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越南戰爭爆發到1969年,包括太平洋美軍總司令麥凱恩上將的兒子——海軍少校飛行員約翰·S·麥凱恩在內,被越軍俘虜的美軍飛行員及其他人員達近500名。為營救被俘人員,美軍于1970年實施了“絕密·山西”計劃。整個計劃無一名特戰隊員傷亡,但也無一名戰俘獲救。因此,這次計劃的實施最后究竟算是成功,還是失敗,至今仍眾說紛紜。
一張照片“催生”計劃
1970年5月的一天,美空軍特種部隊——第1127部隊的計劃部長艾爾斯上校正坐在資料室的電腦前,希望從上萬張關于越南的衛星照片和航空照片中獲得有用的情報。突然,一張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屏幕上,他將照片放得盡可能大些,只見位于河內市以西37公里處的山西戰俘營的院子里掛了許多洗好的衣服。衣服在地上組成“K”字,這使他異常激動,因為在美國空軍的信號中,“K”表示“要求營救”。寫在地面上的美術字可以判斷是表示有55名俘虜,另外,還發現一種符號,據分析是有6名俘虜在計劃越獄,并指定了地點,要求營救。6名俘虜聯名要求在山西西南方13公里處巴比山老撾一側的山下進行營救。艾爾斯很快將這一新發現,向參謀長聯席會議進行了專題報告。
艾爾斯詳細介紹和分析了各個戰俘營的情況。當時,戰俘主要關押在花爐、杏村、祿村和山西4個俘虜營。花爐監獄位于河內市區內,是法國人建的,里面各種設施比較完備。杏村監獄在河內的北面。祿村戰俘營在河內市以西約50公里處。山西戰俘營在河內市以西37公里處。艾爾斯說:“祿村監獄背靠大山,前面有條河,雖然地形條件好,但由于設施較差,面積較小,且年久失修,目前里面只關有約20名戰俘。最近北越準備將其關閉。山西戰俘營周圍是一片稻田,它原是一所小學,后改成戰俘營。最近還擴大了內部設施,新建了崗樓和圍墻,里面關押了60名戰俘。它的地理位置也十分有利于對它發動襲擊,它處在由一串低矮的山丘合成的環抱里,而在正西方向,那環狀的地帶豁然開了一個大口子,簡直就像是有意為直升機的進出而準備的。他認為最便于進行襲擊的是山西戰俘營,“如果采取速戰速決的戰法,成功的把握是比較大的。”聯席會議最后決定由反破壞活動和特種活動顧問室主任——布萊克伯恩準將負責計劃制定。
“絕密·山西”計劃初步確定了兩個方案。第一個方案是,從離山西170公里的老撾邊境線處的中央情報局基地,用直升機空運特種部隊,這不需要空中加油。第二個方案是,從泰國基地用7架直升機運送較大規模的部隊。但由于距離拉長,需要空中加油,而且容易受氣候影響。山西收容所院內有一塊空地可供小型直升機起降。他們認為如果采取空襲的方法,可以在北越兵應戰前救出俘虜。不管第一種還是第二種方法,在天晴月明的夜晚實施最為理想。為了迷惑越南方面,分散其注意力,最好從北部灣派海軍飛機同時襲擊海防港。最后決定分兩個階段實施。第一階段要在6月30日以前制定好方針大綱和計劃概要;第二階段要在此基礎上,制定詳細實施方案,進行訓練,付諸實行。6月5日,在國防部地下作戰室召開的由國防部長、陸空軍參謀長、海軍作戰部長、參謀長聯席會議各部長參加的會議,布萊克伯恩第一次將營救俘虜計劃向與作戰有關的首腦們做了報告,并得到了他們的首肯。同時,會議決定埃格林空軍基地的空軍特種部隊的司令官麥納空軍準將擔任整個行動的指揮官,塞蒙茲擔任襲擊部隊的指揮官。
細致準備喜憂參半
緊接著的時間內,行動小組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營救準備工作。他們一邊在埃格林基地和布雷格堡基地根據自愿原則。召募了參戰的突擊隊員,一邊收集相關情報,一邊研究制定營救訓練計劃。按照計劃,訓練從9月6日開始,10月6日以前結束,10月10日以前將部隊布置在東南亞,在10月20日至25日之間好天氣的某一天實施襲擊。
訓練場地設在埃格林基地的第三輔助訓練場,并建設了一個模仿山西收容所的模擬基地。訓練采取先分訓后合訓的方式依次展開。飛行訓練總共完成368架次,1017個飛行小時。無線電靜默狀態下的夜間編隊飛行是主要的訓練科目。地面部隊的訓練科目主要是武器操作、無線電操作、破壞訓練、巡回盤查、生存訓練、疏散訓練、直升機乘坐訓練等。學習急救法和手語信號也是重要的訓練科目。在野外還進行過搜索訓練和夜間訓練,以及地面和直升機上的目標識別、射擊訓練。地面部隊還按作戰分工進行訓練。襲擊隊(共14人,代號“藍色少年”,由邁道斯上尉指揮)乘直升機在院內著陸,從事俘虜的尋找營救。警戒隊(20人,代號“紅色車輪”,希德納中校指揮)在院外著陸,從事建筑物的破壞和警戒。支援隊(22人,代號“綠色暗礁”,塞蒙茲上校指揮)乘大型直升機在院外著陸,支援前兩隊。各隊按分工反復進行了訓練。隨后,進行了3次空中地面合成襲擊訓練。
在物質準備上,特戰隊員除配備了手槍、來福槍外,還準備了便攜式無線電發報機、燒毀障礙物的氧乙炔切割裝置、汽油動力式鏈鋸、螺絲切斷機、防塵眼鏡、夜視眼鏡、防護手套、提高射擊效果的曳光彈、彈痕標志彈、炸藥、輕型反坦克炮、梯子、營救俘虜用的睡衣等。中央情報局的有關人員就老撾邊境附近的形勢,向特戰隊員進行詳細介紹,又教給每個人在地面掉隊時要求營救的特別信號,發給一幅小型地圖和血型證明書。地圖是絲織的,正面畫著地圖,角上縫著一個極小的磁鐵。而反面則是注著發音符號的求救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用語,這些用語都是老撾語和越語,例如:“哪邊是北?”、“請給水喝!”、“請給找醫生來!”等等。應該說把應該想到的一切都想到了。
為了尋求配合,布萊克伯恩和麥納拜會了太平洋總部司令麥凱恩,向他公開了襲擊計劃的全部內容,請求他屆時派艦載機襲擊海防港,以分散敵人的注意力。麥凱恩上將的兒子,3年前就被越軍俘虜,無論從個人角度還是從整體角度,麥凱恩都十分愿意協助這次的行動。11月1日,布萊克伯恩、麥納、塞蒙茲3人到達西貢,向駐越美軍司令艾布拉姆斯陸軍上將匯報了襲擊山西的計劃,請求給予支援。爾后,麥納和塞蒙茲又乘海軍的飛機。來到了正在北部灣游弋的第7艦隊第77特混艦隊的旗艦,拜會了司令巴德薩,請求派海軍飛機對海防港進行佯攻。
現在看來,好像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但情報問題卻成了整個行動準備的難題。雖然美國國家保密局神通廣大,搜集了有關越南的許多情報,但從越南戰爭以來,卻沒有搜集到有關俘虜的一份資料。關于俘虜方面的主要情報,都是空中照片。因此,他們請求增加SR-71偵察機的高空偵察和“水牛·獵人”機的低空偵察次數。由于受惡劣氣候的影響,不管是“水牛·獵人”所拍攝的照片,還是SR-71拍攝的照片,都不能提供足夠的情報。從老撾潛入北越的秘密特工和秘密打入北越的美國間諜也沒有獲得充分的情報。10月8日,麥納準將和塞蒙茲上校得到情報:山西收容所的活動有所減少,根據SR-71拍攝的照片分析,已看不到人影了。也許是收容所轉移了,也許是俘虜們不再被允許到室外活動。緊接著,情報顯示,山西的活動再次減少,俘虜究竟在不在還是個未知數。那6名據認為正計劃逃跑并要求單獨營救的俘虜也已經死亡。10月19日,根據來自河內間諜的情報,山西收容所已變成空的,而在新收容所還關押著150名左右的俘虜。而空中偵察表明,山西收容所里仍然有人,盡管不知這些人是什么人。
不準確的情況最終沒有影響整個救援行動的實施。麥納準將10月20日向塞蒙茲上校的襲擊部隊下達了起飛的命令,同時通報了第77特混艦隊和太平洋總部。計劃將如期實施。
奇襲過程有驚無險
整個訓練過程中,保密工作非常嚴密。在103名預定參加襲擊部隊的人員中,只有4名指揮官知道計劃,其他人都認為或是去營救因劫持事件而卷進去的大使館官員,或是向非洲、中東出擊。在他們到達泰國的打卡里空軍基地的11月18日,麥納和塞蒙茲才第一次向全體隊員宣布了作戰計劃。但是襲擊的目標是哪座戰俘營,士兵們現在停留的地方叫什么,誰也不知道,也不允許他們知道。20日18點,全體隊員第一次清楚了要襲擊山西俘虜收容所的計劃。特戰隊員隨后從打卡里空軍基地飛往前線的吳通空軍基地,又換乘正在那兒待命的直升機。襲擊部隊分乘1架HH-3和2架HH-53直升機與預備機一起在HC-130P加油機的引導下,向預定地點飛去,它們要在23點18分同支援機隊在老撾上空會合,當初預定要參加引導的C-130一號機因發動機故障,遲了23分鐘才出發。21日0點4分,支援機隊也從那空拍依空軍基地起飛。

襲擊部隊和支援部隊在老撾上空會合后,采取低速低空飛行,當襲擊部隊飛抵山西上空的時候,已是21日2點以后。整個作戰部隊由襲擊部隊和支援部隊組成,襲擊部隊以C-130一號機為先導,包括HH-3直升機l架,HH-53直升機5架;支援部隊以C-130號機為先導,包括AH-1直升機5架,HC-130P機1架,負責加油、救難,F-4戰斗機10架用于壓制“米格”機,F-105戰斗機5架用于攻擊吸引“薩姆”導彈,A-7、F-8海軍飛機若干,用于提供空中支援。
此時,按照計劃,從航空母艦“奧里斯坎尼”、“漢科克”、“突擊者”號上起飛的海軍A-7、F-8攻擊機群也起飛,開始佯攻行動,造成美軍要轟炸越南海岸線的假象。但由于是佯攻,飛機只允許使用照明彈,而不能配載導彈,機群過后,海防港在大量照明彈的作用下,像白晝一樣明亮。這時,C-130投下的照明彈也把山西收容所照得一片光明。突然,HH-53直升機三號機上黃色的危險顯示燈開始閃光,這表示變速器出現故障,但三號機仍然繼續飛行。德納林少校發現因大風的原因,飛機被刮到收容所以南200米處。他低頭一看,南側也有一個類似山西收容所的建筑物。他認出這是一所中學,于是他趕快掉轉機頭,對準出現在眼前的收容所的監視塔按下了機關炮的按鈕,監視塔立即沖起一股濃煙。德納林少校駕機向預定的待命地點飛去。
HH-3直升機在收容所院內強行著陸時,樹木被掃倒,直升機的旋翼也脫飛,搭乘者被重重地摔在地面上。2點17分,“綠色貝雷帽”部隊的貝特納中尉第一個跳了出來,一邊高喊著:“我們是美國人,不要抬頭!”一邊和襲擊隊長邁道斯上尉一起沖進建筑物。脫離領頭的HH-3機后,HH-53一號機機長布里頓中校認錯了目標。盡管襲擊前已再三提醒,但結果還是搞錯了。HH-53二號機機長阿里森中校注意到了這一點,立刻向北掉轉機頭,直撲收容所而去。警戒隊隊長希德納中校當即判斷不能指望支援隊參加了,便馬上開始執行“綠色計劃”(只有警戒隊和襲擊隊的34人參加的襲擊計劃)。
這時,由塞蒙茲上校率領的支援隊在收容所以南400米處的中學著了陸。塞蒙茲上校發現墻上圍著一圈情報中沒有的鐵絲網,但他并沒有以為出現了差錯,到沖進院內的時候,情況卻有些異樣。小型火器對射開始后不久,建筑物被燃燒彈擊中,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塞蒙茲上校終于發現了差錯,放下支援隊而退到空中的布里頓中校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一陣對射之后,塞蒙茲喚來了直升機。在熊熊烈火旁邊,直升機降了下來。在確認全體隊員已經到齊之后,直升機起飛向收容所方向飛去。這是在襲擊開始8分鐘后的事。后來才知道,駐扎在中學里的,不止是北越士兵,據傳還有蘇聯士兵。
營救行動一無所獲
邁道斯上尉率領的襲擊隊一齊涌進了建筑物,找遍了收容所的每一個角落,但沒發現一名俘虜。希德納中校率領的警戒隊對重要建筑物全部予以摧毀。塞蒙茲率領的支援隊也正巧趕過來。越軍很少抵抗,也沒有增援。
襲擊開始后16分鐘,布里頓中校的HH-53一號機載著23名隊員和HH-3直升機的3名乘員起飛向西飛去。毀壞的HH-3被裝上炸藥。襲擊開始后27分鐘,比預定時間延遲1分鐘,二號機也載著23名隊員升空。在空中清點了人數,沒有死亡者,看來已經全部撤出。二號機起飛6分鐘后,收容所方向響起了爆炸聲,這大概是安裝在HH-3直升機上的定時裝置已經引爆。直升機向預定的空中加油地點飛去的時候,一號機又清點一次人數,發現少了一人。立即同二號機進行了聯絡,原來該機多乘了一個人。德納林少校的HH-53直升機監聽著一、二號機清點人數的無線電聯絡,在通過無線電聯系證實全部登機之后,三號機打開節流閥向編隊追去。直升機于5點28分在吳通基地著陸。襲擊計劃執行的天衣無縫,但營救俘虜的目的卻沒有達到。
本來美國不想把此事再擴大,但問題卻被越南捅了出來。越南向全世界控訴美軍轟炸其一座戰俘營。為避免造成過大的負面影響,美國不得不召開發布會以澄清事實。國防部長萊爾德和穆勒主席、麥納準將、塞蒙茲上校一同出席了新聞發布會。萊爾德緩慢而沉穩地宣布了特種部隊襲擊山西收容所一事。關于襲擊的經過,他只做了短短3分鐘的介紹,爾后說:“遺憾的是,收容所是空的,沒能救出俘虜。”記者團立刻出現了嘁嘁喳喳的低語和驚詫之聲。面對記者們的提問和質疑:是怎樣制訂作戰計劃的?為什么要襲擊一個空的收容所?不是已經知道俘虜不在,收容所是空的?是不是泄了密?國防部長、麥納準將和塞蒙茲上校只能不作正面回應、敷衍了事了。
此事過去了很久,美國人才知道,原來由于紅河上游多年罕見的大暴雨,河水上漲,一直漲到距離山西戰俘營西墻只有14米。為安全起見,越南早在7月14日就用汽車把戰俘轉移至山西東面24公里處的另一個戰俘營去了。單從軍事行動來看,這次行動從計劃的制定、準備到具體實施,得到了美國海軍、空軍和情報部門的密切配合,突襲行動開展的相對比較順利,且自身沒有人員傷亡,為實施救援行動積累了應驗,對振奮戰俘和家屬們低落的士氣起到巨大作用,從一定意義上說是成功的。為此,美國眾院和參院還一致通過一項聯合議案,表彰特種部隊的大無畏精神。但也有人認為行動是失敗的。因為,整個救援行動并沒有達到營救戰俘的根本目的,且主要原因是由于相關情報的失誤,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由于無法及時獲得準確的情報,教訓是十分深刻的。無論對于這次行動如何解讀,有一點確是無可爭議的,那就是——情報在作戰行動中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