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洋打工”

陶志安講述 林云帆整理

5年前，我來到新西蘭首都惠靈頓留學，取得碩士學位后，我參加了一家美資公司的招聘會。公司總裁鮑爾遜的滔滔演講沒完沒了，眼看招聘會四分之三的時間都耗費過去，只剩下20分鐘了。這樣還怎么能從幾百名應聘者中挑選出人才?我拿出應聘材料，刷刷刷寫下一行字遞交了上去：“尊敬的鮑爾遜先生，請停止您的演講，把最后10分鐘留給來自中國的陶志安先生!”沒多久，我聽到鮑爾遜先生突然大聲宣布：“招聘會到此結束，請剛才送資料的那位中國先生到總裁辦公室參加面試。”舉座一片嘩然。

我有些忐忑不安地走進辦公室，鮑爾遜先生冷冷地對我說：“我給你15分鐘，看看你有什么過人之處!”我直視著他，一言不發。“你的時間正在白白地溜走，為什么不珍惜呢?”鮑爾遜先生感到很奇怪。“我正在好好地珍惜，這15分鐘時間是我的，我正在行使利用它的權利!”鮑爾遜突然一拍巴掌站起來握住了我的手，“本來我不大看好中國留學生的，但你的勇氣和尊嚴征服了我。至于你的實際工作能力，還要通過實踐來考核，你認為干哪種工作最能顯示出自己的聰明才智?”我不卑不亢地說：“我們中國有句老話：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的!”

鮑爾遜先生欣然點頭，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竟叫人把我安排到山野菜部的庫房中當了一名勤雜工!你可別小瞧這個山野菜部，它是公司里的一個重要部門，每年都要從新西蘭收購大量的山野菜銷往美國。我的工作就是把這些山野菜收迸發出。在我進公司的第二年春天，山野菜部出了問題。客戶們紛紛反映說：去年下半年開始，公司經銷的山野菜又老又硬，遠不及上半年的鮮嫩滑口。

公司召開中層以上管理人員會議，自上午到臨近吃中午飯了都沒有散會。我帶著資料不顧門衛的阻擋沖進會議室，叫嚷著一定要見到公司總裁。鮑爾遜先生見到我后居然沒有一點吃驚：“大家既然沒有什么好的建議，我們聽聽這位庫房雜工的想法如何?”

我攤開手上的資料說：“山野菜采集后本來要攤開放在地里晾曬兩天，把水分蒸發干凈，才可以捆好、裝箱。可是，去年開始農民想多采多賣，采到家沒有晾曬而是放在熱炕上烘干，從外表上看沒變化，但到食用時就像老樹根一樣難咬。”“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有人問我。“我每天都要接觸很多當地農民和客戶，從他們口里知道一些。利用休假和停貨時間，我還多次實地考察過。”“那么你說怎么辦。難道就這樣等著別人封殺我們產品嗎?”有人問我。“我在庫房抽出山野菜反復做過試驗，后來發現按100：1的比例和海藻加在一起浸泡12個小時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按我所提供的方法處理過的山野菜，效果果然顯著。

在新一輪的董事會上，鮑爾遜先生提議由我執掌山野菜部，大家都心悅誠服地同意了。

當上部門經理后，我更加用心學習。一邊潛心鉆研國際貿易知識，一邊虛心向公司里的老前輩請教。兩年后，鮑爾遜先生因身體原因辭去了總裁職務。離開前他對我說：“我已經向董事會推舉你作為總裁正式候選人了，你要積極爭取!加油吧小伙子!”我知道這其實很難，因為另一位總裁候選人是在紐約的董事長欽定的，他就是現任常務副總裁瑞特。之所以他們也同意把我作為總裁候選人，不妨說有作陪襯的意思。我在庫房做雜工時曾和瑞特有過遭遇：那天，瑞特先生的勞斯萊斯停在了庫房前面，領班叫我去把車身上的泥污擦洗一下。我邊擦邊欣賞，還忍不住打開車門觀看。瑞特走過來氣沖沖地訓斥我說：“你知道這是什么車子嗎?摸壞了你賠得起嗎?恐怕你一輩子也休想坐上!”

當時我十分生氣，恨不得一拳將他打翻在地。后來每當想起這件事，我就化憤怒為力量，夢想自己不光要坐上勞斯萊斯，還要擁有自己的勞斯萊斯。而這家公司為總裁配的專車就是勞斯萊斯!

瑞特是個狂傲之極的美國佬，根本不屑于和我爭鋒，好像總裁這個位置，只要他點點頭就可以坐上去。那副傲慢的神色更激發了我要征服他的欲望。我還知道，董事會的每一個成員都對他那種飛揚跋扈的性格十分反感，要不就不會同意由我來做正式候選人了。

有了這個優勢，我就開始采取實際行動：一方面，我聘請幾位公共關系專家到處活動、演講，描繪公司的燦爛前景；另一方面，我又親自動身去拜訪每一位董事、公司下屬各都門、各地區的經理，既不提自己以往的業績，也不提總裁競選一事，而是向他們請教，如何才能更好地拓寬市場，把公司做得更大更強，從而使公司員工的薪水和福利待遇進一步提高，我還拿出具體實施方案來同他們進行探討。

漸漸地，我頭上的總裁光環就顯露出來了。離正式選舉只有兩天時間，瑞特知道他已經無力回天，就向董事會提出辭職。臨走時他對我不無嫉恨地說：“看不出你小子野心齊天!”我舉起那輛勞斯萊斯的車鑰匙微微一笑：“這不是野心，是自尊心!”

我搬進總裁辦公室沒幾天，就接到董事長從紐約發來的傳真通知，他要來惠靈頓將公司里的有關問題核實一下。我知道他是沖著我就任總裁一事來的。如果一個公司總裁得不到董事長的信任，處處受到他的牽制，怎能放開手腳管理好公司?我只好以退為進，不顧各位董事的再三挽留辭去了總裁一職，跳槽到另一家貿易公司當了總經理。臨走時我對大家說：“我永遠忘不了各位對我的賞識和提拔，如果公司真正需要我，我還會回來與大家并肩作戰。”他們明白了我的真正意圖。

大約半個月后的一天晚上，原公司董事長約我來到一家當地著名的中餐館里，這位慈祥的老人同我談起在公司用智慧打拼的種種經歷，夸我是個難得的人才。同時又問起我的近況：“在新公司一切是否順心?”我如實告訴他，這家公司雖不及原公司實力雄厚，但老板十分賞識我、信任我，估計今年我能為公司盈利100萬!

“100萬?太少了，這不是你應該干的事!”董事長搓著手說：“不要再考驗我了。只要你回來，保證一年能賺上500萬!甚至更多……”原來我考驗他的時候，他也從中考驗了我，讓我們雙方都服了。我舉起酒杯說：“董事長，謝謝您!士為知己者用，不是500萬，是1000萬！1000萬美金!我這就立下軍令狀!”第二天，我就回到了原公司。去年一年，在全球經濟不太景氣的大環境下，我仍然信心十足，鼓舞全公司人員的士氣。我要求大家一切從零做起，不管你來自哪個國家，地位怎樣，學歷高低，一律按照每個人對公司的貢獻論功行賞，考核升降。因為我自己就是從一個小雜工做起的，所以公司上下都相信我的話，贊同這項決議。

我把自己執掌山野菜部時積累的經驗向全公司推廣，并帶領公司的高層人員深入奧克蘭地區實地考察，同幾家農業科學院聯盟，成立了綠色農業開發集團公司，重點培育出40多個蔬菜新品種!收獲的季節，我們培育出來的新鮮蔬菜就由一輛輛大卡車源源不斷地運往新西蘭各大機場、港口和火車站，遠銷歐美各國。

年終大盤點時，在同行們紛紛虧本入不敷出的情況下，我們公司除了每人每月加薪500美金外，還另盈純利1300多萬美元。董事長在慶功大會上擁抱住我說：“我最愛看貴國的《三國演義》，我擁有君，如魚得水矣!”

我喜極而泣。這就是價值，一個中國留學生在新西蘭打工，在美國人面前展示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