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高等教育應該以檔案學知識的傳承、綜合、補充和創新為基本標志,以充分實現檔案教育的價值和意義為最終目的。檔案高等教育承擔著為檔案事業培養人才的重任,從某種意義上講,檔案高等教育的水平直接影響到一個國家和地區檔案事業的發展。本文將圍繞檔案專業教育、知識結構、教學等方面提出現存的問題及改革設想。
我國的檔案教育開始于上個世紀30年代,1934年私立武昌文華圖書館專科學校設立檔案管理特種教席,標志著我國檔案教育問世。中國的檔案高等教育則開始于中國人民大學。1952年中共中央和政務院聯合決定在中國人民大學設立檔案專修班,1953年改為專修科,1955年設立歷史檔案系,開始正式招收檔案本科生。此后人民大學為全國培養了大批的檔案事業專門人才,進入上個世紀80年代以后,全國其他省份的高校相繼設立檔案專業,人民大學又為全國高校的檔案專業輸送和培養了大批的檔案專業師資,是名副其實的我國檔案教育的搖籃。進入上個世紀90年代以后,我國的檔案專業研究生教育得到了空前的發展。截止到2007年上半年,我國設立檔案本科專業的高等院校30多所,檔案學博士點包括人民大學、武漢大學、云南大學和南京政治學院上海分院4個,碩士點20多個。可以說目前我國已經形成學歷層次齊全和初具規模的檔案高等教育體系,
1 檔案學專業知識結構的形成傳統及其局限性
桑毓域:檔案專業學生的知識結構主要是依靠課程體系來搭建的。本科所設置的課程一般包括素質課程和技能課程,素質課程主要包括通修課和專業基礎課,技能課主要是專業課和計算機課。對于任何專業,素質課屬于“形而上”的知識,專業課屬于“形而下”的知識。《周易》云:“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就是規律、理論和抽象的東西,它超脫于具體的事物:“器”就是器具,就是具體的事物自身。具體到一門課程,理論部分屬于“道”,具體操作性的知識屬于“器”。檔案專業的高等教育,應該是“道”“器”并重的。我認為作為高等教育“形而上”的知識是非常重要的,這也是高等教育區別于職業教育的重要特征。技能對學生第一次就業比較重要,一個學生的基本素質為其今后的發展提供更大的空間。專業課除了給予學生檔案管理的基本知識以外,我認為更重要的是給予學生進入一個專業學習的引導。當今后的工作面對一個非檔案專業時,他知道如何盡快地進入新專業,掌握新專業的主要知識。教師給予學生檔案管理的基本知識如果屬于“授業”的話,那么給予學生進入一個專業學習的引導就屬于“傳道”的范疇了。
根據我們對我校檔案專業歷屆畢業生的調查,第一次就業崗位與檔案專業相關的大約為70%,但5年以后,大約只有20%的學生仍然從事與檔案專業相關的工作,所以在教學計劃中適當地減少傳統的檔案專業課的門數和減少每門課程的課時是必要的。余下的專業課時更多地開設與電子政務相關的課程以增強學生就業的競爭力。
李福君:從宏觀上講,專業知識結構形成的基本依據是知識的學科性劃分,這是很多人文學科的一個基本規律。在專業知識結構自身發展過程中,學科化知識與特定時代密切關聯。檔案學科專業知識結構的形成也符合這一規律,走出了一條“知識獨立——學科形成——知識分化——學科分化”的軌跡。
檔案學科的出現緣于檔案學知識的獨立,中外莫不如此。比如我國檔案工作源遠流長,在長期的檔案工作實踐中,也萌芽了一些檔案學理論和思想,但直至上世紀初,我國的檔案工作還一直是依附于歷史學的,早期檔案學研究者的主體也是歷史學家。我們都知道,著名的“八千麻袋事件”以后,很多著名的史學家積極介入了檔案學研究,這一傳統甚至延續到了鄧拓這一代史學家。《鄧拓文集》中還收錄了他的一篇1萬余字的研究歷史檔案整理方法的文章。這既是我國文史研究中的一種優良傳統,同時也證實檔案學研究并沒有形成獨立的知識領域,這種狀況直至上世紀30年代“行政效率運動”的開展而出現了變化。行政效率運動中對文書檔案工作的改革,推動了檔案學研究的深化和研究領域的拓展,促使檔案學逐漸脫離了歷史學,發展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檔案學科的獨立,催生了檔案教育的出現。目前我國檔案學界普遍將1934年私立武昌文華圖書館專科學校開設檔案管理特種教席,作為我國檔案教育的起源。這一時期,恰恰是我國檔案學形成的時期。這一時期檔案學專業知識結構的特點,自然地體現出強烈的時代特色,其作為歷史學的附屬學科,形成了以機關文書檔案管理為核心,以行政管理為基礎的知識結構特點。
新中國成立后的檔案學科,還沒有完全脫離早期歷史學附屬學科的深重影響,甚至名稱都叫“歷史檔案系”,其知識結構的設計也體現了這一定位。文革以后,人民大學檔案系恢復,恰逢我國大力推動四個現代化建設,倡導科學研究,重視經濟發展,檔案學科的視野也透過塵封的歷史檔案,投向了科學技術檔案的研究,專業知識結構也圍繞著“歷史檔案”和“科技檔案”進行設計+前者以歷史學作為其專業知識基礎,后者則以科學技術知識作為專業知識基礎。
隨著檔案學科的發展,研究領域的拓展,學科知識不斷豐富充實,檔案學科的專業知識不斷細化。與此相適應,檔案專業知識結構也走出了一條不斷分化、不斷增加的軌跡。目前,在知識經濟時代和信息時代的大背景下,隨著計算機技術的廣泛普及,尤其是近些年電子政務的迅速發展,形成了對檔案專業知識結構改革的強烈社會需求,檔案專業知識也產生了調整適應的內在需求。為了應對這種挑戰,適應實踐環境變化而引發的變革趨勢,我國檔案專業知識結構的調整與改革實踐已進行多年。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措施,包括跨專業的課程設置和課程選修,通修課的開設,實驗性課程的強化,以及各種“素質教育”的嘗試等。這些可貴的探索和改革的勇氣,表現了我國檔案高等教育自我反省和自我完善的決心和能力,體現了一種令人尊敬的責任感。但是這些改革模式大多流露著濃重的學科傳統痕跡,相關的改革較多地停留在操作性層面,缺乏一種高屋建瓴的前提性原則。
桑毓域:在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以前,檔案學的主要精力是爭取學科的獨立性,所以在專業的知識結構的搭建上側重于專業課程,似乎專業課程越多越能顯示檔案學的獨立性,所以在我們這一代人讀檔案專業的時候,都經歷了那個時期。就我自己的感覺,專業課過多、每門課程的學時過長、專業課程的知識內核過軟是學生厭學檔案專業的主要原因。當然,二十世紀80年代初的檔案專業教育重視史學知識的學習是值得肯定的,史學知識和史學的研究方法對其后來的發展影響至深。
二十世紀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各個高校檔案專業都從不同的角度進行了課程體系改革。其原因包括兩個方面,外在的是為了適應社會、經濟和科技的發展,但更為重要的原因是來自于專業自身對學生厭學檔案專業的反思。所以這一時期的改革目標并不十分明確。進入二十世紀90年代以后,面對電子文件管理的檔案專業培養目標和課程體系的改革則完全是由檔案實踐環境的變化而引發的,目標明確,而且改革的深度絕非以前的改革所能比擬,是檔案學獨立以后向縱深發展的重要標志。檔案學應屬于應用學科,與知識積淀深厚的傳統學科不同,它對社會發展和科學技術的依賴性比傳統的學科要強烈得多,檔案專業首先要適應外部的環境生存下來,然后再圖發展,以適應外部環境為原則進行改革也可以說是其必由之路,
李福君:是的。1998年教育部對檔案學專業的培養目標提出要求,指出檔案高等教育要“培養具備系統的檔案學基礎知識與文化知識,掌握現代信息技術的基本技能,能在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的檔案機構、信息部門從事信息服務、信息管理工作及研究工作的應用型、復合型檔案學高級專門人才”。根據這一要求,國內很多院校將檔案專業的培養目標設定為信息技術條件下的信息管理專門人才。這一目標的基本前提是將檔案學科設立在或信息科學,或管理科學,或文獻科學等類似的某一學科門類下:知識結構的構成呈現出向所屬學科的單向輻射。其課程設置的主導思想是強化對相關知識的吸收,提倡“融合”為用方針。這種改革的思路是知識累加式。在這種體系下,一級學科的知識作為專業知識結構中的基礎。在這個基礎之上是檔案專業基礎知識,專業基礎知識之上是幾門專業核心課程。這種模式基本類似于一種塔狀模式,其強調的是對同類、同種、同質知識的積累。可以看出,這種單向知識輻射的模式,烙印著一種知識學科化的深深印跡。
我認為,這種專業知識的建構理念到了該重新審視和反思的時候了。在目前知識爆炸的年代,專業知識更新的速度很快,知識的結構性變化也非常明顯。我們姑且不論現在對檔案學科定位的準確性和這種定位的生命力,即使是現有模式下,在專業知識的建構中,對同一類型的知識積累得多,也并不意味著基礎的厚實。況且現在檔案學教育正處于轉換、變革和更替的時期,檔案學科本身獨特的研究對象、其人類記憶的功能、其歷史文化財富的社會屬性,日新月異的技術所導致的實踐環境的變化,以及人們認識的變化等,都有可能對現在依據學科定位所形成的知識系統產生沖擊。如果我們的教育仍然按照這樣的系統一絲不茍地去累積知識,顯得僵化和教條。作為檔案教育工作者,在目前檔案教育改革的大潮中,針對我國檔案學科知識結構的設計,我們的認識確實應該再上升一個高度。
桑毓域:檔案界對檔案專業的知識結構的認識大概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最初的緊緊依附歷史學到初步走向獨立,這一階段教學計劃基本上是史學課加檔案專業課。第=個階段強調檔案專業與相近專業的關系,各個高校普遍在課程體系中增加秘書學、圖書館學、情報學、行政管理學等學科的相關課程,該階段的重要成果是在教育部的本科專業目錄中將檔案學專業從歷史學劃歸管理學的門類之下,第三個階段是電子政務和電子文件在我國興起以后,主要特征是充分認識到了電子文件管理在檔案專業知識結構中的重要地位。
在二十世紀90年代中期完成了第一階段的檔案專業教學改革以后,我們本應該靜下心來認真思考檔案專業的知識結構問題,但電子政務以及由此引發的電子文件管理橫空出世,把我們的注意力毫不猶豫地引向對電子文件管理的探討。電子文件管理既成為檔案專業知識結構的重要內容,也成為檔案專業必須面對和解決的實際問題,以至于在每年國家的科研項目的申報中占到80%以上。檔案學的應用學科性質、以及它對社會實踐強烈的依賴性決定了必須如此,別無選擇。
2 檔案學專業知識結構的調整
李福君: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就現代檔案專業知識結構的建立而言,“學科”傳統無疑起了重要作用。這種傳統使得我們的檔案專業知識結構伴隨著檔案學的獨立而形成,又在檔案學科完善和細化的過程中,走出了一條與學科軌跡相適應的專業知識條狀結構的分化道路。而且,伴隨著學科的發展,專業知識結構也始終處于不斷自我修正和自我完善的過程中。這種修正和完善又在一定程度上強化著“學科”的傳統影響力,使學科劃分成為檔案知識系統中的主導邏輯,以至于長期以來成為我們在認定檔案專業知識結構中的一種必然性認識,而忽略了其中的負面因素,正所謂“法因于弊,而成于過”。應該看到,學科的產生,是為了回應某種特定的社會狀況和科學活動。但是,當曾經建構過某一學科的社會狀況不復存在或者發生重大變化的時期,該學科的知識必然要被重新建構,與學科劃分息息相關的專業知識結構也必然應該做出相應的調整。
現在西方學者提出:未來學科界限的意義,可能不是為了“分隔”學科,而是要作為學科“被跨越”的標志。我理解跨越學科這一思路可以給我們帶來兩點啟示:
第一,跨越學科可以幫助我們擺脫傳統的學科概念對于知識的控制,促進融合、促進合作、促進創新。
第二,跨越學科可以幫助我們形成新的人才觀念。我感覺這種提法與近年來我國學者提出的“寬口徑、厚基礎”的思想是一種相似的人才培養原則。
學科界限的弱化是當代社會對知識建構的一種基本思路。目前我國學者在人文學科專業知識結構的研究中,出現了一種具有廣泛共識的傾向性意見,即消解學科之間的界限,打破傳統的學科界限,以橫向的問題研究作為學科知識結構的基礎,使普遍性論題成為文、史、哲、社會學、人類學、政治學甚至經濟學等多個學科共同使用的話語。這種變革被視為人文學科知識的內在要求。在人文學科專業結構的改革中,自覺把握這樣的內在要求,對于充分實現文科教育的潛在作用是非常重要的。
西方檔案教育對檔案學科知識結構的設計,體現了一種相似的思路。如2002年審議通過的《美國檔案高等教育計劃》(《Guidelinefor a Graduated Program in Arc-hival Studies》),將課程設置分為基礎課程和輔助課程兩大類。其中,基礎課程包括專業知識、職能知識和相關知識等課程。其將檔案的收集與鑒定、整理與著錄、保管與保護、查考與利用、宣傳與評估等知識設定為基礎專業知識;將檔案與檔案工作史、檔案與人類文化記錄、檔案人員職業道德與價值觀等知識設定為職能知識:將機構發展與文件管理制度、法律制度與金融體系、管理理論與實踐、數字化文件及其他利用設定為檔案專業相關知識。輔助課程方面,將文件與情報管理、信息科學、檔案保護實踐、用戶調查設計與實施、歷史方法論、管理學、組織行為學、人文與社會學以及相關學科知識作為基本內容。
分析這個計劃方案,可以看出其專業知識設計的基本結構:第一部分即專業基礎知識,以檔案管理實踐的核心知識為主,以知識內容的獨特性體現檔案專業結構的內在價值:第二部分即職能基礎知識,將圍繞著檔案學科的人文科學作為專業基礎知識的外圍結構,以檔案科學的人文特征體現其社會存在意義:第三部分即相關基礎知識,將與檔案學科有影響關系的知識范圍進一步擴大,以知識的關系特征再次重申檔案學社會功能的必然性。在輔助課程中,其知識結構的輻射范圍又有了更進一步的延伸,涉及的領域更多,在這個知識結構中,無論基礎課程還是輔助課程,都看不出明顯的學科劃分痕跡,沒有那種專門指向某一學科門類的針對性知識,而是在檔案專業核心知識的基礎上形成了一個比較寬泛的知識結構范圍。
目前我國在素質教育的大旗下,各院校的檔案專業課程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擠壓,或壓縮了課時,或減少了課程門數,或兼而有之,如何在這樣一種局面下進行檔案專業知識結構的定位呢?我們倡導應首先確立一個基本思路:即不再以學科化的知識為界限,而是以關注和回應檔案專業的社會現實為學科使命,從檔案專業本身的內在規律、社會職能、人文特征等方面突出其知識構成,強調檔案專業知識的社會化存在,而不是學科性存在。基于這一思路,在檔案專業人才培養的問題上,我們主張應確立以檔案學知識的傳承、綜合、補充、創新等能力作為檔案專業人才培養成效的基本標志。其核心思想是進一步闡發并堅持“寬口徑、厚基礎”的人才培養原則,弱化學科界線,鼓勵跨學科的研究與教學,提倡培養基本能力、引導獨立思考的學術訓練方式。
具體的專業知識結構設計,首先從基礎知識上,弱化各門學科之間的界限,將目前存在于各學科f課程、中的核心基礎知識貫通,形成檔案學的核心專業知識。其次,圍繞著核心專業知識,形成一個類似于環狀模式(而非塔狀模式)的知識結構。在這個結構體系中,不是把某一上級學科為核心知識的指向目標,而是以檔案的特性,檔案的社會現實、社會功能等為指向目標,形成一個圍繞著核心知識層層輻射的模式。形象地說,這個環狀模型就類似于一個圓圈。在這個圈中,以檔案學的核心基礎知識為圓心,以檔案學科知識的輻射范圍為半徑,形成一個圍繞著圓心的一環一環的檔案專業知識結構。離圓心越近,專業化程度越高,越凝練集中:離圓心越遠,專業化程度越低,但知識范圍和角度越大,
我認為這種專業知識結構模式的優越性有兩點:第一,突出了檔案專業知識的獨立性。處于中心位置的檔案專業核心知識,突出了檔案學的專業性和社會獨立性,確認檔案學科在圖書、情報、文獻、歷史、管理等學科中的意義、關系和價值系統,凸現檔案學科的存在現實,避免由于信息化共性的發展而湮滅學科的社會價值,遭致邊緣化。第二,保證了檔案專業知識的容納性和擴展性。在這個結構中+檔案專業知識打破了原來的學科界限,實現了較高層次的融合和集中,因而這部分知識的容納性更好。圍繞著核心知識的那些知識構成,既突出了核心知識的重要性,又保障了核心知識的可擴展性。第三,符合“寬口徑,厚基礎”的培養原則。這種知識結構有利于擴大學術視野、擴大知識口徑,為新的知識留下更大的空間,從而也為未來提供厚積薄發的可能。
桑毓域:這個問題涉及到科學學中關于科學結構的研究內容。就科學發展的總體結構而言確是如此,但是具體問題需要具體分析。考察任何一門學科的發展歷史,大約都要有兩段發展歷程,首先要基本完成本學科的“塔”型知識積累,第二個階段才能走“環”狀的知識融合的道路。檔案學盡管基本完成了為自身學科獨立的奮斗歷程,但知識積累仍然還有很長的路程要走。就目前而言,檔案學的知識積累與其他的傳統學科相比還非常薄弱,學科定位也仍然在探討之中,這一點從各個學校的培養方案中的培養目標和課程體系存在較大的差異中明顯地反映出來。如果沒有走完“塔”型知識積累就跨越到“環”狀的發展道路,對檔案學的發展不一定是一種明智的選擇,可能會面臨喪失檔案學獨立性的危險。這種思路也應該延伸到檔案專業與圖書館專業和文獻學相關專業的關系上來,我們在肯定它們之間的共性的時候,必須保持檔案專業的獨立精神。如果強調共性過多,對學科的生存和發展是十分不利的。近年來教育部本科專業目錄經過了兩次大的調整,應該說到目前為止,捍衛檔案專業生存的任務仍然十分艱巨。
我從1996年參加完第十三屆國際檔案大會教育分會以后,比較關注國際檔案教育,也做過一些思考。應該說,《美國檔案高等教育計劃》對我國的檔案高等教育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但是西方絕大多數國家的檔案高等教育確定在研究生層次,培養碩士和博士。雖然同屬于高等教育,但本科教育與研究生教育還是存在著很大的差別。首先是培養目標的差異,尤其是國外的檔案研究生教育與我國的檔案本科教育之間,培養目標的差異更大。
國外的檔案教育規模比較小,主要是為檔案館和文件中心培養人才,而我國的檔案本科生的就業去向主要是基層機關、企事業單位。以我們學校為例,每年到各級各類檔案館就業的學生平均2人到3人,其他全在基層單位,在檔案館工作和在基層單位工作需要不同的知識結構支撐,所以學科定位、知識結構、培養目標應該是三位一體的。
作為高等教育的獨立專業應該有相對獨立的社會職能與之對應,再具體一點,在社會組織(機關、企事業單位)中你應該扮演什么具體角色。以前我們檔案教育工作者認為似乎已經考慮清楚了,實際上根據檔案專業學生第一次就業和畢業5年以后工作崗位的反饋,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近年來很多高校都在認真思考這一問題。例如蘇州大學將檔案專業的職業定位偏重于信息管理人才,我們學校從2002年的教學計劃調整中,為了增強學生的就業率,擴展檔案專業的職業外延,培養目標為辦公室文員,盡管都堅持檔案專業的本色(主要表現為檔案專業主干課),但這些轉變必然最終體現到課程體系的重新構建,從而影響學生的知識結構。
3 與專業知識結構相適應的教學結構
李福君:課程體系、教學內容和教學過程構成了教學結構,它們對知識結構的形成具有保障作用。
第一,我國檔案專業課程體系建構的傳統是學科化基礎,有對上級學科明確的結構性指向。以前是指向歷史學科,課程體系中有大量的歷史類相關課程:后來變為管理類學科,就把歷史類課程通通砍掉,改為管理學科的課程;現在又出現了大量的電子政務、計算機等課程。我國在這方面與西方檔案教育有很大區別,我們知道,西方國家無論是管理科學在檔案學的影響,還是電子政務的深度,乃至計算機在檔案工作中的應用等,都比我們國家要先進,但他們并沒有因此而完全傾向這些學科,相反在課程體系中還設計了較多的包括歷史、文字學等在內的人文類課程。前面我們已經介紹了很有代表性的美國高等教育課程體系,英國檔案教育也有類似之處,如倫敦大學檔案學課程里就包括英國史、殖民史、文字學、地方政府組織機構等。被我們的知識結構拋棄的東西,在西方的課程體系里仍然占據著重要的地位。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耐人尋味的現象。我國檔案教育在學科傳統下所形成的課程體系和教學內容的狹窄單一,反映了我們認識上的教條,也折射出我們自身對本學科缺乏自信的一種心理狀態,
為實現我們上述的知識結構目標,在課程體系設置上,首先應突出檔案專業核心課程。核心課程外圍的課程設置,應從反映檔案特性、檔案工作內在規律、社會職能、人文特征等角度,確立跨越和融合相結合的設計理念,構建開放式的課程體系,
第二,教學內容主要以教材體現。我國現行的檔案專業教材存在兩個問題:一是教材的質量,質量問題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內容的陳舊。一些出版較早的教材,由于編著者的權威性,憑借多年的慣性一直占據著較大的市場。這些教材內容多年穩定,偏重基礎知識和應用知識,有其不可比擬的優勢。但是相對于日新月異的檔案實踐發展和理論創新,這些教材知識和體系的陳舊,卻是一般意義上的修訂所難以解決的。二是內容的重復和粗制濫造,二十世紀90年代以后,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出現了大量的自編教材。但這些教材,總體缺乏創新性,其中有大量的內容重復,使人明顯感覺是一種令人擔憂的虛假繁榮。二是教材的體例。我國檔案學教材在體例的設計上,一般都是以章節敘述為主要方式,將內容平鋪直敘出來。在敘述中以作者的主觀認識和觀點作為唯一敘述基礎,缺少客觀性的引導和介紹,也沒有開放式的線索。這一點我國與西方國家還是有很大區別的。西方國家雖然也有敘述式的教材,但他們也常常采取“指南”、“文選”或“讀本”的編纂體例,使教材具有“客觀性教材”、“開放式索引”和“研究性資料”的性質。
檔案專業的學生,應具備傳承和創新檔案學知識的能力,而我們現在的教材在培養創新思維方面還很不夠。在一本教材里,我們一般只能知道教材的編者怎樣歸納和轉述,卻不知道原典究竟怎么說:只知道該教材的看法,卻不知道關于同一問題的其他研究和論說,現在很多檔案學教材實際上是一種層次較低的專著,突出作者的主觀認識,而失去了教材的功能。比較西方大學的教材,我國檔案學教材建設的重點,應該是在更新觀念的基礎上,摸索一條適合新的檔案專業知識結構需要教材的思路。
第三,在課堂教學方面,要提高教學內容的學術含量。提高課堂教學的學術含量,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評估措施能夠解決得了的問題,比如學校行政方面的領導、教學督導人員、甚至評估專家聽一堂課,對于提高教學內容的學術含量能有什么實質性的幫助呢?關鍵的問題還是要改革教學內容,以教學內容的改革帶動教師觀念的改變,再帶來教學方式的變革。教學內容應體現開放式特征、研究性特征和客觀性特征。教學內容具備了這些特征,才能帶動互動式教學等靈活教學方式的運用。
桑毓域:教學嚴格來講應該包括“教”和“學”兩個方面,而且兩個方面是同等重要的。“教”的過程教師是主體:“學”的過程學生是主體。就前者而言,教師除了講授教材中的內容(授業)以外,培養學生的思維方式和引導學生如何學習(傳道)是更為重要的。比如一般的檔案專業教材談到檔案學的學科性質時,一般都不解釋什么是學科性質,而是直接告訴我們:“檔案學既不屬于自然科學,也不屬于社會科學,它是邊緣學科”。如果教師照本宣科,最多屬于“授業”:如果教師能夠告訴學生學科性質是什么,它是一個學科在特定的學科分類體系中的歸屬,那么學生自然就會自己分析檔案學的學科性質,而且很容易發現教材中的結論從邏輯上解釋不通。因為在學科分類中,分為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屬于一個分類體系(二分法);邊緣科學、交叉科學、綜合科學和分支科學是另一個分類體系(結構分類法),“檔案學既不屬于自然科學,也不屬于社會科學,它是邊緣學科”類似數學中將一個點放入兩個坐標系中尋求點的坐標,違反了哲學中所謂的“不能將一只腳同時放在兩條河中”的邏輯錯誤。因為在“二分法”中,“既不屬于自然科學,也不屬于社會科學”的唯一的推論是“檔案學不是科學”。告訴學生檔案學的學科性質是什么他最多記住檔案學的學科性質,再無其他所得:如果告訴學生一個學科的學科性質是什么,如何去分析一個學科的學科性質,他所得的是一種思考問題的方法,他學會的是面對一個新的學科如何去自己分析它的學科性質。假如僅從授課的水平將教師分層次的話,“解惑”的屬于助教水平;“授業”的屬于講師水平:“傳道”的屬于教授水平。
教學中的“學”以學生為主導,但教師的引導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學”又可以分為課上學習和自主學習,前者與授課教師具有利益關系(最直接的是“生平教”),所以普遍得到重視。引導學生自主學習對教師和專業而言,最多屬于責任范疇,甚至僅僅屬于良心問題,又沒有具體的考核指標,重視的程度相對于前者就“軟”得多。
我完全同意你所說的社會、人文知識對檔案專業學生的重要性,它是高等教育素質培養的根基。但另一個方面,我認為獲取這些知識的方式并不一定完全靠課程體系的構建來實現,也可以通過自主學習來達到目的。上個世紀90年代初,我們學校檔案專業曾經推行過本科生四年的推薦課外讀書計劃,并經過專業教師的充分研討開列出閱讀書目,每一類書目中又具體分為精讀書目和泛讀書目。基本的思路是:一年級主要閱讀中外文學名著,文學是人文和社會最敏感的神經,除了了解文學名著的內容以外,還可以通過文學來把握不同國家和不同時代人文和社會的脈搏,而且文學比較形象,適合一年級學生理解和閱讀興趣。二年級主要讀歷史和哲學,歷史不但包括通史,還包括專業史,如文學、藝術、科技、哲學、數學和物理的發展歷史。哲學和歷史不但啟迪人的思維,而且能夠塑造人的厚重與滄桑,是人文和社會知識中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三年級和四年級側重于讀人物傳記和檔案專業文獻以及與本專業相關的學科著作和文獻。讀人物傳記可以使學生汲取成才的經驗和教訓,專業以及與專業相關的著作文獻可以進一步提高學生的專業素質。課外讀書是提高學生整體素質最為重要的途徑,課堂教學培養和提高的主要是學生的專業素質。
一個人的素質看不見、摸不著,是形而上的東西,但它又能夠從點滴之間流露出來,穿衣打扮、言談話語、舉手投足,甚至面目表情都可以體現出來。素質對一個人的影響不一定體現在一時一事,但它對整個人生的影響是深刻的。
檔案教學過程中的另一個突出的問題是動手能力。我個人認為,單靠我們目前開設的實驗課解決學生的動手能力是遠遠不夠的,從與上海大學檔案專業的本科畢業生的接觸中了解到,上海大學要求學生前三個暑假到各個單位參加專業實踐,最后還有畢業實習,而且有具體的時間要求,并有制度保證,這是解決學生動手能力的有效途徑。我們知道國外的檔案專業的學生就非常重視在檔案館的實踐活動,專業實踐所占有的時間比例比我們國家要多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