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簡要回顧百年體育史學的學術發展,分析了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至今的體育史學的發展。指出:作為一門研究歷史的科學,體育史必須面對社會轉型及社會變遷帶來的問題,必須進一步開放思想,更新觀念、融入社會、融入多學科之中,從而獲得體育史學的“開新之路”,并向后現代化邁進。
關鍵詞:體育史學;社會轉型;文史合一
中圖分類號:G8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07)06-0048-04
中國是一個非常重視歷史的國家,傳統文化的主體是儒學,盡管五四喊出“打倒孔家店”的口號,但我國“中學派”一直都堅持自己的學術傳統,使儒學一直占領史學的統治地位??墒牵鐣遣粩喟l展的,歷史也是不斷變化的。隨著西方文化的不斷涌入,現代社會發生了文化轉型,于是現代與傳統的矛盾日益突顯。曾在20世紀80年代作為一門興旺學科的體育史學,如今卻面臨著學術危機。在一份報告中也不得不承認“由于歷史學科呈現夕陽兩下的頹勢,對體育史學科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地方文史工作和研究機構面臨著眾多困難,對于體育史的支持力度逐步下降……致使90年代中期一度呈現體育史研究較為蕭條的景象,在這場震蕩后,體育史學科要恢復到上世紀80年代的繁榮還有待時日”。體育史學的前景何在,其未來走向如何?已引起當代體育史學同仁的高度關注。
1 現代體育史學的學科地位與研究現狀
“現代”指大約公元1500年到當前的這段歷史時期?,F代是一個追求理性和人性化的時代,雖然人們的價值觀決定于文化的發展,但一切價值觀都植根于人性,人性則古今相通,古代性、現代性、后現代性必然要分開,但又不能絕然分開?,F在有人認為古代是過去的,甚至用西方現代科學觀點去套中國古代體育,因此認為中國古代不存在“體育”,即便有,也是支離破碎的、不成系統的,尤其認為中國古代體育缺乏現時性和致用性。這種把古代與現代絕然分開,不講古今相通的思想是錯誤的。即便我們的社會已進入現代,并部分地向后現代化邁進,但歷史是不能忘記的,尤其是中國五千年綿延不斷的歷史,豐富多彩的體育文化,是無比珍貴的。我國是一個尊重歷史的國家,而且是有傳統的,“六經皆史”是一句有代表性的話。如果從六經算起,可以說中國歷史傳統比古希臘至少要早4~5個世紀。從孔子的《春秋》到司馬遷的《史記》到《二十五史》,中國有世界上最豐富的歷史典籍,最杰出的歷史學家,最悠久的歷史學傳統。新中國成立之初,歷史學研究就受到黨和政府的高度重視。毛澤東同志曾指出:“我們是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者,我們不應當割斷歷史。從孔子到孫中山,我們應當給以總結,承繼這一份珍貴的遺產。這對于指導當前偉大的運動,是有重要的幫助的。”毛澤東同志告誡我們,不要割斷歷史,強調歷史是古今相通的。眾所周知,體育史學是老資格的學科之一,約在50多年前就已初具規模,新中國成立以后就一直走在各學科的前面,為我國體育科學的發展立下汗馬功勞。雖然體育史作為體育科學的下屬專業,但它研究的范圍和擔負的任務是艱巨的。在《體育大辭典》中關于體育史的界說是:“體育史學,體育科學的學科之一,是研究體育發生、發展的歷史過程及其規律的學科,揭示了人類社會體育的形態、結構和功能演變的歷史過程。”在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體育史》教材中的解說是:“體育史學是研究體育的產生、發展的歷史過程及其規律的一門學科,是歷史科學的一個分支,屬社會學的范疇?!币灿袑W者提出的定義是:“體育史是研究體育(這里指作為人類文化一部分的‘廣義’體育)的產生、發展過程及其發展規律的一門學科,它是體育學科和歷史學科交叉的產物。”。從上面的界說可以看出,體育史學既是體育學科的一個下級學科,它又是歷史學的一個分支,屬于社會科學范疇。換句話說,體育史學是體育學科和歷史學科的邊緣學科。在當前世界文化“中心——邊緣”態勢和中西方文化沖突下,更要重視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研究。體育史是研究中華民族傳統體育歷史的一門學科,理應受到重視,給予相應的學科地位和社會地位。
當然,反觀體育史學科,用馬克思唯物辯證法看問題是很重要的。體育史學從20世紀80年代的興盛到90年代的急速衰退,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其它各種學科向體育學科的滲透,如管理學、社會學、經濟學、信息科學……因此體育學科開始膨脹與分化,原屬于一個學科的分出幾個學科或分到其它學科;其二,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國自然科學向社會科學滲透并形成一股強大的潮流,在那些撲面而來的新概念、新名詞、新方法面前,史學家們感到手足無措,惶恐不安,于是出現一片“史學危機”的呼聲。原體育史學科的部分學者,也同樣感到必須重新調整知識結構,更新觀念、擴大視野,結果在“知識調整”后終于沖出了知識“危機”的重圍,但那些已年邁的,搞體育史“寧求其深”的學者,卻在“史學危機”的潮流中退出。再者,20世紀90年代掀起文化研究熱潮、實證主義熱潮和西方文化研究熱潮,這三股大潮足已將專門研究古代體育史學的“唯史學”沖得七零八散,又使一些人轉了行。
誠然,體育史學出現這樣的狀況不是人為造成的,我們更沒有權力去責備誰,國家體育總局和一大批老學者都曾為體育史及其學科建設盡了力,作出不少貢獻。大凡在每一次社會轉型階段,學術都會受影響、起變化,學科也會隨之變動。我們余下要做的事,不是爭辯和發怨言,而重要的是多考慮如何為學科發展找到一條“開新之路”。費孝通先生曾在一篇《要多談點歷史》的文章中指出:“回過頭來看中國文化,從中看到過去的中國學者對待歷史是十分認真的,是具有立身之道的。從我們這一代人一生經歷的變化,看中國歷史從重視到輕視又被重視的過程,我意識到的確到了要靜下來反思和審視中國文化的寶貴之處,認識中國歷史在文化中的地位。在中國傳統中,歷史具有相當于宗教在西方文化中或生活中的地位。因此,大學教育必須形成重視中國歷史和文化的風氣。在漫長的經典教育時期古人給后人留下了歷史寶庫,要向新一代人開放,要讓他們接觸到,并引導他們學習,產生興趣,重新建立起重歷史的風氣?!辟M老先生的這一段諄諄囑咐,確實值得我們深思。說中國人不重歷史當然十分荒謬,也表現出學者的無知。甚至西方一些著名學者如黑格爾、馬克斯·韋伯等人都曾指出,中國文化是一種歷史型文化。說中國是歷史型文化,因為中國人重視對于經驗的積累,以感悟具體現象的記載與感知為思維特點。所以,無論現代,還是后現代社會,中國永遠是歷史型文化的國家,中國人重視歷史的慣性是很難改變的,也是不想改變的。2正確地看待體育史學的“瘦身”現象
當前,我們所面臨的是一個開放的時代,經濟全球化和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為人類各種文化的發展提供了新的世界視野,使人們能夠站在多元視角上反思過去的研究模式。客觀地思考一下體育史研究的單一模式和存在那些缺點,這才是理性的。從表面上看,體育史學的論文數量比上世紀80年代少多了,骨干力量也減弱了,過去一些辦有體育史專欄的體育雜志為了與時俱進也改了版面和欄目。在近幾屆體育科學大會上,體育史學幾乎散不成軍,見此狀不能不讓人擔憂。所以從這幾方面來看,體育史“瘦身”現象確實存在。正如克利福德·格爾茨所言:“如果你想了解一門學科是什么,你首先要看的,不是它的理論或發現,當然不是它的辯護士對它的說法;你應該看的是它的實踐者們做的是什么”(cliffordceertz,1973.P5)。那么,體育史學科現在需要做什么呢?筆者認為,我們應該在“瘦身”的基礎上對該學科進行新的審視和定位,找到要做的事,開拓學術資源,重新組織學術隊伍,這些都是近期內很要緊的事情。如果事事等待時機,缺乏積極主動,由其自然發展,對這門學科的長期發展是很不利的。雖然自己辯說這種“瘦身”現象是暫時的,是因更多學科發展等客觀因素造成的。但在主觀上也要積極創造機會,應該多一些為體育科學,為當今社會發展做出更多貢獻的意識。作為一門學科,其科研成果少了,發展速度慢了,自然會給人留下口實,這對體育史的學科地位也有不良影響。
3 體育史學走向與反思
當今在全球多元文化涌動的時代,世界文化發展是不平衡的。特別是在現代向后現代過渡的時期,信息流頻繁迅捷,發達國家的后現代思潮不斷襲來。這種全球化浪潮和中國社會轉型的現實性促使體育史學人要以全新的視野重新審視體育史學。體育史學在國際化交流中,也毫不例外地會受到后現代化思潮的影響,所以與時俱進,創造新史學以適應后現代社會的需要是當務之急。
3.1 與時俱進,創造新史學
一個學科的產生、發展、繁榮或挫折、衰落,固然是受諸多社會條件以及學科內在原因的制約。但是,對一個學科的生命力具有決定意義的,是社會的需要和該學科對社會需要滿足的程度。如果社會沒有相應的需要,或者某個學科遠離社會的需要,那么該學科是注定要遇到困境乃至衰落的。體育史學屬于歷史學的范疇,是一門研究歷史的科學,這一點是不會變的。體育史還以解釋歷史現象、揭示本質、探索規律為主要任務,而且仍要為弘揚體育史學的傳統本色而堅持不懈。過去我們習慣把體育史與古老的事物等同起來,即將體育史研究范圍局限為一個“過去”的時間概念來理解。事實上,如果體育史僅僅是歷史上形成的或曾有過的體育事件,處心積慮地研究過去的體育史就似乎沒有必要。我們應該把體育史看作是動態的,存活于現在,連接著過去,同時也蘊育著未來。著名社會學家吉登斯把我們當今生存于其中的社會表述為:“后傳統”社會(post—Traditional sociery)。他指出:“現代性,總是內定義為站在傳統的對立面;現代社會不一直是‘后傳統’嗎?”。吉登斯將“后”與“傳統”相結合用以解釋現代性,似乎既要告訴人們一種社會形態的終結,又想昭示它與前置社會結構的某種關聯。在當今社會,信息化、全球化和市場化正促使各個傳統的文化模式失范并要求傳統文化及時進行自身改造、重塑自己的范型,即積極主動地實現文化范式轉型。所以我們要更加解放思想,解除各種傳統的禁錮,對流行了數十年之久的體育史研究傳統進行反思,那種公式化、教條化的詮釋經典理論和片面強調階級斗爭的僵化研究方式是一定要打破的。僅僅是解釋歷史是不夠的,如果我們把當前的體育史學看作是新體育史學,那么這個“新”就是要突破傳統,從單純的歷史學中脫離出來,多關注社會,體育史學革新的“新”重在實踐,要重視體育社會史的研究,對體育社會史的研究能夠給予歷史研究以有血有肉的闡述,真正建立一種立體的體育史學,形象化的體育史學和科學的體育史學,讓更多的人知道體育的歷史,讓體育史產生社會效益,要關注世界體育史潮流、東亞體育史研究動態,使我國體育史學研究始終站在國際的學術前沿;要注意研究重大問題,積極承擔國家社科基金課題、體育總局和省級課題研究。要加強與當今人類、與我國現實生活相關的體育規律或規律性的理論研究。人都是現實的人,是生活在今天的人,因此研究史學的規律與人們生活的現實要直接或間接相關,才會引起人們的廣泛興趣與更大關注。還要主動與現代科學技術相融合,把現代高科技與體育史學結合。因為科學的進步也要由歷史來記錄,有規律可循,這些都離不開歷史學。體育史學加強了過去與現代的結合意識,加強了與國際的交流、聯系,提高了為現代化社會服務的能力,體育史學才會有一個更廣闊的空間。
3.2 面向社會需要,體育史走“文史合一”之路
一直以來,我們給體育史的定義是“體育史學是研究體育的產生、發展的歷史過程及其規律的一門學科,是歷史科學的一個分支,屬社會科學的范疇”。這就把體育史框在科學中了。一般來講,體育史是一門科學是不錯的,是誰也不能否認的。但這實際上是19世紀歷史學家在研究中遵循的基本信條,也即史料第一,歷史學家應該讓史料本身來說話,不妄加猜測,也不隨意褒貶,也不感情用事。于是史學界形成運用自然科學觀點和方法研究歷史的實證主義思潮。人們認為歷史學家應該像自然科學學家一樣,“歷史是一門不折不扣的科學”成為歷史家的共同信念。然而,近些年,在歷史學界,新歷史觀的學者認為,如果僅僅把歷史看作一門科學,在研究中遵循千篇一律的教條,就會使史學僵化、變老和真的不中用了。于是有人提出,歷史學只部分地是一門科學,而它的另一部分是教育和藝術。劉節在《歷史論》中說:“歷史學是介于科學同藝術之間的一種學問”;屈維廉認為:“歷史有三種不同的任務,我們可稱為科學的、想象的或推測的和文學的”,“恢復我們祖先的某些真實的思想和感受,是歷史學家所能完成的最艱巨、最微妙的最有教育意義的工作?!蔽鞣竭€有學者主張,歷史最重要的認識功能在于它能幫助人類認識自我,這是與藝術相同的。當代哲學家卡西爾提出:“藝術和歷史學是我們探索人類本性的最有力的工具”。有些歷史學者把歷史看作是具有美感的文學作品?!皻v史學有其獨特的美感,歷史學以人類的活動為特定的對象,它思接千載,視通萬里,千姿百態,令人銷魂,因此它比其他學科更能激發人們的想象力?!笨茖W與藝術作為歷史學的兩個方面,它們卻有很大的不同,科學追求真實、使用的語言高度抽象,但局限性較大,而藝術則生動、活潑、形象,具有豐富的感情色彩。比如《史記》中的各種人物描寫,其中有《屈原賈生列傳》;有《酷吏列傳》;還有富于文學性的項羽、劉邦傳;世家的張良、陳平;列傳的孫武、吳起……等近百篇人物傳記,個個都是形象生動,人人是故事曲折,不亞于任何精彩的小說篇章;而又真實可信。有些人物性質相近,但寫得風姿各異,張良顯得老謀深算,陳平富于權奇訛詐;戰將中廉頗有大將風度,樊噲有猛士面目。在刺客中豫讓、聶政、荊軻,才出一語,便覺聲貌口氣各有不同。這部《史記》藝術上的獨到成就,富于傳奇性,具有浪漫主義色彩,感情強烈,傾向鮮明,為后代史書無可企及,不失為一代“良史”,實可為借鑒。
回顧我們的體育史研究,可以說大多數著作和學術論文缺乏藝術性,唯史而史的寫作占了大多數。諸如寫馬球、蹴鞠的文章幾乎年年有發表,但翻看內容多有重復,寫作方法千篇一律。最主要的是不少年青作者,在史料的運用上缺乏靈活性,其次被舊傳統束縛得太緊,不敢打破清規戒律,再者現在缺少一批精于“作”文章的人。《文心雕龍》說:“圣賢書辭,總稱文章,非采而何?……虎豹無文,則類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資丹漆,質待文也”。就是說,文章要有文學色彩,有獨到之處,讓人看后拍案叫絕。盡管史學是嚴肅的,要有“堅實的材料支撐”和“嚴密的邏輯結構”,但做些藝術加工是很有必要的,特別是如今正朝著休閑時代發展,因此體育史學的部分藝術化,可以讓讀者在輕松狀態中閱讀體育史論文,從而使更多的人認識體育史、喜歡上體育史。
我們現在常說要改變傳統和創造傳統,那么首先就要把傳統看作是一個開放的動態系統,它是在時空中延續和變異的。對于傳統的史學方法是可以變化的。在這個“百家爭鳴”的時代,全球多元文化涌動的浪潮中,體育史學一定要與時俱進,講究史學嚴謹和在“小心求證”基礎上,再開放一些,不要太拘守史法,積極融合中西,取各學科之長補己之短,努力做到在中西、古今、各學科之間的多層次立體的融合與創新,真正完成舊范式的轉換,從而創造一種面向當代、包蘊著未來的體育史學。
[編輯:鄧星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