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化作為人類特有的現象,乃是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的產物。文化總是在一定的時空架構中才能存在和發展的。源于人類精神和物質實踐活動的一致性和差異性,以及文化創造的特定時空規定性和追求目標總體趨同性,文化在其發展過程中一方面形成了文化時代性和民族性的特殊性和異質性。同時也體現出文化的普世性和同質性。正確認識和全面把握文化的時代性、民族性和普世性,對于當代文化建設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關鍵詞:文化;時代性;民族性;普世性
中圖分類號:G1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07)05-0058-05
自鴉片戰爭以來,中國文化論爭始終無法擺脫“古今中西”的分析架構,“古今”體現的是文化時代性問題,“中西”強調的是文化民族性問題,兩者雖然主要反映文化的特殊性,但透過特殊性的表象也不難發現其中蘊涵的普世性內容和形式。從哲學角度來說,文化的民族性和時代性凸顯個性,而文化的普世性和人類性突出共性,共性寓于個性之中,并通過個性反映出來。
嚴格地講,文化的時代性、民族性和普世性不是文化的根本特性,不是文化之所以為文化的根本標志。一如任何事物和現象都必須在時空四維架構中,文化也只能如此。但伴隨著文化現代化、民族化和全球化的實踐發展和問題突顯,文化的時代性、民族性、普世性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并在不同的歷史階段經由文化理論和文化實踐的推動而使具體的側重點和關注點又有著重大的差別。特別是,伴隨著世界歷史和世界市場的形成發展,不同民族文化交流日益頻繁、文化論爭不斷激烈、文化整合漸見明顯,文化的時代性、民族性、全球性和文化的現代化、民族化、全球化的研究更是成為不可回避的重要理論和實踐課題。
一、文化時代性
文化的時代性是指任何一種文化的發生、形成、發展、成熟都總是在一定的社會歷史階段中進行的,并以時間作為其基本的存在形式。也就是說,文化是歷史發展的產物,不同的時代和不同的歷史階段有著具體內涵不同的文化。從最寬泛的意義上講,文化時代性首先就是指一種歷史性,指涉一個時間概念,反映由過去、現在和將來組成的時間之維中文化的具體存在形式。這是一個客觀的歷史事實。討論文化的時代性,總是要直接聯系一個特定的具體的歷史時期以及該時期的文化特殊內涵和具體問題,諸如時代背景、時代要求、時代任務、時代主題、時代精神等。它把文化的時代性差別給標示出來,具體地再現文化的時代特殊性。
從日常的一般含義來講,文化的時代性往往更突出現在性、當下性,側重“今”或“現代”的含義,凸顯當下任務、眼前實踐、此時要求。人們通常認為,文化建設既不能超越現在的歷史階段,應該拋棄“遙遠的不切實際的烏托邦文化設計”,同時也不能泥古不化尊古師古,應該立足當下的具體實踐和當前使命。顯然,文化的時代性按照日常生活經驗被理解為一種現在性和當下性。
如果仔細體會一下“與時俱進”,“體現時代性”等口號,時代性似乎又與前沿性、前瞻性和前列性的意思不相上下。換言之,所謂時代性不僅要立足現在,而且還需要站在整個世界和整個人類的高度來進行觀照,力圖有所超前,站在時代的最前列。
一般而言,文化的時代性是一個中性概念,屬于事實判斷。但當人們把時代性當作事物發展的判斷標準,價值中立的時代性概念又經常演繹成進步性和先進性的同義語,內在地隱含了這樣一個假設,即體現了時代發展精神、符合時代主旋律、為時代潮流中大眾所普遍認同接受的文化就是先進的、進步的、優秀的文化這樣一個價值判斷。事實上,每一個時代的文化都具有多面性,包含了優質的、劣質的或兩者兼有的文化內容和形式。文化糟粕在每一個時代就可能已經受到不同程度的批判和抵制。而在當時被認為是最優秀的文化也可能站在人類、世界、未來的角度來看則明顯地具有時代局限性。把時代性等同于進步性和先進性,在邏輯上顯然是不周延的,但窺探其價值命意也不能說沒有道理。
在一定時代創造出來的文化,可能存在兩種情況:一是所產生的文化能夠直接服務于當時的社會實踐,符合占統治地位的文化主體選擇需要,因而具有當下實踐性和現實操作性,而且相對于過去更有向上兼容性和歷史進步l生,或者雖然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有其存在的一定根據和條件,但實際上并不能代表時代應有的發展趨勢,甚至就是對文化發展歷史的一種反動。也就是說,現實存在的并不一定是合理的,文化的時代性只是表明文化所處的特殊歷史性,對其進行任何價值判斷需要首先明確立論者的立論視角和設定標準。
一是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所產生的但不合時宜,而又確實是超出當時的歷史條件和階段,具有“超時代性”的文化。“超時代性”,一方面是指在某一具體時期所創造的文化明顯超前,不可能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普遍實現,原因可能是不符合當時的實際需要,或者是不存在實現的主客條件,或者是文化主體還沒有廣泛地達到一種全面的文化自覺;另一方面是指其中的一部分文化反映人類歷史發展的普遍性、終極性、永恒性,也就是說這種文化將會在人類歷史的任一時期和任一階段都有一定的作用和影響,超越具體時間而可以為任何時代的人們所關注、所思考、所運用、所實踐。前者實際上與前面所講的前瞻性大致相同,后者實則是在具體時空中所反映的文化普遍性。
文化的時代性問題通常與人們對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態度直接關聯。從一種理想的狀態來看,一般認為立足現在、尊重歷史、面向未來,以現在為支點,在歷史和理想的必要張力下推動當下實踐,解決當前問題,克服眼下矛盾而又能夠不斷地與時俱進,這是一種較為冷靜理智的客觀現實態度。在古今關系上,如果堅持古為今用,古為手段,今為目的,古為形式,今為實質,無疑顯得更為可取和現實。但實際上,源于不同利益沖突、價值取向、思維方式、心理習慣,人們對于時代的看法則可能相左,或相互對立。或形成互補,或殊途同歸。在對待“古今”的態度上,“泥古不化”不免過于僵化;“厚古薄今”顯得不合潮流,“尊古師古”自然傾向守成;“法古學古”容易落入窠臼,“托古借占”明顯不夠灑脫;“疑古批古”常常陷入極端。“復古返古”仿佛逆轉時流;而“茍日日新”、“世異備變”、“繼往開來”、“變古通今”、“與時俱進”通常口號般為人們所樂道。其實,理性地考察和反思諸如“托古改制”、“復古解放”、“返本開新”等主張的實際內涵,也不難看出其中的“現在意識”和“古為今用”的基本價值命意,盡管在形式上總是顯得陳舊,但在特定的“現在時”中卻往往有特效和功用。“窮古今之變”,歷史地看待各種對于文化時代性的觀點,需要一種價值中立的純客觀態度,從而審慎地把握文化的具體時代內涵、時代特質和精神面貌。
基于對時間和文化時代性的不同看法,人們通常將關涉文化時代性的不同理論主張歸為文化保守主義、文化復古主義、文化傳統主義,文化進化主義、文化激進主義以及介于兩者之中的文化自由主義、文化改良主義。在這些不同的文化主張中,除了少數極端情況下可能絕對對立外,大多數情況下各種不同的文化主張間存在各種各樣的微妙關系,有時甚至是異曲同工殊途同歸。這需要在進行文化研究時進行細致的考察和具體的分析。
在一個文化論爭激烈和文化環境寬松的時代,各種文化主張往往都會浮出水面,各有其存在的一定合理性邊際和深刻片面性。在同一個思想家身上,也會隨著認識的深淺和思想的變化而有具體的不同。理性地審視文化的時代性,始終需要一種歷史主義的態度和價值中立的方法。文化的時代性由于內在包含著時代性和“超時代性”的統一,于是有一種“抽象繼承”(馮友蘭)的觀點很值得注意。的確,每一個時代文化的具體內容和時代特質是不同的,但是在內容和形式上存在著一套普遍的東西也是客觀事實,對此,不可不察。
二、文化民族性
如果說文化的時代性聚焦于時間概念的話,那么文化的民族性聚焦空間的概念也就非常明顯。所謂文化的民族性,是指任何一種文化總是由一定民族群體成員在一定的地理區域創造和形成的,不同的民族具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民族文化與該民族有著血緣的、生物的、地理的關系,但更重要的當然是在文化創造的過程中形成的獨特文化歷史傳統,諸如語言文字、知識傳統、價值取向、思維方式、民族個性等。
理解文化的民族性,首先需要對民族概念有一個基本的把握。從主體的角度來理解民族,民族是介于生命個體和人類總體之間的人類存在形式,用斯大林的話來講就是在共同區域共同生活使用共同語言并形成了共同的心理素質的人類群體。民族是個體的聚集,民族的聚集又形成人類的總體。作為共同人類群體,作為該群體內部各個成員社會化結果所形成的文化傳統,在不同民族創造文化的過程常常明顯地表現出一定的民族特殊性、民族特色和民族個性。因此,在文化研究中,一觸及文化的民族性,首先納入視野的就是文化的民族性差異,亦即一個民族的文化與其他民族文化相區別的質的規定性。
考察民族時,有兩個方面值得注意。一是民族有大小之分,特別是伴隨著世界歷史和世界市場以及民族國家體系的形成,民族的觀念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存在“大民族觀”和“小民族觀”之別。前者是指由各個民族組成的民族聯合體,如現在所講的由56個民族所組成的中華民族,從現代意義上講它與“民族國家”概念合而為一,實乃“名異實同”;后者則是指具體的每一個民族,其大小主要由人口多少來決定。準此觀之,如果從前者來看,民族性主要是指“國家性”,比如美國性、中國性等,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講的文化民族性實際上還存在一個民族內部各個具體民族文化的差異性。二是每一個民族的發展都有一個分合的歷史進程,民族性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也有差異,具有不同的歷史內涵。因此嚴格地講,不存在絕對的抽象的永恒不變的“民族性”和“民族精神”。有人認為,文化的民族性是指在一個民族文化中相對穩定的文化因子和文化精神,與變異性是相對而言的。這種觀點看到了文化在歷史發展過程中的連續性一面,無疑忽視了民族文化的發展性和間斷性。此乃認識中的“一蔽”,需要解之。
文化的民族性突出表現為民族個性。從哲學維度切入,所謂“民族個性”就是一個與共性、普遍性相對應的特殊性概念,可以從民族的主體和民族的客體兩方面來理解。就主體而言,民族個性主要是指民族成員群體的比較穩定的精神氣質、總體特征和基本傾向,是從確切意義上心理的、精神的、觀念的文化層面來解析的,一般所講的“民族個性”專指這層含義。比如,英國人紳士風度說,德國人精確高效說,美國人思想開放說,日本人善采異邦說,俄國人沉毅豪放說,中國人勤謹中庸說;再如中國人重樂感、西方人重罪感、日本人重恥感;又如中國人重視求善,主天人合一,西方人重視求真,重主客二分;這些顯然都是著眼主體的精神氣質和總體特征。近代以來在中西文化的比較中,就相當重視這個“民族個性”問題。
就客體而言,“民族個性”往往與該民族具體的經濟、政治、文化等客觀實際內容方面的特殊性直接關聯,關涉這個民族所創造或所選擇的經濟、政治、文化等具體樣式、具體道路的特殊理念,常常用“文化模式”指稱。諸如“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模式、美國的市場經濟模式、德國的市場經濟模式、日本的市場經濟模式等說法,就顯然立意于此。這樣看來,民族性需要作兩個方面的分疏和厘定:主體向度的民族個性和客體向度的文化模式。在討論文化的民族性時,既要從深層挖掘某一民族的多數成員所共同擁有的性格特征和精神氣質,又要深究不同民族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的不同制度、不同模式、不同道路。無論偏執那一方,都不可能獲得對文化民族性的全面的理性的把握。
值得注意的是,民族性還與民族主義有著密切的聯系。民族主義的基本要義就在于維護民族獨立自主、促使民族經濟繁榮、傳承民族文化傳統、伸張民族個性特色、凝聚民族主體力量、實現民族團結和諧。民族性往往在民族主義當中受到特別的關注和重視。從民族性來考察文化,不同的文化理論主張可表述為文化民族主義、文化相對主義、文化中心主義、文化保守主義、文化多元主義以及與之相對應的文化世界主義、文化絕對主義、文化普遍主義、文化帝國主義、文化殖民主義等。這些“主義”事實上只是一種人為的界定,對其可以進行經驗主義批判、方法論批判和意識形態批判。論及文化民族性主張,需要揭示其文化內在的深層結構、價值取向、思維方式、傳統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等不可調和的內容。當然,這也就觸及到了深層文化之移植是否可能的精微問題。
文化民族性一旦與價值判斷聯系在一起,就會產生各種不同的可能傾向:一是拒絕對民族文化進行價值判斷,認為文化的民族性不存在優劣問題,不同民族文化各有千秋,因此,持此論者多主張文化多元主義和文化相對主義,認為不同民族應該相互學習取長補短。一是自覺或不自覺地進行價值判斷,要么自認本民族文化優于其他民族文化,更體現文化的先進性和進步性,其結果可能有兩種,即自以為是、夜郎自大,拒絕學習其他民族文化而走向狹義的文化中心主義,如文化保守主義和文化關門主義,或者將本民族文化普遍化為人類文化的唯一范式和標準模式,要求在全世界普遍推行而走向廣義的文化中心主義,如文化殖民主義和文化帝國主義。殊不知,從民族性來考察文化,文化始終指示文化的特殊性,每一種民族文化都有其存在的特殊主客條件,不存在所謂普遍有效的民族文化,封閉必然斷送本民族文化,稱霸至多也只是曇花一現。
正如時代性中包含了“超時代性”一樣,民族性中也蘊涵著超民族性,也就是說在某一具體民族中存在著從整個世界著眼的超越本民族文化局部利益的文化內容和形式,因而可為其他各個民族所認同、所接受和所采用。如果根據文化的解析性和整合性原理,應該承認超民族性的普遍意義。但是,始終需要有這樣的理性文化自覺:一旦超民族性的內容和形式與各個具體民族結合起來,就必然會實現民族化,而與本民族文化有機地結合在一起。
從哲學的時空觀念來理解文化的時代性和民族性,差別顯而易見,聯系也不難思考。所謂沒有脫離時代性的民族文化和沒有脫離民族性的時代文化就是一個普遍接受的觀點,這是因為每一種民族文化都有自己的發展歷史,都必然要在一定時間之維中存在,同時每一個時代的文化又總是在一定的民族中創造、形成和發展。換句話說,時代性和民族性是任何一種文化內在關聯的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前者體現文化的時代特殊性而后者體現文化的民族特殊性,有趣的是其中都包含了可運用于全人類和全世界的超越性和普世性的文化形式和內容。
不可忽視的是,在很多情況下文化的時代性內容和形式和民族性內容和形式是重合交疊在一起的,因而只有站在整個人類歷史和世界歷史的高度進行共時態和歷時態分析,文化的時代性和民族性才會在比較的視野中得以凸顯,為人們所特別關注和重視。這里至少有三種情況:一是不同的民族交流時,文化民族性最容易引人注目;二是在每一個民族內部發展過程中,文化時代性始終受到重視;三是站在整個人類和世界的角度來關照不同文化的發展時,兩者都會受到重視,優先考慮需要根據具體語境而定。當人們試圖超越有限文化的時代性和民族性探索人類文化的永恒話語、普遍規律、絕對真理和終極意義時,文化的普世性問題就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提到議事日程上來。
三、文化普世性
“普世”,顧名思義,既指“世世代代”又指“整個世界”,包含了時空觀念又超越了時空觀念。究其根源,文化的普世性一方面來自人類的本性,另一方面來自人類活動及其作用對象的本性。人既是一個有限的感性的自然的存在,又是無限的理性的文化的存在。作為有限的存在,每一個人只能生存在具體的時代和民族,具體地體現其生存時代和民族的特殊性;作為無限的存在,人類將不斷存在下去并在時空中做無限的延伸,不斷超越具體的時空限制而具有普遍性。人作為一個類有著一般的共同的屬性,文化作為人類的創造物內在地凝結著人的生命、勞動、智慧和能力。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文化的普世性根源于人的共同本質,反映的是人類自由本質力量和物質精神生活世界。
另一方面,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能夠超越自然生物性創造人類特有的文化世界,而文化的普世性就突出表現為創造文化的人類實踐活動、認識活動、判斷活動、審美活動、宗教活動等在內的一切生命活動有著共同的特性,并且這些生命活動所作用的客觀物質世界具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屬性和普遍規律。因而,盡管具體的文化創造只能在一定的時空中通過具體的人們完成,但文化卻依然包含了“超時代性”和“超民族性”的特征。
這樣看來,所謂文化的普世性就是指寓于文化的時代性和文化的民族性中,在每一個時代和每一個民族都得到反思的、或得到運用的、或得到認同的人類文化屬性。嚴格地講,人類性、世界性、普世性和全球性等概念是有差別的。“人類性”顯然著眼于“人性”,著眼于文化的“主體向度”,而世界性和全球性則更重視空間觀念,突出超越地理地域界限的空間視野。通常所講的真正意義上的“世界性”觀念又是伴隨資本主義世界市場和世界歷史形成而產生的,全球性就其事實存在也如是,不過真正的文化自覺直到20世紀末期才產生。普世性,按照前面的解釋,自然包含了時間性和空間性雙重意義,其觀念雖然非常古老但直到當代才真正成為現實的經驗問題。
毋庸質疑的是,這些概念都側重文化的普遍共性。如果把全球性、世界性、人類性、普世性和時代性、民族性相對照,共性和個性、一般和個別的關系則一目了然。因此,如果抽象地談論文化的普世性,把它當作是脫離文化時代性和民族性的獨立存在,就不免陷入神秘主義、空想主義和唯心主義的泥潭。這一點需要引起注意。個別包含一般,一般寓于個別之中的道理同樣適用于分析文化普世性與文化民族性和時代性的關系。
但是,僅僅看到這一方面還不全面,進一步的分析將使我們注意到這樣一個問題,即普世性的內容和形式與世界性的意義和作用的區別。人們很容易理解,凡是全人類全世界都認同的東西也就是不同時代和各個民族進行文化傳播和交流的基礎和前提,因為它們具有普世性的內容和形式,符合人類心理認識的一致性規律。問題是,大家都能接受和認同的東西,又很容易被視為理所當然。而真正有價值的恰恰是具有民族個性和民族特色的東西,而且其世界性意義甚至更大。有人曾說,越是民族性的東西就越具有世界性。就其立論而言,顯然這是從文化的世界性意義和功能講的,符合人類獵奇和追求多樣性的心理特性和人類實踐的多樣性實際,而不是說這種民族文化具有普世性的內容和形式。對于這個區別,必須指出來,否則就會導出荒謬的結論。
在當代學界,文化的普世性和民族性的關系受到特別的重視,而全球化的浪潮又促使民族文化和普世文化成為關注的焦點。問題的焦點落在普世文化是否可能、如何可能、如何表現,民族文化的命運前途、機遇挑戰和發展現狀這兩方面。普世文化的可能性問題,可以從文化的人性根源、實踐根源、現實根源找到一定的證據,前面已有所分析。普世文化的現實途徑問題,可以用一句話來表達,即在文化主體多元的情況下,堅信文化多元的立場。在交往理性(哈貝馬斯語)的基礎上形成交疊共識(羅爾斯語),形成代表公共利益和公共權辦的文化理念,并以此作為文化實踐的理論基礎。不過,這種文化需要從文化結構上作更為細致的分析,關鍵是要明確在民族不可能消失的情況下到底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在哪些領域里、在哪個層面上有可能形成公意和共識。有學者認為,在規范性文化和技術性文化領域,全球普遍形成一種普世文化是有可能的而且部分已經是事實。但在價值取向、意識形態和權力結構等方面,成為普世文化的可能性則很小,或者幾乎沒有。這也反映在普世文化就其具體體現而言,歸根到底要在一定時代和一定民族中才能真正落實,并且注定始終要與民族文化矛盾沖突,普世文化的民族化和現代化水乳交融、重疊交織。
在全球化的時代,對普世文化的意識形態批判往往顯得異常突出。焦點落在變種的文化殖民主義、文化帝國主義和文化中心主義可能會以普世文化為旗號登臺亮相,而本質上是強權政治和霸權主義在文化戰線上的運用。對于文化的普世性達成一種共識也許分歧不是很大,但對于形成一種全人類全世界普遍有效的普世文化受到的質疑就屢見不鮮。20世紀以來流行的全球化理論及其各種形式的文化理論批判就顯示了這種跡象。欲真正揭開這個謎,還需要把文化的時代性、民族性、全球性放到文化的現代化、民族化和全球化過程中進行細致的考察和研究。透過多元主體的利益沖突、價值沖突和文化沖突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時代性、民族性和全球性的內涵和實質、形態和表現、價值和意義。
責任編輯:王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