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民間體育組織的緣起與現狀

摘要：臺灣民間體育組織的緣起，是與當地廟宇活動密切聯系的，即與佛教、道教活動相互結合。組織的名稱多以社、堂、團、館為主，表現為綜合性的民眾團體。每當廟宇進行各種祭祀、慶祝等活動時，民俗體育就成了不可缺少的重要表演活動。臺灣民間體育組織活動又隨社會的變遷而表現出不同的功能，由娛神娛人功能到防衛與軍事功能，再到文化抵抗功能，又回歸娛神娛人功能，并向健康的娛樂觀光功能和健身功能以及中華傳統體育文化教育功能發展，促進兩岸民間體育交流。

關鍵詞：體育社會學；民間組織；體育組織；臺灣省

中圖分類號：G8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07)06-0052-04

在閩臺，尤其是臺灣，村中的組織有很多種，“子弟組織”就是其中之一，也是臺灣最為普遍的一種民間體育組織。透過“子弟組織”可以深入地了解臺灣近、現代社會史。另外，從組織的活動范圍與村莊、村廟、村民的關系，可以了解臺灣民間體育組織的功能與作用。我們以臺中的大甲五十三莊的民俗體育組織為例來考察臺灣民間體育組織的緣起。

1 臺灣各時期民間體育組織的演變

1．1 明清時期的民間體育組織——團練

臺灣傳統社會形式，原本就以“莊”為基本單位。出于治安及其它需求，自然形成了聯莊組織。團練、保甲或衛莊制度，都是一種聯莊組織。以下就明清時期，臺灣閩粵移民墾殖擴張所形成的團練來分析。

1)為屯田制度的實施需要。

明鄭時期，大甲作為軍事重鎮，為解決米糧供應問題，實施“萬兵于農”的屯田制度，其用意除了解決米糧問題，還可在農閑時教導民團戰斗技術。即“無事則散之農賣，有役則供我使臂，此古者兵民之法”。而其組織，如大甲團練局，“義首邀請各莊總董、莊證人等，齊集妥議，挑選各莊壯丁，言請教習責督，每十人立一甲長，每百人立一練長，每千人立一總長，約束規矩，進退有序”。這是大甲團練組織的雛形。

2)為土地和水利的爭奪需要。

移民抵臺，分類聚居，以農業墾殖為主業。清代初期，可墾之地尚多，因爭地所誘發的械斗較少。而乾隆中期以后，彰化、南投、竹塹、淡水已先后開發，在可墾殖之地日益緊缺的情況下，為爭奪土地的墾殖權，各籍移民便形若水火，互不相讓。另外，臺灣地勢中部隆起，兩岸臨海，山海之間，缺少大片平原過渡，以致河流短促，一雨成災。粵人在內山、漳人靠山、泉人近海，形成厲害沖突。而當少雨枯水時節，上游關閘、筑壩灌溉，卻使下游缺水無法耕作，分類械斗產生。而械斗的組織，就是村莊的團練、武館。早期，臺灣各地的豪門望族、士紳多成立武館、團練等村莊自衛組織并聘請拳頭師來教武藝，自己也經常拜師學武藝，有江湖之義氣。這種組織必然帶有“族群——幫派”的分類意識。

3)為地位和權利的擴張需要。

臺灣移民社會初成，文教未興，整個社會的文治程度不高。移民中的豪強之士，以其逞勇好斗成為移民領袖而進入社會領導階層。因此，必須拜盟結會，形成自己的勢力，首先就是要壯大自身的武裝，成立各種名目的同鄉會、宗親會、神明會、祖公會、父母會、兄弟會等，以共同利害關系為紐帶，結成地域性、血緣性、行業性的各種幫派團體。團練或武館必然成為這些人首選目標。

4)為鄉土和家園的自衛需要。

早期去臺移民，夾雜著一些有命案在身去臺避禍之徒或無業游民(臺灣俗稱“羅漢腳”)。這些人好惹事生非，經常做一些偷雞摸狗、搶劫村莊財物的勾當。據臺灣高雄縣志記載，“內門鄉(古稱羅漢門)，位于高雄縣內，因境內山勢雄偉似羅漢而得名。宋江陣源于清康熙時期，因當時盜匪盛行，地處偏僻，于是各部落紛紛組社演練武藝防御盜匪，保莊衛民”。

1．2 日據時期的民間體育組織——“暗館”(武館)

“初始，臺灣的團練結合會黨等人員，參與抗日活動。如襲擊大甲專員公署、攻擊護送彈藥的巡查等，導致日本殖民者對臺灣民間習武組織進行嚴格管制，如沒收武器、嚴格管制相關武術活動。‘皇民化’疾進時更全面禁止一切與中國傳統文化有關的事物，武館與武術當然也在其中。因此，在日據時期，武館被叫做‘暗館’，即轉入地下，暗中進行教習”。“在日據時的中、后期，臺灣民眾以民間信仰的方式，自發形成各種游藝民俗藝陣組織——獅陣、宋江陣、八家陣、跳鼓陣(在臺灣亦稱“拜拜體育”，指與民間信仰相關的身體活動文化)等，以視為中華文化來抗爭‘皇民化’的潛流運動”。“日據初期，臺灣民間武藝組織，結合會黨等人員，參與抗日活動。組織義勇軍、敢死隊，襲擊日人專員公署，矛射日人巡查，刀砍日浪人，在大甲、新竹、淡水等區域，屢屢發生，日人多次圍剿而不能”。“在日人殖民的50年里，有血性的臺灣男兒，進入‘暗館’學習中國武術，秘密參加抵抗同盟會，與日人時暗時明地周旋，常常借‘拜拜’之名，唱歌仔戲、演習宋江陣，以宣泄心中之憤”。可見，日據時期臺灣民間體育組織相當活躍。臺灣民眾利用武館，對日本殖民統治進行了長期的武裝斗爭與文化反抗。

1．3 光復后的民間體育組織——“陣頭”(民俗藝陣)

臺灣光復后，民間體育組織(武館)由軍事治安、防身自衛功能，轉化為神明熱鬧功能。武館活動之興起，根本原因是在宗教社會活動的層次，其原始動機是為了祭祀，也就是每逢廟會給莊里的神明熱鬧。至于訓練地方武力以保衛家園，衍生出來適應現實需求的目的，一旦社會穩定，又回歸其原有的風貌，透出祖籍地——福建之民間文化心態。

1．4 當前的民間體育社團——“子弟組織”

如今，臺灣民間體育組織一般稱村莊或社區的“子弟組織”。大甲地區，“子弟組織”盛行，其民間體育又回歸自然，不論是獅陣，還是宋江陣都成為祭神娛人的民俗活動。漳州人與泉州人，又出現了“拼館”或“拼陣”的演義。即迎神賽會時，在廟前或附近找一塊空地擺下陣勢，一次表演兩個多鐘頭。如有漳人見到泉人也排場的話，或泉人見漳人也排場，則雙方便有競技相拼。這是村民和信徒們最樂于見到的，因為拼陣時，雙方都使出渾身解數進行表演，以示自己強大，使觀者大飽眼福。

在當今市場經濟大潮中，臺灣的漳州籍人和泉州籍人又在為民俗運動觀光業的發展而比拼，漳州人在全力打造大甲鎮瀾宮的“獅陣”，發展民俗運動觀光業；而泉州人也在通力營造內門鄉紫竹寺的民俗觀光業。在泉州人的眼里，“宋江陣”是民俗觀光業的最大亮點，也是發展民俗運動業的首要著力點。

2 大甲五十三莊民間體育組織特征

2．1 師承與派別

在臺灣中部地區的民間體育組織，通常都是取有名號、使用名號，如同義堂、群義堂、集英堂、應義堂等等。學武的人拜祖師，特別是武館的館主，家里會奉祀祖師的神位。所拜祖師通常只有一個，大多數武館奉祀的祖師是達摩祖師或白鶴仙師，也有一些武館拜宋太祖趙匡胤或華光仙師。還有武館奉祀一個以上的祖師，所謂“五祖”，其組合的方式有好幾種：如振興社拜的“五祖”為觀音、金鷹、白猴、布家、練成；英義堂所拜的“五祖”為太祖、‘達摩祖師、張三豐、白鶴仙師、七娘，另外加3個醫神。也有拜3個的，如同義堂拜達摩、白鶴、楊戟。也有拜2個的，如振心館拜太祖和白鶴仙師。在臺灣信仰圈內的武館傳習的拳種，主要是太祖拳與白鶴拳。

2．2 組織與活動

組織的成員多是村莊或社區的男性。其原因是漢人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即公眾事務由男性參與，家內務則由女性主理。而以公眾祭祀為核心的相關活動是傳統社會公務的主要范疇。為了酬神演戲、迎神賽會而組織的民間體育組織，學習拳術、排陣、作戲等，村莊男性必須參與，也樂于參與。組織的組成方式一般有頭人制、宗族制、武師立館制與自主制4種。

1)頭人制。所謂的頭人，通常是指地方上有錢、有地位、有名望、有號召力，而且又肯犧牲時間、金錢，為公眾事務盡心者。頭人的作用，一方面是向莊民招募成員，同時頭人要負責出錢買家什，如各“陣頭”使用的器械、用具等。也要負責請先生，出先生禮。如果錢不夠的話，他還要負責向莊民或有錢者募款。另一作用是負責對外，包括與鄉鄰近的村莊或社區禮尚往來，一切對外的聯絡都要經過頭人。近年來，頭人制在臺灣日漸衰落。

2)宗族制。所謂宗族制是以宗族的共有財產來支持民間體育組織的費用。臺灣地區傳統上以血緣聚居，一宗一族的人共居一村，擁有族產，并以祭祀公業的形式，留存至今。公業的主要目的是祭祀祖先，祭祖時用鼓樂、作戲來娛神慰神，或是為了村莊共同防御的需要，以一部分的公業支持組織的發展，如組織武館，教族人學武、學“陣頭”。有些宗族如有祖傳拳術功夫，則會以宗族之力，竭盡所能地延續祖先所傳下的武藝。許多宗族為壯大勢力，以宗族制的體育組織，開始逐漸吸收同村內或臨近村非其姓氏的村民，使血緣性的組合方式漸趨薄弱，而村莊性組合日漸濃厚。宗族制的組織由“家長”(族長)與家長理事成員(5—7人)來負責。“家長”有很大的權力。宗族制的影響力很大，即使遠在他鄉的族人，每到祭祀時，都會回來參與，出錢或出力。

3)武師立館制。武師立館是指村里的武館由村內某個武師或外地落籍在村中教武的武師所有，有私人化傾向。武師閩南語稱作“拳頭師”或“拳頭師傅”。要成為一個職業武師并不是很容易的事，除了專長一種拳術之外，一定要懂得醫理、草藥、中藥的知識，如此教授武藝時，若學生受傷才能醫治。因此，學藝初需要多拜幾個師傅，為的是學些不同的拳法，以及有關草藥、醫理等知識，事實上有些走江湖武師，還精通勘興、命理、卜卦、擇日等傳統的民間看風水知識。起初要跟著師傅到各處去教武，當好幾年“獅仔”或“弟子”(助手)之后，才能自己設館，初立館也只能稱“倚館”(倚靠師傅設館)。如果只是到某一地去教藝，而館、社、堂等并不是自己設的，這種教授方式稱為“傳館”。由于武師在學習過程中要花很多的錢去拜師，長年習武學醫，因此出師自立門戶時，必然要向學生收“師傅禮”，以維持武館及“陣頭”的開銷。所以“子弟組織”出陣(迎神賽會表演)時，所收的紅包，弟子們都分不到，全由擔任館主的師傅收取。

傳統的頭人制、宗族制逐漸被武師立館制(私有制或承包制)取代，但仍然在某種程度上與村莊或村廟保持著契約性的義務關系，即在迎神賽會時，“子弟出陣”，其表演純屬義務或象征性地收紅包。而煙、檳榔、出陣時的服裝及表演后的款待，皆有村莊或村廟公支出。只有到外村莊出陣表演才有較豐厚的收入。然而，在社會急劇變革的今天，這一組織方式也有退化的傾向，因此許多武師已嘗試走民俗體育產業化之路。

4)臨時性的自組制。即由對民俗體育有興趣、志同道合的人自行組織的民間體育組織。由于民俗體育藝陣的“家私”花費大，如一次出陣至少需要30多人，加之平時訓練費用等，完全由個人來負擔確實困難。故較為普遍的做法是自組制(亦有人稱混合制)，即“頭人”來招募成員，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3 組織與村莊、村廟、村民的關系

3．1 組織與村莊

在祭祀信仰圈內民俗體育組織的特色之一是與村莊關系密切，除了少數的組織附屬于廟宇外，大多數的民俗體育組織是村莊公設。其旗幟和館號大都冠以村莊之名，有些雖未寫村莊之名，但冠以所屬鄉鎮或城市的名稱。

3．2 村莊與村廟

在剖析組織與村廟的關系時，我們首先要弄清村莊與村廟的關系。在臺灣，許多學者認為莊廟即莊，從法律的角度來看，村廟的財產屬于村莊及村民公有。其意義也反映在村廟名稱也如武館名稱一樣常以村名為名，或將村名嵌入廟名之中，但是村廟與村莊應是兩個不同范疇的概念，村廟是神靈棲居之地，而村莊則是村民的共居體。神與人之間存在著一種契約關系：人敬神，而神護人。人敬神要舉行公眾祭祀活動，最主要的是組織各民俗“子弟陣頭”隊酬神、慰神，由此產生了“丁口制”和“頭家爐主制”等，這都是與神明祭祀有關的村莊組織。這些組織有可能因為村廟的規制化而成為附屬村廟的組織，但基本上仍是由村莊村民產生的合伙體。

3．3 組織與村廟

組織的成員是由村民或社民組成，但不是人人參與，而是依個人興趣志愿參加。然而，村廟下的“丁口制”則是強迫制、義務制的，只要居住在該地或出生于該地，就算丁口，在村廟祭祀時，便要出錢分攤。由此，村廟又將每個村民聯系起來，間接地參與到組織中。村廟下的另一種形式是“頭家爐主制”，這是一種代表制，即由誰來負責主持村廟的祭祀活動，主持者是由神卜從村民中選一些人代表所有居民執行社區的、集體的、公眾的祭祀活動。由于村廟與村民是緊密聯系的，村民對村廟的敬仰是非常虔誠的，村廟是村民的精神寄托，每個村民都以能為村廟盡義務而自豪，認為借此能得到福氣和庇護，組織又通過村廟與村民相連接，如此循環，使組織不斷得到發展壯大。

3．4 村廟與村民

然而，在人工有價的資本市場觀念的強大沖擊下，傳統的頭家爐主制已逐漸弱化與解體。配合時代的變遷，籌措經費舉辦各種活動讓廟務蒸蒸日上，參與地方公共事務，提供社會服務與福利，爭取信徒與民眾之認同與肯定，成了廟宇的主要目標。但廟宇的活動經費僅靠傳統固定的丁口錢與供奉經費，已入不敷出。因此，“財團法人制”取代“爐主頭家”的運作管理模式，成為發展的必然。大甲鎮瀾宮，在1986年第三屆董監理事會選出大甲出生的大企業家王金爐先生為董事長，王氏雄心大志，全力以企業化經營方式提升鎮瀾宮地位。首先，樹立鎮瀾宮為媽祖直裔身份。1987年率先“違法”前往福建湄州進香，使鎮瀾宮儼然成為湄州媽祖新的居所及臺灣代言人。鎮瀾宮導演的湄州進香所引發的兩岸交流問題，得到民眾和多數臺灣立法委員的關注，呼吁政治勿干擾宗教活動。此后每年由數位董監事代表，有時甚至率子弟萬人直航前往福建湄州進香，以確保其為湄州直裔的身份。鎮瀾宮成為湄州媽祖“行宮”后，吸引了無數的媽祖信徒，漸有凌駕臺灣各媽祖廟之心態，將原有的“大甲鎮瀾宮天上圣母北港進香”于1988年改為“大甲鎮瀾宮天上圣母繞境進香”，并取消北港改往新港進香。其次，全力打造“子弟組織”。做法是：整合九大“子弟組織”，成立“大甲鎮體育會傳統國術舞獅技藝委員會”，使不相往來的民俗藝陣可以聯合出陣，并出現在每年媽祖文化節上；將民俗藝陣列入當地學校必修課程(從小學到大學)；與企業家合作發展民俗運動觀光業；結合大甲媽祖文化節，舉辦全島民俗藝陣比賽；商請學界和媒體做古禮考據及進香全過程的轉播；請政治人物或知名人士在重大場合或競選中宣稱：“大甲有三寶，餅藝、工藝和武藝”；吸納原住民民俗藝陣，等等。這種突破傳統權威的驚人做法，的確使鎮瀾宮脫胎換骨，地位提升，廟務也蒸蒸日上，分靈分香者劇增，前來朝拜進香之信徒倍增，香油錢提高到每年二億新臺幣左右。這應該歸功于改制后董監事們順應民眾需求，勇于開創機會與資源，利用現代媒體的傳播效力，將儀式提升至大傳統古禮祭典，帶動全臺灣民眾之參與。

總之，臺灣民俗體育組織的緣起，是與當地廟宇活動密切聯系的，即與佛教、道教活動相互結合。這些組織的名稱多以社、堂、團、館為主，表現為綜合性的民眾團體。是廟宇進行祭祀、慶祝等活動時，不可缺少的支持力量。同時，臺灣的民間體育組織活動又隨社會的變遷而表現出不同的功能，由娛神娛人功能到防衛與軍事功能，再到文化抵抗功能，又回歸娛神娛人功能，并向健康娛樂的觀光功能和健身功能以及中華傳統體育文化教育功能發展。

[編輯：黃子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