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月色》：夢想中的和諧世界

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可以說是“深遠如哲學之天地，高華如藝術之境界”的散文典范，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近乎完美。香港散文家董橋曾說：“散文，我認為單單美麗是沒有用的，最重要的還是內容。”也就是說散文如果沒有深遠的思想內容，光有高華的藝術特色，就如皇帝華美的新裝失去物質的依托一樣毫無意義。所以《荷塘月色》最吸引筆者的地方就是它所體現出的“哲學之天地”，正如王岳川教授曾在《文本細讀的解釋學視域》一文中所寫的：“經典性的文藝作品往往體現出一種與世界人生相契合的深層意蘊”那樣。那么《荷塘月色》的“哲學之天地”是什么呢？筆者認為，它就是作者所夢想的一個有別于現實的和諧的理想世界。那么，作者所夢想的這樣一種和諧的理想世界究竟是個什么樣子呢？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寫道：“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必臨于理想?！边@就是說，文章中的景物描寫雖來于自然，但經過作者的加工就會接近于理想境界了。接著他又寫道，“自然中之物，互相關聯，互相限制。然其寫之于文學及美術中也，必遺其關系、限制之處。故雖寫實家，亦理想家也。”可見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一文中描寫的景物，就是“臨于理想”，即在現實基礎上理想化的。荷塘月色是現實的，是作者天天見到的，但文中所描寫的荷塘月色卻是作者寄予了心中的夢想而理想化的。就如文中所寫的“這一片天地好象是我的；我也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里”中的“另一個世界”就是指與現實社會不一樣的理想世界。那么它所體現的是個什么樣的理想世界呢？這里的月下的荷塘，荷塘上的月色，以及荷塘的四周之景，都是那么和諧的聯系在一起！就像作者在文中所寫的“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勻；但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那樣的景與景之間的關系是和諧，可見作者是在極力地營造一個和諧的自然世界。接著作者描寫了采蓮之事，這不僅僅是因蓮而進行的簡單的聯想，也不僅僅是因對第二個故鄉的思念而寫的，而是因為作者繼續描寫他心中的理想世界。采蓮的少女一邊蕩著小船唱著歌，一邊采著蓮子說笑著，多么愜意啊！看采蓮的人也是隨心所欲的、極盡目力地觀看自己想看的內容。這個場景是多么熱鬧，多么自由??！文章又引用了《采蓮賦》和《西洲曲》中的句子，這些句子描寫的都是一些男女青年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來表達他們的愛情，恰如文中所寫的“那是一個熱鬧的季節，也是一個風流的季節”那樣。可見作者在此營造了一個自由而多情的理想世界，而自由、多情就是人類之間和諧的表現，換言之，作者在這里營造了一個和諧的人類社會。另外，作者為什么要寫江南的采蓮而不是其它的地方呢？這是因為江南不僅僅是作者生長的地方，也是他與好友共同度過了美好時光的地方?；叵氘敵?，作者與葉圣陶、俞平伯等好友之間的關系是多么的和諧啊，一起泛舟游湖，一起探討文學等等。這段時光是作者一生都難忘的，也反映了作者所夢想的人與人之間至高境界——和諧。筆者認為，朱自清先生在文中聯想到江南的采蓮之事是由心中的夢想所驅使的。因此，《荷塘月色》營造了一個和諧的理想世界，這包括自然界的和諧和人類社會的和諧。那么，作者為什么夢想這樣一個和諧的理想世界呢？

其實，這是作者有感于當時社會現實的不和諧而生發想象、苦心設計出來的。當時的社會現實雖然文中沒有直接的敘述，但是文中的第三段有所涉及。第三段是作者的內心獨白，由這段可推知，作者在現實的世界是不自由的，不寧靜的；而在“另一個世界”里是獲得自由和寧靜的。那么，現實的世界是怎樣呢？這從文末所標明的時間可推知。文章寫于1927年，此年的4月12日，黃浦江畔響起了罪惡的槍聲，工人糾察隊被繳械，上?？偣唤馍?，一切革命機關被封閉。3天之間，300多人被殺，500多人被捕，3000多人失蹤。整個中國處于一片白色恐怖之中，處于一片混亂之中，是非常的不自由?？上胂螽敃r的社會是多么的不和諧啊。就正因為現實世界的一切不是那么和諧和自由，作者才感到“不寧靜”，所以想在與現實社會不一樣的理想社會里獲得暫時的寧靜，借以排遣心里的不寧靜。

再者，這和諧的理想世界是與作者的本性有關。陶淵明曾說的“性本愛丘山”這句詩形容朱自清先生是最恰當不過的。朱自清先生喜歡游覽大自然風光，凡到一地就要到優美的大自然中盡情地享受，曾多次游西湖和秦淮河，還有很多說不出名的地方。在歐洲旅游途經瑞士之時，那里有世界聞名的少婦峰，當時與朱自清一起的柳無忌夫婦因登山費用太高而放棄了登山，而一直為家所累且生活拮據的他卻不計較這些，興致勃勃地獨自登山去了。這一例可看出朱自清先生是多么熱愛大自然的。那么朱自清先生為什么那樣“愛丘山”呢？這是因為現實生活有太多的困惑，太多的壓力，太多的痛苦，不善于與人交際的他只得縱情于山水，相忘于自然。因此，朱自清先生想象人類社會就如自然界那樣和諧就是自然不過的事了。

誠然，這樣一種和諧的理想世界不單是朱自清一人苦苦尋覓，古今中外的文人騷客皆向往之，如：陶淵明的世外桃源，英國空想社會主義者莫爾的烏托邦。就連當今社會的我們也正在極力地提倡發展和諧的社會。所以，營造和諧的理想世界是人們最基本的共同的夢想。

羅立軍，教師，現居湖北襄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