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寧
房價的翅膀城事
我的幾個朋友,最近同時陷入住宅危機,我按照年齡的順序,來講他們的故事。
小A,28歲,準備和女友結婚,目前和父母爺爺奶奶住在一起,他希望結婚以后仍然能夠三代人住在一起,這樣勢必他就需要一套至少至少100平米以上的房子。小A估量了一下自己的經濟狀況,把選擇范圍鎖定在亦莊、東五環外和北六環外。經人介紹,他在亦莊看上了一處小資樓盤,立馬下了定金。第二天,他灰溜溜驅車幾十公里去退回了定金,說回去和他爺爺一說,老頭子一聽地點就大怒,說我生在北京長在北京幾十年了,從沒去過那么遠的地方,臨老你要我搬去那個鬼地方住?拿回定金的一個月之后,小A在北京城碰了三十天的灰,后悔了。覺得不能遷就老爺子的老觀念,對于一個老北京來說,東三環國貿附近都不能算城里,于是他又回到小資樓盤。售樓小姐告訴他,他曾經定過的那套房,早被別人要走了,更重要的是,該樓盤已經漲價千元。
小B,深圳人,35歲,目前和父母妹妹住在一起,他希望結婚以后能夠搬出去過二人世界,不過在買房的問題上,他也希望能夠盡量聽從父親的意見。而父親的要求很簡單,就是離他們現在的家距離不要超過2公里。小B從2006年秋天開始琢磨這件事,方圓2公里之內所有的新樓盤二手房都去看過了,眼睜睜地看著深圳的房價放了衛星。某個悶熱的晚上,他坐在糖水店里喝著五花茶跟我說:“我很懷念房價還是一萬二的日子。”
老C,38歲,外地在京的廣告公司老板,狂熱的家庭生活愛好分子,剛剛榮升父親。他的夢想是有—套房子,能夠裝下他,他太太,他不到1歲的孩子,他的岳父岳母,他的父親母親,還有他們家的保姆。曾經他有一套120平米的復式,住不下,于是他在隔壁又租了一套一模一樣的。但是,這離他的夢想還有一步之遙,他認為,一家人,就應該住在一個屋檐下,隔道墻壁,都不能算。最近,他租了一個townhouse,住得很高興,天天求著業主賣給他。
我身邊發生的這些有老人參與的購房計劃,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老人們無一例外都希望能住得熱鬧的同時又住得便宜,也就是所謂的少花錢多辦事。結果這些人的買房大計也都因為老人這一純樸的愿望而一拖再拖,并且最終美夢被拖成泡影的悲壯故事也時有發生。比如我們故事中的小A,他基本放棄了奧運之前買房的念頭,而他那個溫柔美貌的女友,則徹底放棄了和他共度今生的念頭,他們分手了。這個不完美結局,和房價問題究竟有沒有關系,有多少關系,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許,只是房價輕輕地忽閃了一下翅膀,北京城里一對愛侶的生活就刮起了龍卷風。文沈威風
錯打的電話浮生
前些天我接到一個電話,一個陌生女孩的來電,電話里她開口就問,你是在北京還是在香港呢?我很客氣地反問,請問您是哪位?她說,你別裝了,前天我們剛還見面今天就把我忘啦。我仍然客氣地問第二遍,請問您是哪位?她有些氣憤,說,我是誰你還不知道?
這種電話我不止一次接到過,開口有叫叔的,有叫爸的,給我的輩分還都挺高,難道我的號碼看上去就是一個長輩的電話么?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姑娘肯定是打錯了。
果然,沒過十幾分鐘她的電話就又打了過來,先是說對不起,她按錯了電話號碼的最后一位,把1按成了2。然后又十分熱情大膽地要求,可不可以和我聊一聊,我就想跟你解釋一下我和我要打電話的這個人的故事。
簡而言之吧,這是一個網戀故事,她和他通過博客認識,神交了半年,終于見了面。見了之后她對他很有好感,甚至愛上了他,可從始至終他都不愿意告訴她,他名字和工作單位。見面之后這哥們更是從此玩起了失蹤,電話不接,短信不回,甚至關了機……故事講完,我送給這姑娘一句話:啥也別想了,該干嗎干嗎去。這種愛上網友的庸俗故事太多了,多到一點新鮮感也沒有,你不是想找他嗎,百度一下他的手機號碼,十有八九把他的姓名、職業和單位給搜索出來。我替那個姑娘試驗了一下,果然這個人的資料便在一份聯系表上堪稱完美地呈現了出來,要命的是,我和這個人居然有過一面之交……
這件事情讓我想起上世紀90年代初的故事。那時我在一個偏遠縣城的工廠工作,沒--有人有手機,電話也只傳達室有一部,而且撥號盤上了鎖。有的年輕人練就了一副神奇的撥號本領,發電報似的不斷擊打聽筒壓著的那個彈起鍵,居然經常可以把電話撥出去;遇到年輕的姑娘就扯著聊個沒完,有個小伙子居然通過這樣的方式,和縣醫院一個漂亮的護士談上了戀愛,后來他們結婚了。
我覺得那個年代很浪漫,比網絡時代要浪漫得多。以往錯打的電話往往能造就一段美好的姻緣:一個姑娘打電話到某單位找--同學,結果總機接線員接錯了分機號碼,被這位同學的同事接了……月老在一瞬間,把紅繩搭向了另外一條電話線……事已至此,那位男同學只好認命,眼看著自己也喜歡的女同學嫁給了自己的同事,還要強裝笑顏去喝喜酒。
看看現在這些錯打的電話吧,有通知中獎讓先交手續費的,有冒充親戚聲音借錢的,有聲稱上門提供免費服務的……一個錯打的電話,往往隱藏著一個精心編織的騙局,接到這樣的電話,往往是心驚肉跳,何來浪漫可言?文韓浩月
最失敗的賊世說
小時候長期被洗腦,真的以為天才等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靈感。年紀越長,越感覺到很多事情在出生那一刻已經決定。疏松的泡桐決不會用來做衣柜,只能做古箏,而且是底板,不是面板。對于自己缺乏天分的事,貿然嘗試的后果只能是不堪設想,比如跨100米欄和做賊。
北京一小偷有次行竊,發現一種外幣上的“1”后面跟著N個零,數都數不過來,喜出望外,狂拿,對旁邊另一種面值100元的綠色“小錢”不屑一顧。被逮住以后才知道,他偷的全是越南盾,而綠色“小錢”是美元,總額高達72000美元。美國有3個小偷更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擔心事主家的鸚鵡將來會指正自己,打算殺鳥滅口,追得鸚鵡滿屋亂跑,嘎嘎大叫,反而驚動警察,一個也沒跑掉。
看看這些新聞,我的挫折感減輕好多。初中的一個夏日,我和同學一塊回家,不知怎么聊到茭筍,這種昂貴而美味的蔬菜。同學說茭筍是種在水里的,我無論如何不能相信。她就領我到他們利,指著水田里一種長著披針形葉子的植物,說那就是菱筍。明明是甘蔗!我說。她只好拉過一棵,剝出青白的肉,問信了吧?我拼命搖頭,說榨糖的甘蔗都這么白。她不停剝,不停問,直到第五棵,我才“相信”那不是甘蔗新品種,確實是茭筍。我抱著茭筍興高采烈地回家,完全沒有意識到上帝賦予我的某種天分其實是零。
隱患一直到念大學才顯現出來。大學里老有人“順”東西,我的熱水瓶、辣椒醬、衣服統統長腳走掉。我也只好去“順”,順
回的熱水瓶竟然是舍友的,上面刻著她的名字,當做義務勞動了。“順”回來的線褲褲襠破了一個大洞,可以伸出一只手。逃票鉆錄相廳,刮掉了大衣當胸一粒紐扣,死活配不上,整件大衣不能再穿。
冬天來了,外面的野草日漸枯萎,我打算種點谷子給家里的幾只貓做貓草,盯上了天臺的幾個花盆。花盆擱那很有些日子.主人毫無回收的意思,可說是拋棄物顯然不成立。但如果繼續保持目前狀態,無疑是社會財富的極大浪費,是對陶瓷工人勞動的絕對漠視。我義不容辭走上天臺,卻嚇了一大跳。這座不夜城,燈光亮徹云霄,天上的云朵清晰可辨。我簡直身處探照燈下,無所遁形。本來都往回撤了,轉念一想,就當玩角色扮演,設定我是主人,來拿自己的花盆。膽氣立刻粗起來,嘴角甚至泛起一絲微笑,我從容地挑了兩個最好的花盆,端起來平穩、勻速往前走。一進樓道撒腿狂奔,直到大門在身后關上,我才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我神清氣爽去上班,一轉門把,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門竟然沒關!昨晚太驚慌失措,用肩膀大力撞上門后,就趕緊去陽臺安置“贓物”,忘記回身鎖門。好在沒有專業小偷趁虛而入,搞不好劫財劫色,慘絕人寰。拉開門,我眼前又是一黑,幾欲暈倒,我四百多塊錢的皮鞋在外面足足呆了一夜。文水杉
華麗流轉夢依然流年
我始終覺得,人需要電影院,就像是夢需要夜晚一樣。
我最懷念的,是讀本科時的電影院。當時的大學,坐落在一個遠離城市繁華的小城里。一所大學,兩家醫院,三個超市,幾條跑著人力三輪的小街;青石板路上,你前腳剛過,后面便有人潑出洗臉水來。所以當我在讀大學后的第一個星期,發現了那家在不顯眼處的電影院時,那種欣喜,絕不亞于當年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電影院的生意,算不上好,每次去,都是稀稀拉拉地十幾個人,東一片西一片的,像是營養不良的一畝田。
但于我這類影癡,倒也是好事。可以在燈熄滅的時候,偷偷溜到后排的包廂里去,舒舒服服地享受一場視覺的盛宴。若是趕上一個爛片,看得昏昏欲睡,而隔壁恰好是一對熱戀的情侶,那倒有幸賞聽到另外一場好戲。且不說連綿不絕的親吻,打情罵俏的引逗,即便是旁邊了無聲息,只斜眼看底下兩只踢來蕩去的纏綿的腳,也足夠讓你心馳神往,不知不覺間,便將眼與耳,全都側了去。
等到電影散場,白亮的燈光次第開啟,女生的臉上一片潮紅,男生手心里浸出汗來,木椅翻轉,腳下更是咯吱咯吱地如一場好年景的雪。那厚厚的瓜子殼,踩踏上去,將那電影里沒有做完的夢,又溫暖地延續下去。我喜歡那種寂寥空落的感覺,意猶未盡里,帶著一點點惆悵,就像一個還沒有做完便被人吵醒了的夢。
像是所有俗爛小說里的情節,我與J的愛情,就是開始于電影院。從最初黑暗中種種的試探、猶疑,到不懷好意地專撿火辣的情愛片去看,我與J的愛情,也終于在流轉的光影里,瓜熟蒂落。我依然記得我們看過的第一場電影,是韓國小生張東健主演的《讓我們接吻吧》,盡管電影純潔到只有最后隔著玻璃的深隋一吻,但兩個人依然看得臉紅心跳,而且沒有阻擋住此片的名字給我們帶來的致命的誘惑,于慌亂中,有了人生中的初吻。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和J去看了最后一部電影,法國的《新橋戀人》,當男女主角在塞納河上狂舞的時候,我分明感到,那舞盡后的悵惘。
而今我來到北京,可以在更豪華的影院里,看更多精美的大片,但昂貴的電影票,也讓這種享受成為月末的奢侈品。
是后來偶爾路過小城,看見電影院門口的黑板上,依然標著“兩元一場/學生半價/通宵5元”的字樣;而隔音不好的影院里,正傳出小馬哥義薄云天的呼喊聲。那一刻,我終于知道,我所懷念的東西,依然在流光溢彩中,如一株樹,安靜地在角落里生長。
而知道夢還溫暖地安放在那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