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體育權利的分類

摘要：研究體育權利分類的技術目的在于尋找科學合理的劃分標準。體育權利的性質、主體、客體、內容、發展階段以及體育權利和國家的關系等等都可以成為體育權利分類的標準。從標準的多樣性可以看出，對體育權利的劃分是相對的。研究體育權利的分類不僅要在技術上完成對分類的考察，更重要的是要促成體育權利體系的完善。標準的設定可以凸顯體育權利立法的缺陷和不足，體育權利的分類可以體現相關的體育立法理念。

關鍵詞：體育權利；體育法；中國

中圖分類號：G8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07)06-0025-04

數年前，著名學者于善旭教授呼吁：“在權利法學已成為我國法學一大熱點的情況下，對公民體育權利的研究，應成為今后一個時期體育法學理論研究的重點問題之一。”然而，自從《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10年前頒布以來，學界對體育權利的理論研究仍鮮有涉及，這與我國蓬勃發展的體育事業，日益提高的競技運動水平和廣泛普及的社會體育狀況顯然極不相稱。21世紀將是公民社會的時代，將是彰顯權利。的時代，體育權利在體育運動發展中的重大意義必須受到應有的重視。而體育權利的分類問題乃是形成體育權利體系的基礎性邏輯問題。因此，本文試圖從體育權利分類的角度剖析我國體育權利的立法狀況。

1 體育權利的性質

明確體育權利的性質，有助于我們正確了解體育權利的本質及發展規律，同時這也是進行體育權利分類的基礎。對體育權利屬性的討論由來已久，最初僅限于有沒有體育權利，而不去追問體育權利本身的屬性和狀況。繼而人們開始思考，體育權利是否是一項獨立的權利形態，體育權利如何成為一項獨立的權利形態。

在古希臘，體育活動與人們的生活緊密相關，“健全的身體孕育健全的思想”這一理念甚至得到上層社會的普遍認同。但是，歷史和社會條件的局限決定了當時的體育權利是不完整的。其時體育參與者并不是體育權利的真正享有者，他們只不過是統治者借以達到國家政治目的的工具。體育僅僅作為教育活動的一部分，體育權利也只是教育權利的一部分，這一附屬性決定了體育和體育權利是教育的附庸。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19世紀中后期，隨著社會分工細化，勞動強度增大，產業工人的健康每況愈下。與此同時，工場主和資本家的體質狀況也由于社會分工的緣故，呈現出不同于以往的變化。應社會需求，以戶外活動為特征的現代體育出現了。體育活動內容的變化和發展使得體育權利的內容和形式也得到了發展。人們逐漸認識到體育活動是身體健康權的一部分，體育權利意識使健康權的思想得到啟蒙。

歷史的車輪駛進20世紀，人們愈益認識到體育活動可以促進社區公民的社會認同、激發社區公民的自豪感，緩和社會關系的緊張狀態。體育活動成為人們加強社會交往的重要途徑，人們發現體育不僅可以增強身體素質，而且可以提升心理素質，甚至可以提升人的社會適應性和社會能力，參加體育活動不僅是一項社會福利也是增進公民社會交往能力的途徑，體育權利的社會性被發現了，體育自然而然地成為公民社會權利的一部分。經歷了歷史的選擇，體育權利的教育權內容、健康權內容和社會權內容逐步被發現和運用。體育權利的教育性、人身性、民主性、正當性和社會性特征也得到逐步確認。如上所述，體育權利的內容不斷豐富，體育成為權利的事實已然存在，但是體育權利是否作為一項獨立的權利形態而存在呢?1978年11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布了《體育運動國際憲章》，該憲章第一條確認“參加體育運動是所有人的一項基本權利”。這無疑是對體育權利獨立性的最好證明，也是最強有力的法理依據。

中國的體育事業起步較晚，傳統的文化和習慣又與現代體育存有隔閡，體育權利發展存在內在障礙，這種特殊國情決定了我國體育權利的屬性和狀況。從我國體育法規的現狀看，我國的體育權利被認為是教育權和健康權的一部分，體育權利的社會屬性尚未得到確認。

2 中國體育權利的分類

體育權利的分類指的是體育權利體系在內容上的邏輯構成。研究體育權利分類的理論意義，在于加強體育權利體系的構建，深化對體育權利體系的理解；研究體育權利分類的實踐意義在于明確主體在多大范圍內可以享有和主張體育權利。標準不同，體育權利種類的劃分也相應改變。

2．1 目前學界對中國體育權利的理論分類

對中國體育權利的研究是隨著我國體育法制建設的不斷進步而逐漸深入的，盡管如此，學界對體育權利的研究也總是側重實證研究，較少涉及體育權利的理論研究。就中國體育權利的理論分類而言，有所論及的學者并不多見，以下簡要介紹學界對體育權利的幾種分類：

按照權利主體對體育活動的參與程度與親和程度，張厚福教授將體育權利劃分為普通公民的體育權利和體育勞動者的體育權利，并進而對公民基本的、主要的體育權利歸納綜合為以下13項：參加權、平等權、健康權、自由選擇權、娛樂權、教育權、勞動權、名譽榮譽權、獲社會保障權、對外交往權、管理監督權和知識產權等。對體育勞動者的體育權利則依體育教師，運動員，教練員和裁判員等4大群體分別闡述。張厚福教授在論述體育權利的同時，注意將體育義務和體育權利一并羅列，并在體育權利義務的總量上大致保持平衡；認為公平競爭權是運動員最重要的權利；提出體育知識產權是教練員最主要的權利。

按照權利主體的社會屬性將體育權利劃分為公性質體育權利和私性質體育權利。有學者指出：“依據法律所保護的利益不同來劃分，公權利是為保護公共利益或國家利益而規定的權利，私權利是為保護私人利益或個人利益而規定的權利。依據權利的主體不同來劃分，公權利是法律規定由國家等所享有的權利；私權利是法律規定由私人或個人等所享有的權利。”筆者以為，公性質的體育權利又可分為國家的體育權利和非國家的、帶有公共性特征的主體的體育權利。私體育權利是指以滿足個人需要為目的的個人體育權利。公體育權利是指以維護公益為目的的體育公共團體及其責任人在職務上的體育權利，它是體育權利的特殊變種。關于公權利和私權利的劃分，源自羅馬法上將法或市民法區分為公法和私法。“公法調整政治關系以及國家應當實現的目的，‘有關羅馬國家的穩定’；私法調整公民個人之間的關系，為個人利益確定條件和限度，‘涉及個人福利”’。這種劃分其實也已為我國體育法學者所使用，只不過在名稱使用上有所區別。有學者將體育法律關系的內容分為權利、義務和職權。并指出“職權是一種權利。它是專供國家從事體育活動的組織和管理的各級職能機關及其公職人員所享有的，并且同時又是一種職責，不能轉讓也不能放棄，行使各種體育職權總是與運用國家權力直接相關的。”該書作者在權利部分只表述公民的體育權利，而將職權作為與公民權利相對的一組概念，同時又強調職權是一種權利。這是在有意識地將公民體育權利和職權作為體育權利的兩種模型來研究，其實質就是公體育權利和私體育權利。將體育權利劃分為公體育權利和私體育權利的理論意義，在于更好地把握兩種體育權利類型的法理屬性、運行方式和救濟方式，尋找二者間的差異。

按照體育權利的表現形式不同，于善旭教授將體育權利分為明示的體育權利和推定的體育權利。“明示的權利是法律文件中明確規定，直接表達的權利……例如，《國家體育鍛煉標準施行辦法》規定，達到達標等級標準的高考考生，享有優先錄取權。”“推定的權利是以明示的權利，或與之相關的法律原則為依據而推導出來的權利，這一過程稱為權利的推定。我國公民體育權利的法律推定，大體有以下幾種：由明示的一般權利具體分解、引申的推定，或對具體權利列舉省略的推定……從法律法規的保護性規定中，因其為法律所允許或提倡，進而推定為法律權利……從義務性規范中推定法律權利，即根據權利義務對等性原則的推定。”體育權利是否明示的問題，實際上是法律的公開性和成文法的出現帶來的，也是法律的滯后性導致的。梅因說：“社會的需要和社會的意見常常是或多或少走在‘法律’的前面。我們可能非常接近的達到它們之間的接合處，但永遠存在的趨向是要把這缺口重新打開來。因為法律是穩定的；而我們所談到的社會是進步的，人民幸福的或大或少，完全取決于缺口縮小的快慢程度”。鑒于法律的這種滯后性，我們有必要根據法律精神，通過法律解釋方法發展出新的規范內涵，以保持法律旺盛的生命力。體育權利的推定正是法律旺盛生命力的體現。于善旭教授當年論證的那些推定的體育權利，在今日大部分已經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所確認，這更加驗證了推定的體育權利不斷向明示的體育權利演進的趨勢。

按照體育法律關系的主體不同，有學者將體育權利分為國家體育行政機關的職權、國家體育公務員的職權、體育社會團體的權利、公民參與體育活動的權利和從事體育勞動公民的權利等。他們認為“體育法律關系中的主體有公民、法人(包括體育行政機關、體育社會團體)和國家。”，筆者對上述分類及其闡述實在無法理解。既然體育法律關系的主體是公民、法人和國家，那依此得出的類型應當是公民的體育權利、法人的體育權利和國家的體育權利三大類型。而上述分類卻和這三大類型縱橫交錯，無法理清。一者，公民的體育權利已經包含從事體育勞動公民的權利，沒有必要也不應該將兩者等量齊觀；再者，我國體育社會團體并不都是法人組織，還有大量體育社會團體是非法人組織，更重要的是體育社會團體即使在體育法人團體中也不具有代表意義；最后，國家體育行政機關的職權并不能替代國家的體育權利，同家體育行政機關的職權只是國家體育權利的組成部分。至于將國家體育公務員的職權單列一類則更令人費解。“在中國現行憲法中，對中央國家機關使用了職權一詞，對地方國家機關使用了權限一詞，對公民則使用了權利一詞”。筆者認為國家體育公務員作為特殊的公民，是否能夠以職權相稱尚有待商榷。

2．2 中國體育權利的實踐層面分類

1)按照體育權利是否出自憲法規定，可以分為憲法體育權利和部門法體育權利。雖然，我們在使用“體育權利”這一概念，但是體育權利并沒有得到中國憲法的明文規定。1982年《憲法》中和體育權利聯系最接近的是第21條第2款：“國家發展體育事業，開展群眾性的體育活動，增強人民體質。”這也被我國大多數體育法學者視為體育權利的憲法依據，但是，該款規定并不能成為體育權利的憲法依據。首先，該款出現在1982年《憲法》第一章總綱中，而不是規定在第二章公民的基本權利和義務中。總綱是對國家基本制度的憲法安排，公民的體育權利應該在第二章中規定。其次，該款的行文也與體育權利的創設沒有直接聯系。從該款的表述來看，其主要立法目的在于對體育事業的憲法安排，而不是創設權利。讓我們看一下憲法是如何創設公民教育權的，《憲法》在第二章第46條第1款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受教育的權利和義務。”這才是憲法創設權利的規范模式，返觀《憲法》第21條第2款，顯然在形式上有所欠缺。最后，說我國體育權利沒有憲法依據，只是說沒有憲法的明文規定，并不是說體育權利不能從我國憲法中推定出來。體育權利作為公民的一項基本權利，依據“法不禁止即為許可”的法，憲法的明文規定并不是體育權利存在的必要條件。綜上所述，由于《憲法》規定的缺位，從成文法的意義上看，我國尚沒有憲法體育權利，當下的體育權利主要由部門法規定和推定，形成內容豐富的部門法體育權利。當然從權利的屬性和位階上看，另有一番討論。

2)按照體育權利是否可以直接獲得司法救濟，可以分為可訴的體育權利和不可訴的體育權利。也可稱為保護型(救濟型)體育權利和宣告型體育權利。與此相關的一種權利劃分是原權利與救濟權利，“這是以權利和義務各自間發生的因果關系為標準的分類”。原權利受到侵害后就產生了適當補償的救濟權利，正所謂“有權利必有救濟”。由于我國特定的社會、經濟和歷史條件，尚有部分法定權利無法訴及法院，比如，公民的平等權受到侵犯是不能直接依據《憲法》向法院起訴的。學界稱此現象為我國憲法的不可訴性。在司法實踐中，法律規范總則性的規定一般也不能單獨作為法律依據向法院起訴。《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同樣存在類似情況，比如，第5條：國家對青年、少年、兒童的體育活動給予特別保障。增加青年、少年、兒童的身心健康。第6條：國家扶持少數民族地區發展體育事業、培養少數民族體育人才。第7條：國家發展體育教育和體育科學研究、推廣先進、實用的體育科學技術成果，依靠科學技術發展體育事業。如果公民的上述體育權利受到侵犯，僅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的上述規定，是無法得到法院司法救濟的。對于保護型體育權利和宣告型體育權利并不能給予簡單的肯定或否定評價，這兩類體育權利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發揮了不同的作用。宣告型體育權利至少蘊含兩層意義：其一，它是國家在立法上對公民體育權利的承認；其二，它是公民進行體育權利推定和對政府進行責任推定的法律依據。正是宣告型體育權利的出現保證了我國體育權利的多樣性。而保護型體育權利也在給予公民現實司法保護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3)按照體育權利客體的形態可以分為物質性的體育權利和非物屬性的體育權利。也有學者認為權利“從客體來劃分，它是由物質權利和精神權利構成。”與此相類似的一種劃分方法是按照體育權利是否可以得到科學的量化，分為可量化的體育權利和不可量化的體育權利。如《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第46條第1款：公共體育設施應當向社會開放，方便群眾開展體育活動，對學生、老年人、殘疾人實行優惠辦法。提高體育設施的利用率。《學校體育工作條例》第20條第1款：學校的上級主管部門和學校應當按照國家或者地方制定的各類學校體育場地、器材、設備標準，有計劃地逐步配齊。學校體育器材應當納入教學儀器供應計劃。新建、改建學校必須按照有關場地、器材的規定進行規劃、設計和建設。上述規定就是公民物質性體育權利的表現形式。《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第6條：國家扶持少數民族地區發展體育事業、培養少數民族體育人才。此條創設的便是一項非物質性權利。《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第20條：學校應當組織多種形式的課外體育活動，開展課外訓練和體育競賽，并根據條件每學年舉行一次全校性的體育運動會《學校體育工作條例》第15條第l款：第十五條全國中學生運動會每3年舉行1次，全國大學生運動會每4年舉行1次。特殊情況下，經國家教育委員會批準可提前或者延期舉行。上述兩款條文創設的便是可量化的體育權利。一般來說，物質性的體育權利都是可量化的體育權利，但可量化的體育權利不一定是物質性體育權利。考察體育權利是否可以物質化或量化，有助于提高立法技術，切實保障公民體育權利的實現。就我國當下的體育權利現狀看，非物質性體育權利多于物質性體育權利，不可量化的體育權利多于可以量化的體育權利。

[編輯：黃子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