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律師孫勇繼今年4月6日向保監會提交了一份“撤銷交強險賠償限額規定”的行政復議申請之后,再次于5月8日向保監會提起行政復議申請,請求撤銷交強險的中介代理制度,取消中介收費(《中國經濟周刊》報道)。
其實孫律師并非第一個向交強險叫板的人,該險種從去年7月份誕生伊始就已經被各界所質疑。交強險之所以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問題,是由其自身特性所決定的。當初推行交強險的本意是維護社會公益,其目的是為交通事故受害人提供基本的保障,也就是當被保險人在交通事故中無責任時,通過該險種能夠使受害者獲得一定賠償。正是出于交強險的這種公益屬性,“不營利、不虧損”成為其設立的基本原則。
政府采取行政手段來彌補市場自發供給的不足,且又是社會迫切需要的產品供給,是提供社會公益性產品的目標。然而目標的正確,并不意味著具體實施制度的必然合理,交強險恰恰就是在相關制度建設上出現了重大漏洞。
國際上交強險有兩種模式:一種是不以營利為目的,采取政府主導、商業保險公司代辦的方式;另一種是商業化運作模式,由保險公司依據市場規律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而我國交強險經營模式則是二者的組合,既要求交強險體現社會效益原則,不以營利為目的;同時又要實行商業化運作,費率由保險公司主導制定。經營模式的“雙軌制”讓交強險成為了公益性與商業運作的混合體,同時也成為商業機構謀求商業利益、行政部門獲得尋租空間的體制基礎。
據測算,我國每年交強險的保費收入達到800億元,而相應的賠付額最高也只有177億元左右,在扣除稅金、管理費、手續費之后,交強險至少還會產生400多億元的結余,這就明顯背離了其“不營利、不虧損”的公益原則。不僅保險公司,一些行政部門也把交強險作為獲得收益的機會:在蘭州,市民在配置新車時,只有到市車管所的車輛保險中心購買交強險,車管所才予以上牌(《市場報》報道)。其原因就在于,交強險中介部門出售保險可以獲得高達4%的中介費收入。
公益性目的遭遇商業利益的挑戰其實不足為奇。因為伴隨公益性而來的往往是行政強制權力的使用。一旦有行政強制力量介入,公益性最終是否能夠獲得有效保障,則有賴于規則制定程序的科學性、公開性和透明化程度。交強險之所以背離了公益性定位,正是因為其違背了這一基本原則。
交強險的費率高低直接關系到公共利益屬性是否能夠實現。但是,目前執行的交強險費率居然是由保險行業協會組織行業內幾家大公司單方面厘定、經保監會審批并頒布實施的。顯然,其中起關鍵作用的正是與保費收入息息相關的保險公司。而在費率的制定過程中,投保人根本不具有任何話語權,整個費率制定過程明顯有失公平。
這樣的議價制度注定了在交強險費率設計伊始,風險就被保險公司人為地夸大了,保險公司以保險責任面擴大到無責賠付為由,一再要求提高保險費率。更為嚴重的是,借助強勢的話語權,保險公司甚至對險種的具體設計也煞費苦心,在理賠范圍中人為地模糊了公益性的交強險與商業保險之間的界限,使得交強險涵蓋了大量第三者理賠責任。這樣,作為第二順序的商業第三者責任險,保險事故發生的概率大幅降低,從而節約了保險公司的理賠支出。也就是說,倚仗交強險的強制推行,保險公司的保險收益得以在兩個方面獲得倍增的提升。與之對應的是,投保人則要付出雙重的代價。
顯然,當公益屬性淪為了商業牟利的工具,單純依靠事后的法律訴訟與行政申訴的意義并不大,因為即便獲得成功也只是補救的手段而已。事實上,值得反思的絕非僅僅交強險一個個案,需要矯正的也并非僅僅是交強險制度,如何通過完善的法律程序制度,讓公共利益從制度制定伊始就遠離商業利益,才是需要我們進一步深入思考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