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雖已是花甲之年,但身體很結實硬朗,有著一雙既丑陋又靈巧的手。前一陣子,我放假回東海島老家看望父親,發現父親的那雙手除長滿老繭外還有不少傷痕,有幾個手指甚至臃腫化膿。父親說,這是被竹片刺傷引起發炎的緣故。
父親的那雙手很奇特。它的外形丑陋得像小學課本里陳秉正的手,皮膚粗糙得實在無法形容。在我的印象中,父親的那雙手缺乏人情味,讓人心生怨恨。父親當過村官,曾經是我們村生產隊的副隊長。有一回,鄰村人的一群鵝吃了我們村生產隊的禾苗,被我的父親巡視田園時發現了。他不顧那群鵝的主人怎樣說理求情,竟把鵝全部押回村里,還私下決定非要處罰不可。即使是親戚“犯科”,父親手下也絕不留情。一天晚上,生產隊會計給村民記工分時,因不了解情況而給我的一位親戚多記了半天工分,被我的父親及時發現而取消了,父親還嚴肅地批評了那個親戚一頓。
父親的那雙手有時也很粗暴。父親平生嗜好喝酒,他常對我的母親說:“我不論多累多苦都無所謂,只要喝幾兩酒就有勁了?!彼綍r喝酒很少醉,但要是喝醉了就會罵人,甚至會動手打人,抓頭發、打耳光、敲腦袋,這些都是我們要承受的家常便飯。記得有一次,小時候調皮的我跟妹妹鬧別扭,把毫不示弱的妹妹弄哭了。父親帶著一股濃濃的酒精氣味回到家里,不問青紅皂白就扇了我兩個耳光,弄得我的眼睛直冒金星。妹妹的哭鬧聲漸大,父親又操起水煙筒朝我劈來,我本能地捂住頭部屏住呼吸,卻被可惡的水煙筒劈中腰部,好半晌不能動彈。隨后,父親狠狠地甩下一句:“我今日給你這個教訓,看你往后還敢不敢欺負妹妹!”這時,我忍住疼痛,抽泣流淚,卻不敢貿然發出半點哀怨聲。此后,父親對我沒有一點兒懊悔之意,他居然對自己親生兒子的傷痛完全置之不理。這次挨打使我患上了腰骨風濕痛的后遺癥。
盡管父親的那雙手很丑陋甚至很粗暴,可它又是那么勤勞,令人肅然起敬。父親一生忙忙碌碌,曾經搬過五次家,那是由于家境貧窮而茅屋不禁風雨襲擊,建了又塌,塌了又建。每次建房都是父親親自動手,自挖地基至竣工,至少需要兩個半月。由于子女多而家庭生活負擔重,父親年輕時在生產隊里干過不少粗重的農活。而且父親除了耕田、種地之外,還經常去趕海捉海鮮,他每次趕?;貋恚胰藥滋觳怀顩]菜送飯了。改革開放后,為了多掙幾個錢供兩個兒子念大學,年過五旬的父親毅然進城踩人力三輪車。家里家外,父親起早摸黑,不知疲憊,每天總有干不完的活,使不盡的勁,含辛茹苦地勞累了一輩子。
提起我的父親,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稱贊不已,因為他有一雙靈巧的手。父親不但粗活干得好,而且干細活更出色。你別瞧不起他干粗活,建房砌墻棱角分明,播種插秧得心應手,你怎能不贊賞他呢?父親干起細活來更使人嘆服。他那雙手耍雜技變魔術神秘莫測,折紙飛機千紙鶴栩栩如生,編籮筐織籠子精致實用。不僅如此,父親的那雙手還能干女人干的針線刺繡的活兒,令人贊不絕口。
如今,我也成為了孩兒的父親,經歷了生活與歲月的打磨,終究明白了父親的那雙手。我常常這樣想:正是父親的那雙手造就了幾個乖兒女,使我們兄弟姐妹懂得勤勤勉勉地讀書,認認真真地做事,規規矩矩地做人。父親給我生命,供我讀書,呵護著我成長,對我恩重如山。我深愛著我的父親,我要善待父親的那雙勤勞而能干的手。
(作者單位:廣東湛江市湖光中心小學)
責任編輯 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