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國際反傾銷法中的“低于成本銷售”規則

[摘要] “低于成本銷售規則”（Sales at less than cost of production）源于美國《1974年貿易法》。后各國爭相借鑒美國的做法，相繼在本國的反傾銷法中確立了低于成本銷售規則。本文對歐盟與美國反傾銷法中的“低于成本銷售”規則做了一個系統地介紹，并對企業應對策略的制定提出了若干建議。

[關鍵詞] 反傾銷法低于成本銷售生產成本SG＆A

一、反傾銷法中傾銷的確定

反傾銷法中的傾銷與經濟學意義上的傾銷含義不盡相同，根據《WTO反傾銷協議》第2.1條之規定，如一產品自一國出口至另一國的出口價格低于在正常貿易過程中出口國供消費的同類產品的可比價格，即以低于正常價值的價格進入另一國的商業，則該產品被視為傾銷。因此，在確定是否存在傾銷時，首先就要確定正常價值，然后確定出口價格，最后將正常價值與出口價格進行適當調整后做比較，得出是否存在傾銷以及傾銷幅度是多少的結論。

縱觀美國與歐盟反傾銷法的相關規定，確定正常價值時，有三種方法可供選擇：第一，出口國國內價格（Domestic price/Home market price， HMP）。國內價格，是指在正常貿易過程中，具有一定銷售量的出口國供消費的同類產品的可比價格;第二，第三國價格（Third-country price， TCP）。第三國價格;是指在正常貿易過程中，具有一定銷售量的出口國向第三國出口的同類產品的可比價格;第三，結構價值法（Constructed value， CV），也稱為推定正常價值法。結構價值，是指在正常貿易過程中，原產國同類產品的生產成本（Cost of product）、合理費用（Selling， general and administrative expenses， SG＆A）、合理利潤（Profit margin， PM）三者之和。

對于上述三種方法，第一種方法優先適用，即在確定正常價值時，歐盟與美國的反傾銷調查機構首先依據出口國同類產品的價格確定正常價值，但是采用這種方法必須滿足三個基本條件：第一，做為確定正常價值的出口國國內供消費的產品必須與受調查產品（product under consideration）屬于同類產品（like product）;第二，這種同類產品的銷售量要足夠大。一般要求出口國市場中供消費的同類產品的銷售量至少占到被調查產品銷往進口國數量的5%。實踐中，如果有證據證明較低比例的國內銷售量仍屬進行適當比較的足夠數量，也可接受較低的比例;第三，價格必須是在正常貿易過程中（ordinary course of trade）產生的，才具有參照性，才能用于確定正常價值。歐盟與美國反傾銷法都沒有明確定義什么是正常貿易過程，但對非正常貿易過程做了列舉，主要包括三種情形：關聯方（affiliated party）交易；低于成本銷售；非市場經濟條件，本文只論述第二種情形。

由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如果出口國國內供消費的產品或出口至第三國的同類產品中的全部或部分以低于成本的價格銷售，則在確定正常價值時，必須將低于成本銷售的產品全部或部分地排除，因為其不處于正常貿易過程中，低于成本銷售因此成為傾銷確定過程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二、“低于成本銷售”規則的立法與實踐

“低于成本銷售規則”（Sales at less than cost of production）源于美國《1974年貿易法》（Trade Act of 1974），在國會通過的該法中，要求計算平均國內市場（或向第三國出口市場）價格時，對于在一個持續期間內以低于平均生產總成本的價格在國內市場大量銷售時，這些銷售應予排除。這使得低于成本價格銷售出口產品成為另一種傾銷行為。此后歐盟、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相繼修改其反傾銷法，加入了低于成本銷售規則，將低于成本銷售的產品排除于確定正常價值時的考查產品范圍之外。烏拉圭回合形成的WTO《反傾銷協議》也借鑒美國和歐盟的“低于成本銷售”規則的立法和實踐，制定了國際性的“低于成本銷售”規則，相關內容主要體現于該協議的第2.2.1條、第2.2.1（1）條以及第2.2.2條。

1.美國反傾銷法的規定與實踐

(1)調查的發起。美國商務部在反傾銷調查或復審時，一般不主動對用于確定正常價值的產品的生產成本進行調查，只有當商務部有合理的理由“懷疑或相信”確定正常價值的外國同類產品的銷售價格低于生產成本時，才開始一項所謂“低于成本銷售”的調查（COP調查）。COP調查費時費力，因此只有國內利益方及時提出主張，并且有充分證據支持其主張時，商務部才會發起COP調查。商務部判定國內利益方是否及時采用的是“20天標準”，即一般要在最初的調查問卷送達任何一位被調查方之日起20天內提出主張，對于某些特殊類型的產品如農產品銷售的調查，可在被調查方對最初的調查問卷相關部分提交答復后的20天之內提出主張，如果商務部裁定該答復不充分，則還可延展利益方的主張時限。

(2)生產成本的計算。發起COP調查后，美國商務部就要對依據一定的規則和標準計算產品的生產成本，為低于成本銷售的認定提供數據基礎。在美國，產品的成本包括三大項:①制造成本，包括原材料成本、勞動力成本、可變日常開支、固定日常開支和其他裝配加工成本。②銷售、一般和管理費用（SG＆A）。③在外國市場上包裝產品以備裝運的所有實際成本。包括：集裝箱和包裝物的費用以及備妥外國同類產品以使其適于裝運的所有其他費用。

(3)低于成本銷售的認定與排除。關于低于成本銷售的認定，美國遵循WTO《反傾銷協議》的有關規定。關于低于成本銷售的排除，在美國歷史上曾有過不同的做法。烏拉圭回合前，美國采用“90-10規則”（ninety-ten rule），若低于成本的銷售量占為確定正常價值而被調查交易的銷售量的10%或10%以下，則商務部將不做排除，以產品的全部銷售為計算正常價值的基礎；若低于成本的銷售量占全部銷售量的10%以上、90%以下，則將這部分銷售排除，以剩余的高于產品成本的銷售作為確定正常價值的基礎；若低于成本的銷售量占全部銷售量的90%或90%以上，則商務部將產品的全部銷售予以排除，以產品的結構價格來確定產品的正常價值。WTO《反傾銷協議》生效后，美國廢止了這種做法，采用與WTO一致的“20%標準”，即如果低于成本銷售的產品數量不到20%，則以全部產品的平均價格為基礎確定正常價值；如果低于成本銷售的產品達到20%或20%以上，則將這部分排除，用剩余的銷售來確定正常價值；如果沒有產品高于成本銷售，則采用結構價格來確定正常價值。當然也有例外，對于農產品，美國商務部采用“50-50”規則，如果低于成本銷售占到全部銷售的50%或50%以下，則取其平均價格作為確定正常價值的依據；如果高于50%，則將其全部排除，用結構價格方法來確定正常價值。

2.歐盟反傾銷法的規定與實踐

(1)調查的發起。在確定低于成本銷售的調查范圍時，與美國的做法不同的是，歐盟向所有涉案生產者或出口商發出調查問卷，由同類產品的生產者或出口商提供有關的成本信息。而美國的COP調查僅限于國內利益方（申請方）能夠及時充分提供成本和銷售資料的特定生產者或出口方。由此可以看出，歐盟的低于成本調查的對象范圍大于美國的COP調查。

(2)生產成本的計算。在這個問題上，歐盟的規定與WTO很好地保持了一致，即生產成本是制造成本與SG＆A之和。不包括美國反傾銷法中規定的包裝費和備妥待運費。可見，美國所確定的生產成本要高于歐盟，與WTO的規定不相符，加大了產品低于成本銷售的可能性。

(3)低于成本銷售的認定與排除。低于成本的認定方面歐盟與美國都遵從了WTO的有關規定，但是在低于成本銷售的排除方面，歐盟與美國的做法略有不同。作為歐盟負責反傾銷的機構，歐盟委員會在實踐中的做法可以稱為“20-90規則”:①低于成本銷售的數量低于全部用來確定正常價值的銷售量的20%，則將全部產品銷售作為確定正常價值的基礎;②如果低于成本的銷售量達到總銷售量的20%，但未達到90%，則將這部分銷售排除，以其他高于成本的銷售作為確定正常價值的基礎;③如果低于成本的銷售量達到或超過了總銷售量的90%，則將其全部排除，使用結構價格方法來確定正常價值。

三、企業應對策略

我國的反傾銷立法至今未對低于成本銷售問題做出專門規定，只是將其籠統地包括在“非正常貿易過程”中，我國出口企業對于此問題的重視程度也不夠。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不斷完善，企業應對反傾銷調查和訴訟的積極性不斷提高，必然會有更多企業獲得市場經濟地位。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正常價值的確定一般使用同類產品的國內銷售價格，而其前提是不存在低于成本銷售這種非正常貿易的情形，此時“低于成本銷售”必然成為一個焦點問題。

1.充分發揮在國際貿易出口領域中的宏觀調控職能，引導和規范我國出口企業的經營活動

放開進出口經營權后，我國出口企業驟增，國外市場競爭加劇，許多企業盲目依靠低價策略爭取國外市場，而這種做法很容易遭到國外的反傾銷打擊。對于無序的低價競爭，政府應該加強管理，嚴控出口企業的低價競爭行為，并且鼓勵企業進行產品技術創新，減少產品同質性，遏制產品的惡性競爭。

2.完善市場經濟體制建設，促進市場價格形成機制

應盡量減少對商品的價格干預，發揮價值規律的作用，發揮市場供求在決定價格中的基礎作用，實現生產要素的自由流通，市場價格的自發性調節。

3.大力加強企業商會和行業組織建設

企業商會和行業組織在反傾銷中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商會和行業組織不僅可以對相關出口企業的低價競爭產生約束，同時對于可能遭受的反傾銷調查可以發出預警。一旦企業遭到低于成本銷售的反傾銷調查，還可以有效組織相關企業積極應訴。在歐盟與美國，各種商會和行業組織在反傾銷案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中國政府可該借鑒其經驗，構筑政府、企業、行業組織三位一體的反傾銷預警和應訴機制。

4.完善企業會計制度，建立原始資料管理制度

關于低于成本的認定，一般以企業的會計資料為依據來核定成本。企業應加強會計工作，加強對原始資料的保管，因為在低于成本的反傾銷調查中能夠為調查機關提供詳實、完整、可靠、規范的原始資料，對于維護自身權益至關重要。如果被調查企業不能提供，調查機關可援引可獲得的最佳信息規則（best information available， BIA），做出對涉案企業非常不利的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