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1日,《金融時報》刊登題為《世界渴望新秩序》的文章,認為美國霸權已經衰落,全球地緣政治秩序進入自發調整期,世界未來的多極化格局仍不明朗,但經濟全球化的發展毫無疑問地已成為政治沖突最有效的“減震器”。
美國單極霸權的衰落
本世紀伊始,兩強對峙的冷戰世界已被人遺忘,美國一超獨霸的局面清晰地呈現于世人眼前。美國擁有空前強大的經濟與軍事實力來主導國際事務,世界似乎即將進入一個美國統治下的相對和平與穩定的新時代。
然而,“9.11”之后的形勢發展完全出人意料,以下幾大因素決定了美國霸權的衰落:第一,布什政府深陷伊拉克泥潭。伊戰困局耗盡了美國的軍力和民眾的政治熱情,白宮推出的伊戰新策略意圖阻止伊拉克滑向全面內戰,但成功希望渺茫,布什總統的政治生涯可能毀于一旦;第二,伊斯蘭世界日益高漲的反美情緒極大損害了美國的軟實力,華盛頓在歐洲、拉美和亞洲的鐵桿盟友已經屈指可數;第三,西方大國失去了往日的團結。美國堅信打贏反恐戰爭需要一代人的時間,而歐洲卻對反恐抱著有別于美國的態度。默克爾取代施羅德成為德國總理后,一定程度上修補了美歐關系,但支撐跨大西洋聯盟的傳統感情紐帶與結構基礎均被大大削弱;第四,中國和印度的崛起不斷沖擊著美國的經濟霸權。
今天,盡管美國依然是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擁有其他大國無法比擬的實力,能夠在任何一地出口打擊自己的敵人(最近在索馬里空襲伊斯蘭叛軍就是典型事例),但華盛頓主導國際秩序的能力已經大不如前,布什總統在剩余兩年任期中難有施政亮點,只能在收拾殘局中尋找體面離任的出路。
多極格局的前景依然模糊
雖然美國獨霸全球的單極夢想不復存在,但世界范圍內多級體系的形成仍十分遙遠。造成多極格局前景模糊的重要成因主要包括三個方面的不確定因素:
第一,現有國際多邊體系已經不適應當前國際形勢的發展。由聯合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世界銀行以及八國集團為主體的現有多邊體系建立于1945年國際力量格局的基礎之上,顯然無法準確反映當前全球力量的對比變化。雖然許多新興國家對此心存不滿,但因利益紛爭、缺乏共識而無法推動聯合國改革取得實質進展。
第二,俄羅斯、中國、印度等國家積極謀求地緣政治利益,卻不愿承擔相應的大國責任。普京揮舞著能源大棒,在中亞、烏克蘭、格魯吉亞等地與西方勢力針鋒相對,力圖鞏固俄在周邊地區的勢力范圍。中國在“資源饑渴”的驅動下,將政治觸角延伸到拉美和非洲。印度也在重大國際事務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然而,他們在謀求大國地位與擴大地緣政治版圖的同時,卻沒有顯示出承擔相應國際責任的足夠意愿:中國不愿放棄曾經作為不結盟國家而享有的行動自由,印度無法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因而對承擔國際責任心有不甘,普京鼓吹多邊主義只是為了增加對美討價還價的籌碼。
第三,歐盟一體化進程吉兇難料。如果寄望于歐洲成為國際秩序更強大的主導力量,那就注定要以失望告終。最近,在外交事務中表現得遠比內政領域更加搶眼的德國總理默克爾就任歐盟及八國集團輪值主席,法國也將告別希拉克時代,期待著薩科奇或羅雅爾入主愛麗舍宮,而布朗則即將代替布萊爾成為唐寧街10號的主人。這一系列重要政治領導人的更替,加上歐盟經濟持續看好,似乎有助于恢復人們對歐洲政治影響力的信心,然而,這一輪人事變動并不能給歐盟一體化進程帶來足夠的動力。歐盟擴大到27國確保了歐洲大陸大部分地區的安全與穩定,這可以說是一個值得稱道的歷史偉業。但在“舊歐洲”國家看來,這種擴大加劇了歐盟內部的利益差距,打斷了歐盟一體化進程,歐盟當前無法繼續接納土耳其等其他急于入盟的國家。兩年前,法國、荷蘭通過公民投票否決了歐盟憲法條約,導致歐盟不得不在《羅馬條約》簽訂50周年之際探討重啟歐盟立憲進程的問題。這一切令歐洲人無法回答一個基本問題:今后半個世紀歐洲的根本目標是什么?
經濟全球化的深入發展是世界政治格局演變的穩定器
世界向多極格局發展的過程中仍出現了一些令人欣喜的積極因素:第一,世界經濟對地緣政治動蕩的免疫力增強。伊拉克流血沖突不斷,伊朗與西方大國的對抗持續升級,朝鮮擁核自重,這一切均沒有對世界經濟造成重大沖擊。盡管國際政治局勢依然動蕩不安,但各國經濟依存度日益提高的事實,已經使政治化的地緣戰略無從施展威力,經濟全球化的發展毫無疑問地成為政治沖突最有效的“減震器”;第二,世貿組織多哈回合談判已展露曙光。在經歷漫長的停滯期后,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在世貿組織框架下逐漸找到了力量對比的平衡點,一個新協議很可能在未來幾個月中誕生;第三,對環境和氣候變化問題的共同關注已成為國際關系的“粘合劑”。布什總統為了給其十分灰暗的執政業績增光添彩,很可能在環保問題上改變立場,接受《京都議定書》第二階段為美國二氧化碳排放量所設的上限。這使西方大國與發展中國家就環境問題最終達成妥協成為可能。
除了上述這一切,當今世界各國領導人與二戰后構建全球秩序的前輩們相比,還缺少開創一個新時代所需要的戰略胸懷和領袖魅力,北大西洋兩岸的“舊勢力”不愿在既有權力上作出讓步,而新興國家又逃避應付的國際責任。羅斯福總統在1945年1月的就職演講中說道:“戰爭使美國人民懂得了世界相互依存的事實。美國不可能在亂世中獨善其身,美國人民的幸福與其他遙遠國度人民的福祉休戚相關。”羅斯福的時代已經遠去,但當年的歷史經驗仍值得世人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