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化取向的上海正在逐漸放棄對本地方言的堅守
臺灣導演侯孝賢在《海上花》中用陰暗的影像復原了20世紀初上海長三堂子的生活圖景,為了時空再現的完美效果,舍棄了國語對白,選用了方言加字幕的形式。
電影脫胎于《海上花列傳》——一部罕見的上海方言小說。如果對那個年代的破碎細節只能靠回憶連綴的話,主人公那一口純正的吳儂軟語也只存在于上海人如今的想象中。
上海土生土長,在大學里做過相關考證的謝潞錦根本否認曾經存在一個標準的上海話,認為一般所說的上海話只是大體在今天徐匯、長寧、靜安三個區的原外國租界里擁有中國國籍的人的通行語言,其中包括了大量的英語詞匯。他給出的例證是妻子至今只說“南匯話”——南匯是上海一個區,但當地人把到上海市中心叫做“去上海”。
而即便當真存在標準的上海話作為所有在這里出生人的身份標志,在上海裝扮成國際化大都市的努力中,這個標簽也在迅速褪色。
根據上海本地媒體報道,上海市人事局要求今年剛錄用的公務員要學習一段時間的上海話。在被視為排外的做法屢遭質疑后,一種比較讓人接受的解釋是由于新進公務員大多數要去基層工作,而年紀較大的上海市民有一些不能熟練使用普通話,從便民的角度出發,培訓上海話是必要的。
這和其他類似的搶救上海話的努力一樣,逆向來看呈現的是對上海話日趨式微的無奈。在日漸國際化的上海,上海話已經不是通用的公務語言和商務語言。“(上海)內環說英語,中環說普通話,只有外環才說上海話。”作為一個現實性的笑話即使在有上海人在的酒桌上也流行起來。
不少人承認“這幾年特別明顯”,1990年代后期,上海對外開放加快,大量的外國人和外省人涌入上海,大多數的機關和寫字樓,操外地口音的人已經占到了半數,為了溝通的效率,上海話已經無法作為工作語言,而只能作為單位里本地人私下交流的工具。上海騰飛的房價和上海話式微之間也有著奇妙的反比關系,外地人是購房的重要力量,他們推高房價的同時也造成了上海話的式微。
式微還在于生活方式的變化。作為一種方言,必須寄生在具有當地特色的生活場景中。事實上,當外國人在新天地為改造后的石庫門迷醉時,周圍原先的弄堂幾乎全部被與東京、紐約大同小異的摩天大廈所取代,與傳統上海市民生活相關的部分詞匯也不再是日常使用的語言。
研究上海話的著作里多數都指出上海話是一種機智、狡獪、充滿市井氣息的市民語言。從表達的生動形象而言,幾乎發揮到了極點。但用來和國際接軌,似乎沒有太多先天優勢。主張繼承和保護上海話的上海博物館研究員薛理勇承認,上海人在引用成語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從上海話換成普通話,因為上海話缺少成語詞匯。而在上海,樂于接受西方事務的年輕人很多時候更愿意使用英語。(8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