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種子發(fā)芽了
男生1500米跑,莊希第一個沖過了終點,桑桑捧著白開水猶豫片刻,迎過去的時候,旁邊圍了一大群人,有的遞毛巾,有的遞飲料,甚至有女生揮舞著小手給他扇風(fēng)。桑桑站在人群的邊緣,有些黯然,自己特意為他準(zhǔn)備的白開水,看來他是喝不上了。在校刊上,桑桑看到了莊希的文章,上面說,他只喝白開水,純凈的,健康的,天然的,簡單的,像這個年齡的友情。桑桑只看了一遍,就記住了。
就在桑桑一臉沮喪的時候,莊希扭過頭來,朝桑桑笑了。潔白的牙齒,干凈的酒窩。桑桑的心里忽然柔柔地濕了,那感覺,像全世界的春雨,都落在她一個人的心上。
莊希為什么會特意對自己笑呢,在這個特殊的時刻。難道,他知道自己每天陪著他晨跑?
那些日子,桑桑早早起床,趕最早的公交車,來到學(xué)校的足球場。濃霧里看不見人影,只有此起彼伏的腳步聲。但不管那些腳步聲有多雜亂,她總能準(zhǔn)確地分辨出莊希的來。她跟上去,在他的里圈跑,同一個圓心同一條直線,隔著大約兩米的距離。兩人的腳步,咚咚鏘鏘,都敲在桑桑的心上。
太陽露出光芒,晨霧漸漸散開,桑桑能看清莊希的臉了。她便裝出一副路過而已的樣子,從莊希身旁,踢踢踏踏跑遠(yuǎn)了。
她原以為,莊希記不住她的。
可他記得,他朝自己笑了,這比任何語言都珍貴。那潔白的牙齒,干凈的酒窩和微笑的樣子,在17歲的桑桑心里發(fā)芽了。
信箋里有座秘密花園
黃昏,桑桑鎖好房門,從書包里抽出粉紅的信箋,攤開來,有一股茉莉香。她做了一個深呼吸,開始一筆一畫地寫,她把莊希當(dāng)成了另一個自己。寫些什么呢,無非是今天看了什么小說,聽了什么歌,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或者受了什么委屈之類。
只要攤開信箋,寫下“莊希”這兩個字,桑桑就像進(jìn)入了一個秘密花園。那些夜晚,桑桑聽見自己身體咯吱咯吱響,像花朵盛開,像麥子拔節(jié),像精力充沛的小鹿在林間奔跑。
桑桑會在信封上寫上地址和名字,繞過三條街道,把信投進(jìn)一個油漆斑駁的郵筒里。她覺得,這樣才有千山萬水的意思。她不署名也不留地址,她不要求莊希回信。她的秘密,她的心事,她的成長,能同另一個自己分享,就夠了。
桑桑也常猜想,莊希拆開那些信的時候,是什么樣的表情呢。
體育課,桑桑遠(yuǎn)遠(yuǎn)看到莊希他們班也在足球場,卻不見了莊希。桑桑失望地躲進(jìn)一叢薔薇旁看《小王子》,忽然,她聞到一陣茉莉香,透過繁密的枝葉,她看見了一片粉色,是信箋,一雙手,正捧著它們。太陽光斜斜地照下來,那人的眼睫毛投影在信箋上,有種別致的意味。是莊希。他的表情里,滿是認(rèn)真。
桑桑沒有驚動他,她安靜地把這一瞬間,無限延長。
腳踏車呀晃悠悠
倒霉的是,這天睡過頭了。媽媽還嘀咕,這丫頭怎么前段時間跟脫胎換骨似的,這幾天又換回來了?桑桑不答,抓起書包就往外跑。
更倒霉的是,半路上公交車竟然壞掉了!桑桑開始賣力地奔跑,那速度,比陪莊希跑步快多了。
她跑過車輛。跑過行人。跑過被風(fēng)刮倒的大樹。跑過一輛黑色腳踏車。等等,那車,那人,好熟悉。別跑了,我載你吧。車子在她身旁停下。莊希單腳點地,微笑著邀請她。
片刻的猶豫后,桑桑已經(jīng)在莊希的車后座上,搖搖晃晃地前進(jìn)了。她很想暢快地大口喘氣,可她還是憋著,心里美美地憋著。
莊希的脖子里,開始滲出汗珠,一顆一顆往衣服里滑。桑桑為早上喝下的一大罐牛奶身上套的厚外套后悔萬分。還有媽媽給塞的兩個大蘋果,至少有一斤重吧。桑桑掏了出來,路過垃圾桶時,剛想把它們?nèi)舆M(jìn)去。莊希回過頭來:傻瓜,再多裝幾個也沒問題。
傻瓜。他叫自己傻瓜。這是一個多么親密無間的詞語啊。而且,說傻瓜這兩個字的時候,莊希,眼神明亮,嘴角上揚,自然流暢,毫不做作。
她仰著頭,天空像蔚藍(lán)色的湖泊,倒掛下來。那一瞬,桑桑的嗓子開始止不住想飛出五彩的音符。
睡蓮池上少年心
在腳踏車上,莊希才知道了桑桑的名字。桑小妮,嗯,很好聽的名字呢,大俗即大雅。
桑桑想,那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就是給他寫信的人呢。不過,她確定他默讀了她的心事就OK了。
這時的桑桑和莊希,套用歌詞,就是“朋友未滿”。有時,桑桑故意不吃早餐不帶零食穿很少的衣服,跑著去學(xué)校,期望碰上騎車的莊希,有時能碰上。可有時,不但碰不上,還要忍受一上午的饑寒交迫。
化學(xué)考試的卷子發(fā)下來了。桑桑的分?jǐn)?shù)很不好,雖然老師安慰說這次故意提高了難度,大家不要灰心之類。可桑桑還是很難受,自己這么低的分,怎么配坐莊希的車呢,他可是年級的“化學(xué)王子”啊。
她走出教室,走到睡蓮池,趴在橋的欄桿上。
沒多久,她發(fā)現(xiàn),旁邊也趴著一個人。黑暗里,她看不清那人的臉。但她肯定,那是莊希。她愿意享受這默默的關(guān)懷,不言的情誼。他們沒有說一句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這安逸的寧靜。
后來桑桑想,不就是一次考試么。人生的考試還多著呢。可是,那個同她一道趴在橋上的黑色影子,卻在桑桑17歲的心里,涂上了極為溫暖、厚重、不可或缺的一筆。
梧桐樹下青澀年華
高三的忙碌讓桑桑的時間插上了翅膀,呼啦啦就飛過了。
拿錄取通知書那天,桑桑穿著白色的棉裙子,扎了很好看的辮子,跟一群同學(xué),站在梧桐樹的樹陰里有說有笑。莊希迎面走過來了,他只和桑桑說了一句“桑小妮,上了大學(xué)我們要通信噢”,就被更多同學(xué)沖散了。
后來,教導(dǎo)主任抱了相機(jī),樂呵呵地說,同學(xué)們來張合影吧。
少男少女們拉拉拽拽擠擠挨挨地排隊形。于是,莊希就站到桑桑左邊。一塊光斑,透過梧桐樹的間隙,灑在桑桑緋紅的臉頰上。主任說,同學(xué)們,手搭手,手搭手吧。
莊希的手臂,就輕輕搭在桑桑的手臂上了。更多的手臂,搭在更多的手臂上了。更多的光斑,錯落地灑在一張張青春洋溢的笑臉上了。從遠(yuǎn)處看,就像一道結(jié)實的微笑著的墻壁,不露痕跡地,彼此用心地,呵護(hù)著他們的青澀年華。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