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大半輩子,既當過編輯,也當過投稿者。不過就時間的長短講,當編輯只幾年工夫,而當投稿者卻延續了數十年,直到現在早已跨進70歲的門檻,手中的禿筆依然未停,繼續著投稿生涯。因為是投稿者這一特殊身份,故對編輯如何對待稿件,有著極為深刻的感受。
實事求是地講,在前二三十年,凡我投出的稿子,不管被采用與否,一般都是件件有著落的。特別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編輯們對來稿尊重與負責,真是到了家。即便是稿子根本不能用,也要在退稿的同時附上一頁半頁紙,說明不用該稿的原因。盡管有些原因說得不怎么具體,但不管怎么說對作者是個交待和安慰。我至今仍然不忘中國青年出版社的編輯肖也牧先生,他收到我的稿子,不顧自己身體有病,在病床上給我寫回信,指出稿子的優缺點,就這還在信中寫明因有病復信遲了“請你諒解”的話。還有,上世紀五十年代西安《工人文藝》編輯白浪(寧克中)先生,我不知他是看小說稿的,就把習作組詩《測量隊到了丹江邊》寄給了他,他十分負責,除把詩稿轉給詩歌編輯向太陽同志外,還專門寫信給我講明轉稿的過程。雖然那組詩最后是經向太陽先生之手編發的,但我至今都感謝白浪。如若遇上一位不尊重來稿的編輯,一看不屬于他管的稿子隨手扔進廢紙簍,那我的稿子就無緣和讀者見面了。
報刊編輯對作者的來稿不像以前那樣負責,開始于上個世紀90年代初。當我把稿子寄給沒打過交道的報刊和編輯,除一部分見了報外,其他的大都石沉大海。開初,我還寫信(附上退稿的郵資)去問,因為“泥牛入海無消息”,后來也就懶得再催了。每當給陌生報刊和編輯寄稿時,都要在心里默說 :這恐怕又是一尊“泥牛”。當然,即便在那時,編輯中也仍然有十分尊重來稿的人,《書海》雜志吳成瑞先生就是一位。大概是1998年或1999年吧,我寄了一篇給所謂“穢史”《魏書》翻案的稿子給《書海》,隔了沒幾天就接到吳先生的信,說該稿理論味太重,不適合他們刊物,為了對稿子負責,他把它轉給某大學學報。后來,該學報刊發了該文并寄來樣刊。值得一提的是,該學報編輯也附一信,說稿子是吳先生轉來的。對此,我真是太高興了。
行文至此,我想在這里順便說說一稿多投問題。近些年來,常有報刊聲明反對一稿多投,我是完全支持的。因此,對那些負責任的報刊我從不干一稿多投的事。但我也曾一稿兩投過,其所以如此,并非為多掙幾個銅板,(對于我們這些晚年生活有保障的離退休老年人,想通過寫稿賺幾個錢者極少)而是被逼出的行為。老同志一般不會用電腦打字,一篇稿子寫好改了又改,最后的定稿已經成了“花貍豹”了,然后再一字一字地抄,因年歲大、眼花、手抖,抄一篇千把字的稿子,往往得兩三個鐘頭。如果把稿子寄出去而石沉大海,再給別的報刊寄只得再抄,而時過境遷時連自己也“尋不著門”了。于是,為防止將來麻煩,往往在抄時抄兩份,一份寄出一份備用。可有時也怪得很,寄出稿子幾個月無有消息,只得把備用稿寄另外一家,誰知停一段時間兩稿都發表了。你說,這到底是怪報刊還是怪作者?為避免出現一稿多投,我有如下建議:(1)對不擬采用的手抄稿,可采取退稿制,如怕增加報刊負擔,可如是公示:凡須退稿,請寄足郵資。(稿子若發,郵資退還作者);(2)嚴格實行擬用通知制度,如多少天未接通知,可另行處理。當前也有報刊實行此制度,但不嚴格。我有一稿投某刊物,時隔五年竟又刊登,可之前該刊就明令“兩月沒有接到擬用通知可自行處理”。如果有制度不執行,那就使投稿者無所適從了(當然,時隔五年稿子發表,不管怎么說,這樣的編輯還屬尊重來稿的)。
正是由于一些報刊編輯對來稿采取極不負責的態度,我便杜撰出一個詞,說他們是“草菅稿命”。此杜撰原出于成語“草菅人命”,我覺得,稿子是作者嘔心瀝血的產物,它和人命一樣值得尊重。當然,所謂尊重來稿,并不是“來稿必用”。由于各方面的原因,稿子未被采用是十分正常的事。對此,投稿者必須明確。不管稿子是否采用,提倡尊重來稿,對傳媒界無論如何都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