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文章對舊制度經濟學派、新制度經濟學派、比較制度分析學派及社會學各流派對非正式制度理論的研究進行了詳細地梳理和整合,從而形成關于非正式制度的系統理解。
[關鍵詞] 思想習慣非正式規則自我實施制度社會規范 社會資本
諾思認為,即使在最發達的經濟體系中,正式規則也只是決定行為選擇的總體約束中的一小部分,人們行為選擇的大部分行為空間是由非正式制度來約束的。遺憾的是,不論在西方還是在中國的經濟學研究中,人們對正式制度給予了極大的關注,但對非正式制度則關注不夠,甚至對非正式制度的概念界定至今也沒有形成統一的看法。盡管很多學者對非正式制度的具體理解很不一樣,但是從舊制度經濟學的凡勃倫、康芒斯開始,到新制度經濟學的諾思、威廉姆森等人,甚至一些社會學家、政治學家都對非正式制度進行過探討和說明,提出了一些有價值的理論和觀點。本文在縱覽國內外相關研究文獻的基礎上,對各學派中非正式制度理論進行梳理和整合,力圖形成關于非正式制度的系統理解。
一、舊制度經濟學派對非正式制度的研究
舊制度主義經濟學產生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美國社會,20世紀20年代至30年代在美國得到了廣泛傳播,其代表人物是康芒斯(J.Commons)和凡勃倫(Veblen)。在舊制度經濟學的理論中,雖然非正式制度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但是,對非正式制度的研究是隱含在對制度的研究中的。
凡勃倫認為制度不過是一種“思想習慣”或“精神狀態”,是“廣泛存在的社會習慣”、 “公認的生活方式”以及“經濟結構”等,本身有著進化的過程。這些“思想習慣”或“精神狀態”就是我們要研究的非正式制度的范疇。在凡勃倫看來,制度的本質是一種非正式的心理習慣,是一種非正式的約束,人類的經濟制度、法律等正式制度是在非正式的心理習慣基礎上產生的,而其作用的發揮受非正式制度的制約。在凡勃倫的理論中,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是交織在一起的。
康芒斯的非正式制度理論建立在休謨的“稀缺性”理論的基礎上。他認為,由于資源稀缺、機會稀缺,才會產生自私、不公道以及利益沖突,進而產生解決這些沖突的人為秩序即集體行動,以及維持這種秩序的規范——倫理道德。康芒斯將制度定義為“集體行動控制個體行動”,他所指的集體行動包括的范圍很廣,從無組織的習俗、慣例、倫理道德到家庭、公司、協會、工會、銀行以及國家等。他認為,雖然正式的法律制度是制約經濟發展的根本,但是,非正式的習俗、慣例的影響更為普遍,對人們的經濟行為起著深刻的影響作用。他還進一步認為,非正式的慣例、習俗是正式的組織制度形成的前提。顯然,康芒斯第一次明確將非正式制度與正式制度加以區分,并對兩者的特點和相互關系進行了具體的分析。
二、新制度經濟學派對非正式制度的研究
20世紀50年代至今是新制度經濟學的發展時期,存在兩個“新制度經濟學”的流派,new institutional school和neoinstitutional school,前者稱為傳統新制度經濟學派或新古典制度經濟學派,后者稱為激進新制度經濟學派。新古典制度經濟學派采用理性選擇模型作為分析方法和基本信念,把制度包含進新古典經濟學的分析框架。該學派與美國老制度主義者基本上沒有任何直接的聯系,對非正式制度的研究較少,主要是威廉姆森的研究;激進新制度經濟學繼承了美國老制度主義者,尤其是凡勃倫的思想,更強調人的社會性,對非正式制度進行了大量的研究,以諾思后期的研究最具有代表性。
威廉姆森將非正式制度置于制度環境中加以分析。他在《治理機制》一書中認為,治理并不是孤立進行的,各種備選治理模式的比較績效會隨著制度環境而變化,“制度環境決定了游戲規則,如果產權、契約法、規范、習俗等的變化導致治理的比較成本變動,那通常就意味著經濟組織的重組。”顯然,威廉姆森理論框架中的制度環境既包括產權和契約法等正式制度,也包括社會規范、風俗習慣等非正式制度,它們共同組成了經濟組織運行的外部環境。
諾斯對非正式制度的研究以1990年《制度、制度變遷與經濟績效》為標志。在這本書中,諾斯認為“制度是一個社會的游戲規則,或更正式地說是人類設計的、構建人們相互行為的約束條件。它們由正式規則(成文法、普通法、規章)、非正式規則(習俗、行為準則和自我約束的行為規范),以及兩者執行的特征組成。”諾斯也明確提出了“非正式規則”這一術語,并專門開辟了一章對非正式制度進行研究。他認為體現于習俗、傳統和行為規則中的非正式約束與正式規則相比更難改變,他們把未來和過去聯接起來,是理解歷史變遷路徑的關鍵(North,1990)。諾思的后期思想實現了向進化范式的轉變,呈現出演進理性傾向,這種轉變使得諾斯的制度、非正式制度的思想與舊制度主義、現代進化博弈論和比較制度分析越來越趨于一致。
三、比較制度分析學派對非正式制度的研究
比較制度分析是20世紀90年代之后美國才興起的研究方法,國內外許多經濟學者格雷夫、青木昌彥、韋森等運用這一分析方法來分析制度及經濟問題。筆者把最常運用比較制度分析方法分析制度及現實經濟問題的學者歸為一派,稱之為比較制度分析學派。
格雷夫(Avner.Greif)在學術傳承上綜合了德國歷史學派的傳統和現代博弈論的理論成果,把缺乏集中的中央法律實施體制條件下的“自我實施制度”及其運行機制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近似地看,“自我實施制度”就是諾斯制度定義中的非正式規則部分,諾斯雖然意識到了非正式規則的重要性,認為制度變遷的漸進性在很大程度上與非正式規則的演進性質有關,但由于諾斯的理論框架基本上是新古典的,因而無法對此進行深入分析。格雷夫在這一點的研究上前進了一步。
青木昌彥從博弈論的角度研究了制度,認為制度是“關于博弈重復進行的主要方式的共有理念的自我維持系統”,青木昌彥的定義將制度進行了內生化,他所定義的制度可以理解為博弈規則,但這種規則不是內生給定的,而是參與人在策略互動中產生的,是被參與人可預期到而且是可自我實施的。顯然,這種定義更加廣泛,非正式制度與正式制度的界限更加模糊,他的定義更接近于我們常說的非正式制度。
四、社會學各流派對非正式制度的研究
在社會學領域,從古典到現代的各種不同的理論或流派(如結構功能淪;社會交換論、社會互動論、社會沖突論等),雖然沒有使用“非正式制度”一詞,卻探討了社會規范、風俗習慣、社會資本等。
與非正式制度相關的常用概念之一為“社會規范”,不同流派的學者對社會規范有不同的解釋。功能主義學者認為,社會規范是一個人在社會化過程中發展起來的、與其所在群體一致的價值體系。互動論者認為,社會規范并不是源于個人人格的道德自律,而是在社會互動中相互妥協表現出來的一種合約。沖突論者提出社會規范是處理循環往復出現的社會關系的機制。筆者認為,在很大程度上,社會學家所說的“社會規范”與本文所討論的非正式制度有著重合之處,因為“規范涉及的權利是非正式的,是社會認定的權利”。但是,非正式制度比社會規范所指的范疇要寬泛一些。
另外一些社會學家則從社會資本的角度來研究非正式制度。斯蒂格里茨指出,社會資本包括隱含的知識(tacit knowledge)、網絡的集合、聲譽的累積以及組織資本,在組織理論語境下,它可以被看作是處理道德風險和動機問題的方法。一個社會發展其經濟時,它的社會資本同樣也必須調試,讓人際關系網絡部分地被基于市場的經濟的正式制度所代替。斯蒂格里茨將社會資本置于正式制度對立的地位來研究,它的社會資本的內涵接近于我們常說的非正式制度。
綜上說述,非正式制度在不同學派的學者那里有不同的稱呼和理解,舊制度經濟學派稱之為 “思想習慣”或“精神狀態”,新制度經濟學派稱之為“非制度化規則”或“非正式約束”,比較制度分析學派稱之為“自我實施制度”或“自我維持系統”,社會學各流派則冠之以“社會規范”或“社會資本”。不管人們如何稱呼,歸納起來,非正式制度無非是指人們在長期的社會生活中或無數次的博弈中逐步形成的日常慣例、習慣習俗、倫理道德、文化傳統、價值觀念、共有信念、精神狀態、意識形態、社會潛網等對人們行為產生非正式約束的規則或非正式網絡,它約束了人們行為選擇的大部分行為空間,對人們行為產生更為普遍的影響,既是正式制度形成的基礎,也是正式制度有效發揮作用的必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