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河南;當陽峪窯;剔刻劃花工具;發現
【摘要】筆者從1997年起在河南焦作當陽峪窯址中陸續采集到15件骨質和1件象牙質制瓷工具。本文對這16件制瓷工具進行了描述,并與全國各地同時期出土的同類工具進行比較分析,指出它們就是當陽峪窯美輪美奐的剔、刻、劃花瓷器的制作工具。對學術界尚無人研究的宋金元時期剔、刻、劃花瓷制作方法之謎起到了拋磚引玉作用,對研究該時期陶瓷裝飾藝術也有重要啟發。
我國古陶瓷研究界一致認為,河南焦作當陽峪窯的特色是以剔花著稱,絞胎取勝。那么,美輪美奐的剔花瓷是怎樣制出來的呢?多年來這一直是個謎。近年在當陽峪古窯址發現了一些骨質和象牙的剔、刻、劃花工具,無疑對揭開古代陶瓷剔、刻、劃花工藝之謎,提供了極為重要的實物證據。

上世紀50年代初,在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些原為某古董商當時搜集的當陽峪精品瓷片,圖案優美,刻線流暢,白如凝脂,黑似刷漆,精美異常。為進一步了解該窯的情況,1951年陳萬里先生親自到當陽峪調查,發表了《調查平原、河北二省古代窯址報告》與《談當陽峪窯》二文,指出:“當陽峪的作品,向來是不為人們所重視的,因之如此一個重要的窯場是被忽略了。我認為在黃河北的宋瓷,除曲陽之定、臨汝之汝外,沒有一處是與當陽峪相媲美。”[1]連大名鼎鼎的“觀臺還落在當陽之后”[2]。“碎片而能賣錢,我于北方,除當陽峪外,還未曾見過呢,……實在是宋瓷中最優秀的民間瓷器。”[3]這兩篇文章對當陽峪窯研究最大的貢獻有三點:一是指出剔花瓷是當陽峪的創造;二是在當陽峪發現了宋崇寧四年(1105年)的窯神碑并研究了它的重大價值;三是首次指出當陽峪窯有宋代絞胎絞釉瓷。關于第一點,文章列舉了四種剔劃方法:一是先施白色化妝土,剔去地子露出白色花紋;二是先施黑色化妝土,剔地露出黑色花紋;三是在胎上先施白色,再施黑色化妝土,按所需要剔去黑色留下白地,顯現出黑色花紋,再用尖狀器劃出葉筋、花蕊,這種做法黑白對比十分明顯;四是第一層先施黑釉,第二層白釉,第三層黃釉,第四層綠釉,然后根據圖案需要剔出不同顏色,是一種復雜的、技巧高超的技法,具有雕刻的效果。“亦可以說是獨樹一幟的作法”[4],“為當陽峪所獨有”[5]。1962年馮先銘先生和葉民先生考察了當陽峪后,也發表了和陳萬里先生相似的觀點。
1997年,筆者在對當陽峪窯址進行安全檢查時,采集了一些標本,其中有一根骨簽,當時還不知它是制瓷工具,并未在意。后來在對1999年焦鄭高速公路取土、2002年當陽峪老村搬遷對窯址破壞事件的處理中,又在現場采集到14件骨質、1件象牙質制瓷工具,共獲標本16件(編號J為焦作,D為當陽峪)。原來,當陽峪窯這些巧奪天工的藝術奇葩就是用這些工具剔、刻、劃出來的。
標本JD∶1,剔花工具。中間厚、兩側漸薄的扁平狀,一端雕花,一端磨損嚴重,顯系長期使用所致。乳黃色,骨質細膩。長7.5厘米,寬1厘米,厚0.35厘米(圖一,1)。
標本JD∶2, 剔花工具。扁平狀,一端雕葉狀花紋,花紋上有綠松石染色,即牙雕中的“茜色”手法;另一端殘斷。乳白色,骨質堅細。殘長12.2厘米,最寬1.2厘米,厚0.3厘米(圖一,2)。
標本JD∶3, 剔花工具。一面扁平,一面凸起,斷面呈三角形,凸起的一面雕刻出三個手握的凹槽。兩端漸窄,其中一頭向上翹起,有磨損痕。乳黃色。長12.8厘米,最寬0.9厘米,最厚0.5厘米(圖一,3)。
標本JD∶4,剔花工具。扁平狀,窄端彎曲翹起,有使用痕。骨質堅細,乳白色略泛黃。長11.8厘米,最寬1.1厘米,厚0.25厘米(圖一,4)。
標本JD∶5, 劃花工具。末端圓方形,平頭,有三道旋紋,使用端扁平,尖銳。乳黃色, 骨質堅細。長12.2厘米(圖一,5)。
標本JD∶6, 劃花工具。錐狀,末端方形平頂,使用端尖銳鋒利。乳黃色,骨質細膩堅硬,光滑。長10.4厘米, 末端寬0.85厘米(圖一,6)。
標本JD∶7, 劃花工具。圓錐狀,末端有帽,使用端尖銳。乳白色略泛黃,骨質堅細。長11.1厘米,最大直徑0.5厘米(圖一,7)。
標本JD∶8, 劃花工具。扁圓形,末端稍細,平頭,使用端扁圓尖銳。乳白色略顯黃,骨質堅細。長11.65厘米(圖一,8)。
標本JD∶9, 劃花工具。圓柱狀,末端有兩道旋紋,使用端尖圓,有磨損痕。乳白色,骨質堅細,明亮發光。長7厘米,直徑0.5厘米(圖一,9)。
標本JD∶10,為兩端都能使用的工具。扁方形,一端扁尖,為劃花使用;另一端殘留四個孔,系安裝鬃毛,用于清刷剔劃花后殘留的碎瓷土。乳黃色,骨質堅細。殘長13.75厘米, 最寬0.75厘米(圖一,10)。
標本JD∶11,一端殘缺,估計亦為錐狀劃花使用;另一端扁長方形,有20個孔,系安裝鬃毛,以清刷剔劃花后殘留的碎瓷土。乳黃色,骨質堅硬 。殘長21厘米(圖一,11)。

標本JD∶12,骨梳子,為篦劃紋工具。齒已殘斷,骨質堅硬,乳黃色,亦染有綠松石“茜色”。長8.05厘米,厚0.75厘米(圖二,1)。
標本JD∶13,象牙梳子,為篦劃紋工具。上有網狀紋,完整,有26個齒。兩面邊沿有兩道凹劃紋裝飾。牙白色,質堅細。長5.4厘米,高2.8厘米,最厚0.8厘米(圖二,2)。
標本JD∶14,骨梳子,齒已殘,存9個齒。白色,骨質堅硬。長4.2厘米,高2.3厘米,最厚0.4厘米(圖二,3)。
標本JD∶15,骨梳坯子,為半成品。乳黃色,有油性感。長5.6厘米,高2.75厘米,最厚0.55厘米(圖二,4)。
標本JD∶16,骨梳子。齒已殘斷,梳背上有透雕花紋。骨質脆,色發黃。殘長8.8厘米,高4.2厘米,厚0.2~0.4厘米(圖二,5)。
陳萬里先生對當陽峪窯的剔花瓷給予高度評價,我們認為一點都不過分,這種“具有浮雕感藝術效果的技法,真是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這種工藝沒有高超技術是做不到的”[6]。還有學者認為:“修武當陽峪窯還對剔花裝飾作了改進,開創了剔花填彩。”[7]做剔花的瓷工經過鬼斧神工的工藝,將習以為常的瓷土變成人們的寵物。對制作這些精品的工藝和工具,有學者做了大概的估計:“其制作方法分為三步:首先在施過化妝土的器物上劃出花紋。然后,用扁平狀工具剔去花紋輪廓以外的化妝土,露出較深的胎色。實際上,這一步的做法并非像人們想象的那樣去鏟和剔,而是用扁平狀工具垂直于胎面,刮去化妝土。最后施無色透明釉,即可入窯燒制。”[8]這些扁平狀工具和陳萬里先生說的劃葉筋、花蕊的尖狀器究竟是什么樣子,誰也不清楚。實際上,近年田野考古中有一些發現,筆者所了解的有三處:一在耀州窯址出土骨篦兩件,稱為裝飾紋樣工具,時代為宋代[9];二在寶豐清涼寺窯出土的骨抿子, 時代為宋代[10];三在汝州張公巷窯2004T4⑦出土骨刀一件,時代為宋代(筆者2004年5月參加張公巷窯學術討論會時見到的)。它們的定名不一,用途未深入探討,但已猜測到為“裝飾紋樣工具”[11]。對當陽峪采集的這16件骨質、象牙質工具,結合上述三處,我們定為剔、刻、劃花工具。事實上這類工具還有銀質的[12]、鐵質的和瓷質的,定名為“修坯刀”,時代為宋元[13]。本人在延津縣吳起城遺址還收集到一件銅質的,長12.4厘米(圖三),形制與標本JD∶4基本相同。
這16件剔、刻、劃花的工具,本身又是骨雕藝術品。它們骨質細膩堅硬,呈乳白色、乳黃色或牙白色,有的呈半透明狀,有玉石感,還有的有油性感,溫潤自然。如標本JD∶13,梳體上有清晰細密的網狀紋,質地細膩,硬度適中,光澤柔和,牙紋細潔,顯然是太陽心象牙制成,更屬珍貴。標本JD∶2末端雕花為葉子形,似菊花葉,又染上綠松石“茜色”,形象生動,十分美麗。四把梳子刻齒整齊細密,小巧玲瓏,為當陽峪窯大量的篦劃紋找到了注腳。

對于這16件制瓷工具的年代,因無地層關系,不好妄斷。但推測應在當陽峪瓷業興盛時期,根據當陽峪窯址上“大宋崇寧四年歲次乙酉閏二月十五日建”的《懷州修武縣當陽村土山德應侯百靈廟記》的窯神碑記載和多年的窯址調查研究,“說明當陽峪窯興盛于建廟立碑的元符崇寧年前后”[14],這批工具的年代也應在這段時間內。在洛陽邙山的宋墓里出土了一件和標本JD∶11完全一樣的骨刷子[15],再結合前述耀州、寶豐和汝州三處出土的宋代工具,當陽峪這16件剔、刻、劃花工具應為宋代制品。這批重要的骨質工具既是當陽峪窯匠師們的實用工具,又制作精美,磨制光滑,具有美觀的藝術性,更重要的是,它們是當陽峪窯剔、刻、劃花各類工藝藝術品的締造者,為豐富宋代陶瓷的裝飾藝術做出了重大貢獻,因此應當給予高度重視。
附言:本文寫成后,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趙青云先生予以審閱,特致謝。
[1][2][4]陳萬里:《談當陽峪窯》,《文物參考資料》1954年4期。
[3][5]陳萬里:《調查平原、河北二省古代窯址報告》,《文物參考資料》1952年1期。
[6][14]楊貴金:《當陽峪窯新探》,《文物春秋》1997年增刊。
[7][8]秦大樹:《白釉剔花裝飾的產生、發展及相關問題》,《文物》2001年11期。
[9][11]陜西省考古研究所、耀州窯博物館:《宋代耀州窯址》,文物出版社,1998年,第497~498頁。
[10][12]趙青云:《河南陶瓷史》,紫禁城出版社,1993年,第95 頁。
[13]歐陽希君:《窯業工具考——瓷刀》,《中國文物報》2005年7月15日第7版。
[15]洛陽市第二文物工作隊:《洛陽邙山宋代壁畫墓》,《文物》1992年12期。
〔責任編輯:張金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