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雜性思維：構建和諧社會的思維范式

摘要：復雜性科學為人們提供了認識復雜世界的一種新的思維范式，這種新的思維范式就是以一種整體思維、關聯思維、非線性思維來思考和把握復雜問題。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要以復雜性思維范式為指導，使我國的和諧社會體現出整體協調性、開放性、人本性，區域發展的差異性與多樣性以及發展的有序調控性等系統特征。

關鍵詞：復雜性思維；和諧社會；思維范式；系統

中圖分類號：C91－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07)05－0070－04

復雜性思維是以系統科學為代表的現代科學為基礎而建立起來的。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系統論、耗散結構理論、協同學、超循環理論、突變論、混沌學和分形學等一系列系統自組織理論或者說復雜性科學的興起，不僅為人們提供了一幅世界自組織演化的自然圖景，而且提供了認識復雜社會的新的思維范式。當代社會發展實踐表明，復雜性思維作為一種科學的思維范式，它指導社會各領域發展的方法論意義正日益得以凸現。同樣它也為我們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論基礎。

一、復雜性科學提供了一種新的思維范式

人類在邁向21世紀時，系統問題，特別是復雜系統及相應的復雜性科學問題變得日益突出。復雜性研究興起最早可追溯到20世紀40年代貝塔朗菲的系統論開創性研究，隨后以耗散結構理論的誕生為先導，協同學、超循環理論、突變論、混沌學和分形學等一系列復雜性科學的興起及其蓬勃發展，極大地改變了世界科學圖景以及當代科學家的思想方法和思維方式，使人們看到了一個更豐富的世界。與傳統經典科學相比，復雜性科學主要揭示物質進化機制的耗散結構和導致復雜過程的自組織現象，突破了機械論科學的孤立性、片面性、靜止性等局限，將被經典科學的簡化理性所排除的多樣性、無序性、個體性因素引進科學的視野，將矢量時間、熵、不可逆性、偶然性、不穩定性、突現性、非線性等大量新概念運用到科學研究之中。到目前為止，盡管人們關于“復雜性”還沒有一個嚴格、精確的定義，但人們一般認為，整體性、非線性、不可逆性、不確定性、不穩定性是復雜性的重要的特征。從這些特征來看，社會的發展問題是典型的復雜性問題。

從總體上看，在近代尤其是20世紀上半葉，西方哲學的主流思潮是分析性的、還原論的。這種思維方式認為世界是由可以分割開來的大小不等的實體組成，這些實體之間由某些作用力來維系，較高等級實體的屬性都能從組成較低等級實體的屬性和相互作用中得到解釋，它們都受某種決定論的支配，沿著單一軌跡進化。這種認知圖像遵從的是一種簡化還原原則，為了認識的方便，把復雜系統分解還原為簡單系統，把復雜對象劃分為一個個部件，用分析的方式，略去了對象中的很多因素，對對象只作局部的認識和近似的把握。在認識上這是線性觀點，是線性思維，在方法論上是還原的。但還原的每一步，實際上都是對整體、對過程、對復雜性的一種抽象和切割。復雜性科學揭示，世界從本質上講是非線性的，線性的相互作用和規則簡單的秩序乃是一種特例，而非定則。復雜性科學揭示了線性、還原方法的局限，主張把復雜事物當作復雜事物來處理，考慮客觀事物的更多因素，以一種復雜性思維來認識和把握世界。復雜性科學的發展在哲學和方法論方面引起了深刻的變革，為人們提供了認識復雜世界的一種新的思維范式。

首先，對于復雜的非線性系統，復雜性思維范式要求我們重視復雜系統中的各種要素及其相互關系，以一種整體思維來把握事物性質和規律。一個復雜系統，決不單單是元素的簡單堆積，各個部分之間有機性和相互作用，以及這些有機性對各部分行為和整體行為的影響才是系統構成的關鍵。系統科學中最基本的觀點就是承認系統的整體性，在系統整體中，部分是構成整體的前提基礎，但同時，部分叉是整體制約下的部分，不能離開整體而存在。線性系統滿足簡單疊加原理，具有加和性。而非線性系統中各部分相互作用，不是簡單的加和關系，它們之間的因果關系也不是單向的鏈條，而是復雜的因果關系之網。系統各部分間復雜的相互作用方式將導致系統整體性質的不確定性，甚至可能出現所謂的“突現”。因此，我們在考察和分析事物時，要把事物放在一個系統整體中作全面、動態的研究，深入全面地考察事物內部諸因素、事物與其生存環境間的相互作用、事物演變的原因、機制與階段，探尋整體內各部分科學而有機的組織機制，并最終實現整體大于部分之和的正效應。

其次，復雜性思維范式要求我們重視復雜系統中的各種要素及其相互關系，從事物不斷變化的過程上，從事物與周圍環境要素的關聯上來考察和分析。傳統思維對事物的考察總是從某一實體性的事物出發的，但事實上，由于演化的單元并不是孤立的實體，而恰恰是由實體與其周圍的環境要素所組成的一種組織模式，從而使得我們在很多情況下必須以一種關聯思維來進行分析和考察。如果說機械論堅持一種認識論上的主客二分模型，強調的是“分”的模式和個體的獨立自主性，那么，在關系論視野中，則堅持個體只有在與環境、背景的關系中才能得以存在、定義、描述和認識。在這種相互規定和相互依賴中，關系者脫離了關系就失去其意義，部分也不能離開整體而獨立存在。

再次，復雜性思維范式要求我們掌握非線性的方法論，關注系統的非線性特征。非線性是復雜性的必要條件，是復雜性的數學本質。復雜性的突出特性是涌現性，而涌現性的機制是非線性的，也就是說，正是通過微觀元素的非線性才可能出現整個的涌現性。復雜性科學揭示，混沌或潛在的混沌是非線性系統的本性，一個系統中微小的不確定性通過反饋耦合而得以放大，在某一分叉點上引起突變，也就是系統對初始條件具有極大的敏感性，即使是一個簡單微小的變化也可能產生驚人的復雜性，從而令整個系統的前景變得不可預測。因此，在一個復雜的非線性世界中，復雜性思維要求我們排除那種對復雜系統演化進行長期預測的妄想，而堅持一種有限的預測觀。

二、構建和諧社會必須堅持以復雜性思維范式為指導

我們黨繼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了科學發展觀以后，又在十六屆四中全會上提出了“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重要思想。“和諧社會”發展觀作為以科學發展觀為基礎而形成的社會發展戰略，從思維方法意義上來說，其實質就是以一種什么樣的思維范式來把握社會發展系統，實現社會系統和諧有序的問題。在我們看來，這種思維范式就是復雜性思維范式。具體來說，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把握：

1、和諧社會的整體協調性

系統之所以構成系統，就是系統由許多部分組成的整體。整體性是系統最突出、最基本的特性之一，沒有整體性就無法維持系統自身的存在及其發展。只有以整體性的思維眼光來把握事物本身，才能真正客觀而全面地把握對象的真實本質及其變化發展的趨勢。“和諧社會”的基本內涵及其特征就在于把我國社會發展視為一個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人與社會、人與自然和人與人等方面相互協調、全面而持續發展的過程。因此，堅持和諧社會發展觀，意味著我們必須樹立整體協調的思維方式，深刻研究社會經濟、政治、文化、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等諸方面的矛盾關系；在實踐中不斷協調其矛盾關系，促進其全面協調而持續的發展。從系統的整體性出發，構建和諧社會就是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的全面發展；就是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的整體推進；就是社會的整體發展和人的全面發展。任何只注重單一要素的發展，都是片面的、畸形的，最終也不能實現社會的和諧發展。總之，和諧社會的整體發展要求我們在發展問題上不能只計一點而不計其他，它的目標不是社會系統某個領域、某個方面的局部優化，而是社會進程各個方面有機相關表現的整體優化。

根據協同學理論，推動系統演化發展的動力來自系統內各要素的相互競爭與協同。競爭一方面會產生內耗，使系統出現增熵的現象，但另一方面又能激勵系統的能動性，使系統產生抗熵的積極作用。系統在競爭的基礎上產生的協同作用使系統內各要素與環境的有規則的聯系和轉化，形成具有一定功能的自組織結構，達到新的有序狀態。協同是系統整體性、相關性的內在表現，是系統實現有序性、穩定性的原因。因此，作為社會發展系統，就不是某單一孤立要素發展，而是由自然、社會、經濟、文化等要素共同協同和競爭的結果。為推進系統的進化，實現系統內部結構和功能的優化，使系統達到整體最優狀態，這就要求必須協調好要素與要素、要素與系統、要素與外部環境等多方面的關系。也就是說，實現社會健康、有序、持續發展，在發展經濟的同時，必須將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社會進步、人的發展各方面有機結合起來，協調好它們的關系，從整體上去兼顧和統籌。和諧的社會發展觀正是針對我國社會經濟發展中實際存在的不協調、孤立的、不可持續的以及片面的現象而提出來的。從根本上說，和諧發展觀強調的協調發展，就是要使自然系統和社會系統以及社會系統內部之間，相互適應，相互促進，使政治、經濟、文化相互協作，相互推動，從而形成結構合理、功能完備、速度相宜和效率兼顧的社會發展形態；就是要控制、調節、解決好社會發展系統內部各要素之間以及系統與系統之間，在目標、利益、行為上的矛盾、沖突、分歧，使各子系統既互相制約，又相互配合，以實現系統的整體最優化。

2、和諧社會的開放性

開放性是實現系統和諧有序的前提。系統只有開放，才有可能從外界不斷地引入負熵流，把自身的熵排入到外界中，從而實現系統的有序，推動系統發展。系統的孤立或封閉只能導致系統的死亡或使系統處于紊亂無序狀態。事實也表明，社會發展作為一個極為復雜的社會系統，它總是不斷地同外界進行信息、能量和物質交換，總是處于開放性的過程中。特別是進入全球化時代后，任何一個國家或民族的社會發展都被納入到現代化的開放性“世界歷史”進程中。實踐證明，改革開放成為了我國社會主義社會發展的重要的現實途徑。堅持“和諧社會”發展觀與堅持改革開放本質上是一致的。我們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實踐中，必須樹立系統的開放性思維理念，以開放性思維方式來指導和研究我國社會主義社會的發展活動。為此，這就要求我們要突破傳統發展思路，進一步加大改革開放的力度，以開放與包容的態勢不斷吸取國外文化的積極因素，使我們中華文明與世界其他文明和諧相處；充分利用國內外兩種資源、兩個市場，在更大范圍、更廣領域和更高層次上參與國際經濟技術合作和競爭，拓展開放發展空間，增強國際競爭力，從而使我國社會獲得和諧發展的活力機制，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具有現代化活力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

3、和諧社會的人本性

與自然界或物理的復雜性不同，社會系統作為與自然系統所不同的復雜高級系統就在于，它是以人為主體的事物系統。社會是人的社會，人才是社會的主體。或者說，社會是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的過程及其結果。離開了人，社會是不存在的。社會系統的發展本質上不過是展示了作為其主體的人自身的發展。因此，和諧社會中所關注的發展主體不再是物，而是人。堅持“以人為本”成為關注和諧社會發展觀的最根本的思維特征。人不僅是社會發展的主體與目的，同時也是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長期以來，我們在理解社會發展動因與目的時，片面強調的是物的因素，追求的是物的發展，而對于發展的目的、發展的意義和價值等問題關心不夠。這種發展的結果是在物質財富增長的同時卻導致了環境的破壞和人的失落，出現了“有增長無發展”的尷尬情況。這就告訴我們：生產力標準僅僅是“發展”涵義中的一個低層次標準，社會發展必須把人的需求、體力、智力、人的素質等的全面發展作為社會發展的中心和目標。和諧社會發展觀堅持“以人為本”，把人作為社會的主體和中心，堅持以實現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作為最高價值目標。可以說，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是中國復雜系統從無序向有序自組織演化的序參量。因而，構建和諧社會，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始終堅持以人為本、立黨為公、執政為民的方針，切實維護好、實現好和發展好人民的利益；要不斷提高人的素質，大力開發人力資源，把我國這樣一個人口大國建設成為人才強國，從根本上培育我國和諧社會發展的可持續性資源；在充分發揮人民主體作用的基礎上，整合其社會利益關系，從而不斷增強和諧社會持續發展的活力及其凝聚力。

4、和諧社會區域發展的差異性和多樣性

任何具體的系統，無論是其構成因素，還是其與周圍環境的相互關系，都處在一個極其復雜的相互關系之中，本質上都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因而它的變化發展的具體形式、途徑及其向度，較之其他事物而言都具有自身的具體而復雜的特點。系統自身的復雜性內在地規定了它的變化發展的多種可能性；同時也規定了它的變化發展的具體形式的差異性或多樣性。因此，系統自身的復雜性機制是內在地規定它的變化發展具體形式及其向度的多樣性的內在根據。和諧社會發展觀雖然以社會全面協調發展為自己的思維目標，但這并不意味著它認為社會各具體區域的發展是絕對均衡或整齊劃一的。相反，它認為社會各區域發展的具體形式是靈活多樣而富有差異的，即所謂“和而不同”、“求同存異”。由于歷史和現實的原因，我國社會的各區域之間，諸如東部與西部之問、農業與工業之間等等，其情況是極其復雜的。總的來說，是處在很不平衡的發展狀態中，有著較大的差異性。因此，我們在實踐中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時，必須看到各區域發展的具體形式及其途徑的多樣性或差異性。實際上，正是針對發展中不平衡的狀況，我們黨提出“五個統籌”來解決這種差距，然而，這里必須明確，“五個統籌”的目的不是要消除差異達到社會發展的絕對平衡，而在于要利用差異的非平衡產生整體的協作，盡力預防差異和非平衡導致獨立和沖突的一面，努力實現差異和非平衡的互需互補和耦合。因而，要實現社會的和諧發展，我們在強調社會協調性的同時，也要強調各區域發展形式的多樣性即差異性，利用差異和非平衡原理，在不同區域、不同的時段制定和調整發展戰略，使之適應社會系統的變化要求，做到“和而不同”，讓一部分人和地區先富裕起來，從而帶動社會共同走上富裕的和諧社會。

5、和諧社會的有序調控性

社會發展系統一個突出的特點，是存在很多不確定、隨機性的因素。由于內部固有的非均勻性、時間滯后、信息反饋、自相關等非線性因素的作用，社會運行中出現起伏震蕩是不可避免的，社會轉型時期尤其如此。可以說，轉型期的中國社會正處在社會危機的高頻爆發期，甚至也可以說是處于具有高度敏感依賴性生的“混沌”期。根據各方面的研究來看，在社會發展的序列上，我國現階段恰好對應著“非穩定狀態”的頻發階段，并且往往對應著人口、資源、環境、效率、公平等社會矛盾的瓶頸約束最嚴重的時期，也往往是社會經濟容易失調、社會容易失序、國民心理容易失衡、社會倫理容易失范的關鍵時期，因此容易導致危機，影響社會穩定。實際上，我們在改革過程中隱含的許多深層矛盾，如腐敗問題、“三農”問題、城市工人下崗問題、就業問題等，明顯地表現為不確定性和隨機性，這些不確定因素如不加以妥善處理或引導，從而越積越深，勢必會影響我們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進程。從系統復雜性的角度來看，群體性突發事件的發生，實質上是社會運行中帶負面因索的變量，在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后所產生的對社會穩定系統的沖擊或擾動現象。由于社會系統具有非線性、特別是所謂指數式放大機制，把握不好就可能在不經意中把無關大局的小漲落迅速放大成破壞社會穩定的巨漲落。既然不確定、不穩定性因素我們無法都能精確預見，也無法消除，問題的關鍵只能靠發揮人的主體因素實現對社會的有序調控。這就要求我們對復雜的社會發展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實時監測社會系統的動態變化，及時作出適度而有效的宏觀調控，防止出現大的震蕩。同時，更要在制度建設上下功夫，建立和完善協調社會利益關系的公平機制、多樣化利益訴求的表達機制與實現機制以及調動各方積極因素的激勵機制等等，去限制、管理、駕馭漲落，利用微漲落促進社會發展，防止形成巨漲落以確保社會穩定。只有這樣才能實現對社會發展的有序調控，從而推進我國社會主義社會和諧有序地向前發展。

責任編輯：翟 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