中共黨內對軍事和軍隊問題的方針政策，產生了重工農運動，忽視軍事工作和創建軍隊的偏向。1927年8月22日，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討論湖南秋收暴動時，就有常委說，毛澤東提出“槍桿子中奪得政權”，與中央意見有點不同，中央意見是純粹依靠群眾力量，以軍事力量為幫助。后來，中央又強調，秋收起義要“把暴動的主力建筑在農民身上，毫不許動搖。”毛澤東率領秋收起義的部隊上井岡山后，中央又批評毛澤東“完全違背中央策略，”“變成了單純的軍事投機的失敗”，決定撤銷毛澤東政治局候補委員和湖南省委委員的職務。⑦

八一南昌起義是中共通過自己直接掌握的軍隊發動的。南昌起義最重要的意義在于中國共產黨開始獨立地領導武裝斗爭和軍隊，使中國開始有了一支真正的人民軍隊。而毛澤東不僅在領導農民運動中提出了“農民應有自衛的武裝組織”這一問題，而且指出農民武裝要“投入軍隊中去”，認為上山可造成軍事勢力的基礎。⑧ 根據這樣的認識，秋收起義通過黨直接掌握的軍隊作為起義的主要力量，實現了在起義中發動工農群眾，通過起義建立和擴大黨直接領導的軍隊的目的。

實踐證明，在中國革命中，統一戰線和武裝斗爭都是不可缺少的法寶，不能把統一戰線與掌握軍隊對立起來。在統一戰線中，中國共產黨必須直接掌握軍隊，建立自己獨立領導的軍隊。能否掌握和建立一支黨領導的軍隊，是黨能否實現統一戰線領導權的關鍵。

二

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中共創建自己領導的軍隊的疑慮，不僅來自統一戰線會因此破裂的擔心，而且來自對這一軍隊本身能否接受和實現中共對其領導的擔心。

20世紀初的中國軍隊主要是軍閥的雇傭軍，即使當時國民黨掌握的軍隊，也沒有擺脫雇傭的特點。因此，共產國際和聯共（布）認為，這樣一支軍隊與共產黨領導的軍隊的要求還有很大的距離。他們甚至認為，即使“葉挺和賀龍部隊中共產黨員占較高的比例（約20％士兵和約50％軍官）”也不過如此。“按其結構，按其組織機構和按其社會成分來說，葉挺和賀龍部隊的絕大多數士兵（流氓無產者），與一般的軍隊，實質上是軍閥部隊，即所謂的國民革命軍，沒有什么區別。”⑨1927年9月14日，蘇聯紅軍參謀部第四局（偵察局）專門分析了南昌起義。在分析中，到會人員根據“共產國際執委會的一項真正革命的指示，即關于擴充革命軍的指示”，⑩對南昌起義總體上作出了比較正確的評價，但對葉挺、賀龍的評價卻出現了矛盾。在肯定葉、賀作用的同時，又表示了對葉、賀的懷疑，由此對南昌起義的部隊是不是革命部隊也產生了懷疑。9月20日，以塔斯社記者名義在華工作的沃林在給共產國際執委會的書面報告中更是明確說到，“葉挺和賀龍暴動的政治領導人應當現在就給自己提出一項任務，一旦葉挺和賀龍的軍隊起到發動自發力量，解除民團武裝和武裝革命群眾，以及消滅敵人一些大的武裝部隊等等作用，就應當瓦解這支軍隊。”“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將武裝的工農群眾歸入葉挺和賀龍的軍隊，而應該成為組織新的中國真正工農紅軍的基礎。否則，靠革命群眾而得到加強的葉挺和賀龍的軍隊會在廣東進一步暴動時成為巨大的障礙。”{11}1927年10月1日，共產國際執委會政治書記處在討論中國問題時甚至說，“葉挺是共產黨員，賀龍也于不久前加入了共產黨。但是，如果我們相信這些共產黨員，那我們就是最大的傻瓜。他們首先是中國的將領。他們可能把整個共產黨連同共產國際裝進自己的口袋里。他們會出賣我們。”{12}

盡管這樣的懷疑是錯誤的，共產國際、聯共（布）對如何加強黨對軍隊的領導也確實提出了一些正確的思想。“如果需要建立什么機構的話，那就應當建立政治委員制度。”“要堅決做到使實際權力掌握在共產黨和政治委員手里。”{13}1927年10月6日，也就是在著名的“三灣改編”之后一個星期，斯大林也明確提出：“最主要的是在主要的司令部內要有堅強的政治領導，要由絕對可靠的和堅定的共產黨員組成；”“把更多的工農暴動者吸收到葉挺和賀龍的軍隊里來，在所有的部隊里成立堅強的黨支部，在每個黨組織下面設立軍事委員。”{14}

這些思想對中共創建自己的軍隊應該說產生了一定的積極影響。首先，它說明共產國際和聯共（布）面對中國革命的客觀形勢，特別是中共領導的軍隊已經產生的現實，不僅改變了原來要中共通過國共合作來掌握軍隊的思想，從中共要不要創建自己領導的軍隊的疑慮進而走向了如何實現黨對軍隊的領導的問題。其次，它強調了實現黨對軍隊的領導必須解決的幾個問題。比如，要動員工農群眾參軍，改變軍隊成份的問題；在軍隊中普遍建立黨的組織的問題和建立黨對軍隊領導的制度，特別是政治工作制度的問題，等等。第三，提出了這支軍隊的任務不僅是打仗，而要“與取得政權的總任務結合起來。把現有的紅軍變成流動的共產主義宣傳隊，變成幫助農民消滅豪紳和民團的政權并在當地建立蘇維埃政權的軍事力量。”{15}正是根據這些思想，黨的六大強調了建立常備紅軍的重要性，同時要求“召集農民協會和職工會內的革命分子，作為紅軍將來的干部，作為紅軍最可靠的柱石”；提出“在軍隊中應組織黨的支部和青年團的小組，”“政治工作人員尤其是政治委員應有很大的作用”。{16}

但是，與對葉、賀等人的錯誤懷疑有關，共產國際、聯共（布）在這些問題上也有著一些顯然是不正確，或者說錯誤的東西。他們不加區別地不信任曾在舊軍隊中擔任過軍官的人，把政治委員制度與軍事指揮員對立起來，片面地、不恰當地強調政治委員制度對軍事首長的監督作用，甚至說“政治委員是一把指向指揮員太陽穴的手槍”，{17}等等。另外，他們還擔心在軍隊中實行民主制度，建立士兵委員會與黨支部產生矛盾，影響指揮員的工作，要求盡快取消士兵委員會。這些也對中共產生了消極影響，種下后來肅反中“左”傾思想的種子。

在如何創建一支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方面，我們黨，特別是毛澤東同志進行了自己的探索和創造。1927年9月底的“三灣改編”中，紅軍開始實行“支部建在連上”的制度。這一制度不僅早于斯大林的有關指示，而且還明確支部要建在連隊一級，并在連及連以上各級設黨代表。這一制度保證了黨對軍隊的領導，也為紅軍廢除雇傭制奠定了基礎。這一做法，后來被共產國際所肯定，要求把連設支部作為保證黨對革命軍隊建設領導作用的基本制度。毛澤東還把建立黨對軍隊的領導的制度與在軍隊內部實行民主制度結合起來，認為，“紅軍士兵大部分是由雇傭軍隊而來，但一到紅軍即變了性質。首先是紅軍廢除了雇傭制，使士兵感覺不是為他人打仗，而是為自己為人民打仗。”毛澤東還認為，除了加緊政治訓練，進行政治教育外，“軍隊內的民主主義制度，將是破壞封建雇傭軍隊的一個重要武器。”“紅軍的物質生活如此菲薄，戰斗如此頻繁，仍能維持不敝，除黨的作用外，就是靠實行軍隊內的民主主義。”{18}另外，對那些曾經在舊軍隊擔任過軍官，特別是較高級軍官的人，我們黨一直重在他們的政治表現，沒有像共產國際和聯共（布）要求的那樣一概排斥或不信任。

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由于舊軍隊的影響等各種因素，紅軍建設中也確實出現了一些問題。1929年8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兩次討論紅四軍問題，會后，周恩來代表中央起草了中央給紅四軍的八月來信和九月來信，指出“只有加強無產階級意識的領導，才可以使之減少農民意識，決不是幻想目前紅軍可以吸收廣大工人成份來改變紅軍傾向的”；強調應將“黨的一切權力集中于前委指導機關”。{19}九月來信顯然吸取了共產國際和聯共（布）有關加強黨對軍隊領導指示的一些正確內容，同時又沒有完全照搬，而是從中國的實際出發提出了紅軍建設的一系列原則思想。1929年12月，根據中央九月來信的精神，毛澤東在福建省上杭縣古田主持召開了紅四軍黨的第九次代表大會。在這次會議上，形成了以《關于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為核心的古田會議決議，初步地系統回答和解決了如何從中國的實際出發，用無產階級思想進行軍隊和黨的建設的一系列根本問題。古田會議決議標志著中國共產黨已經形成了自己的軍隊建設綱領。

三

隨著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中國革命形勢估計的調整和策略的改變，紅軍的存在和發展日益得到重視。但受城市中心的影響，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紅軍發展方式及其戰略的認識表現出嚴重的脫離實際的傾向。

大革命失敗后，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中國革命形勢的估計和策略的調整經歷了一個過程。在認識到廣州起義是革命失敗過程中的“退兵戰”之后，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毛澤東等同志領導的紅軍開始給予了一定的重視。1928年1月，紅色工會駐華代表米特凱維奇在給共產國際執委會的信中提到了朱德和“毛澤東的軍隊”，并認為“對于中國革命的進程和結局來說，軍事力量的因素仍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甚至是決定性的作用。”{20}共產國際執委會東方書記處發出了對中共軍事工作的訓令，要求中共中央及地方黨委設立軍事部，直接指導黨的軍事工作，進行“組織紅軍的工作”， 要求“在那些工農暴動的勝利得到鞏固的地方，必須很快的盡可能的把農民游擊隊和紅色先鋒隊改變成紅軍。”{21}但是，他們注重軍隊的主要注意力不僅仍然放在農民暴動和城市武裝起義上，而且還用正規化的標準來要求這支軍隊。聯共（布）中央政治局在談到中共的軍隊和軍事工作時，就提出要“招收不少于200名中共黨員入軍校，要特別注意增加特種軍事院校（航空、炮兵、工程技術學院等）的學員名額。”{22}

從這樣的觀點來認識當時處于初創階段的紅軍，是不可能對其發展方式和發展戰略作出正確的估計的。1928年6月9日，斯大林在莫斯科召見了周恩來、瞿秋白等中共領導人，斯大林在談話中對中國革命的形勢做了比較正確的估計，但對農民游擊戰爭的認識卻是明顯錯誤的。他說，“農民游擊戰爭并非暴動，有些地方取得政權，組織紅軍，但不能持久。”“農民游擊戰爭是農民革命行動的宣傳。過去有的，將來也是有的。是不是它們可以取得一省政權？不可能的。”“農民的游擊戰爭如沒有得到重要城市的援助，決沒有改變社會制度的性質。即使有（取得）勝利也不能鞏固。”{23}也正是出于這樣的認識，在中共六大上，“布哈林對中國蘇維埃、紅軍運動的估計是悲觀的。他認為只能分散存在，如果集中，則會妨礙老百姓利益，會把他們最后一只老母雞吃掉，老百姓是不會滿意的。他要高級干部離開紅軍，比方說，要調朱德、毛澤東同志去學習。”{24}

在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中國工農紅軍作出以上認識，提出不切實際要求的時候，1928年，毛澤東在井岡山斗爭的實踐中已經從“工農武裝割據”的需要闡明了紅軍的地位和作用，認為“相當力量的正式紅軍的存在，是紅色政權存在的必要條件，若只有地方性質的赤衛隊而沒有正式的紅軍，則只能對付挨戶團，而不能對付正式的白色軍隊。”{25}1929年中央九月來信也開始明確否定分兵的主張，認為“絕不能把紅軍四軍分成幾路各不相屬的部隊，這樣就是分散而不是分兵，或者把紅軍四軍分小，化成無數的游擊隊而不相聯屬。”{26}1930年初，毛澤東又把紅軍和根據地的發展與全國革命形勢的發展聯系起來，指出“紅軍、游擊隊和紅色區域的建立和發展，是半殖民地農民斗爭發展的必然結果；并且無疑義地是促進全國革命高潮的最重要因素。”{27}毛澤東把紅軍的存在和發展與建立工農政權、開展土地革命聯系起來，在實踐中開辟了一條中國革命的道路。

1930年，隨著紅軍力量的發展，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紅軍也給予了更多的關注。1930年2月，共產國際執委會遠東局在一份給執委會的關于中共的報告中提到，紅軍已“成長為一支人數不下3萬人的大部隊。”{28}4月15日，曾擔任蘇聯駐華軍事顧問的馬馬耶夫在共產國際執委會東方書記處處務委員會上作了題為《中國的游擊運動》的報告，其中提到，紅四軍“的影響已遍及贛南、湘東、贛西南和粵東。”{29}根據這一形勢，斯大林提出，要“把中國紅軍的問題放在中國革命問題的第一位”。{30}共產國際執委會在7月10日向中共中央發出指示，要求“采取一切措施最大限度地加強紅軍”，8月8日又再次發出指示，認為“建立一支堅強的、組織嚴密的、政治上堅定的、有充分供應保障的紅軍，是中共工作中目前的中心環節。”{31}在這期間，紅軍攻克長沙的行動顯示了紅軍作戰能力的提高，更使共產國際和聯共（布）急于與紅軍建立及時的、直接的聯系，多次要求盡快解決與紅軍聯系的障礙。

斯大林等人對紅軍攻打長沙是持反對態度的，認為“急于攻占長沙，已經干了蠢事”。{32}但他們之所以反對攻打長沙，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認為當時紅軍還不正規。1930年8月25日，聯共（布）中央政治局通過致中共中央的信，其中說到：“李立三同志根本不想尊重事實，在蘇維埃地區還沒有真正的蘇維埃政府，還沒有真正的紅軍”。{33}共產國際和聯共（布）當時對中國紅軍問題的關注聚焦在一個點上，即“把這些‘軍’改組成正規紅軍的體系。”{34}1930年7月29日，共產國際執委會就紅軍建設和游擊運動問題給中共中央的指示信中就提出，要“組建惟一能保證我們鞏固勝利的正規部隊”，“越是迅速地把武裝斗爭從各種獨特的游擊戰爭形式變為正規軍作戰形式，我們就越能迅速地保證從組織上掌握農民革命運動，就越能迅速地保證無產階級對農民的領導，從而保證革命的勝利。”{35}而所謂的正規紅軍，從共產國際和聯共（布）當時一系列指示來看，主要有三方面的要求。一是把政治上保證黨的領導與指戰員的成份聯系起來，在強調黨的組織體系、政治委員和政治部門重要性的同時，提出要使“軍隊中決定性多數的士兵由雇農、苦力、貧農和中農組成”，“由工人特別是工人黨員組成指揮員的骨干”，“盡量少吸收從前的土匪參加紅軍”，“將游擊隊并入正規軍也應十分認真地對待”。{36}二是要裝備精良，除步兵分隊外，要組織和訓練機槍分隊、爆破分隊、擲彈筒分隊。三是要堅決根除游擊習氣，符合起碼的戰役戰術要求。不難看出，這些想法和要求與當時中國的實際是有相當的距離的。

從要求紅軍隱匿大的目標，采取流動游擊的戰略，到要求紅軍建設的正規化，反對游擊習氣，共產國際和聯共（布）對紅軍的發展方式和發展戰略的認識盡管內容不同，但有一個基本的著眼點，即城市中心。共產國際執委會在提出建立紅軍是中共工作中目前的中心環節時就說，要“開辟能夠組建和加強這種軍隊的根據地。對根據地的基本要求是：相當程度的農民運動，從容組建的可能性，獲得武器的前景和保證今后能奪取一個有工人居民的大的行政政治中心的發展前景。”{37}他們認為，“在江西，我們在30個縣擁有蘇維埃政權，而只有10個縣城在我們手里”，不去奪取這些縣城和建立連成一片的蘇區，是軍事指揮方面的重大的政治錯誤，要求“通過武裝斗爭消除蘇區內分散的居民點（例如，上面提到的20個縣城）中的敵人。”{38}

對這些不切實際的指示，毛澤東等同志堅持從中國的實際情況出發，走工農武裝割據，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開展農村游擊戰爭，使紅軍在農村斗爭的環境中從小到大，由弱到強，有了很大的發展。1930年，各革命根據地紅軍的總數已達到10萬。1930年6月，紅一軍團和紅三軍團相繼組成。7月，以賀龍為總指揮的紅二軍團組成。8月23日，又組建了以朱德為總司令，毛澤東為總政委的紅一方面軍。1930年11月，紅一方面軍取得了第一次反“圍剿”的勝利，紅軍的作戰方式開始了由以游擊戰為主向以運動戰為主的轉變，紅軍開始從初創走向了新的發展階段。

注釋：

①《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74頁。

②《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47－548頁。

③④《斯大林選集》（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487、487頁。

⑤⑨⑩{11}{12}{13}{14}{15}{20}{21}{22}{23}{35}《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7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22、83、38、84、106、106、119、287、282、442、383、481、241、242頁。

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6冊，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8年版，第196頁。

⑦⑧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上），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212、216、226、188、205頁。

{16}《中共黨史教學參考資料》第1冊，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176、177頁。

{17}{28}{29}{31}{32}{33}{34}{36}{37}{38}《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9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116頁。

{18}{25}{27}《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3、65、50、98頁。

{19}{24}{26}{30}《周恩來選集》（上），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37、40、34、184、179頁。

（責任編輯張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