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篡改丈夫病歷,讓其“患了3年的糖尿病”。當真相大白,受欺騙的丈夫以妻子侵犯其身體健康權為由,起訴離婚,并索取巨額賠償。而妻子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善意的,不僅沒讓丈夫身體受到傷害,還挽救了家庭,換回了丈夫的身體健康。妻子用這種特殊的方式拯救婚姻合法嗎?是否構成侵權?
難纏“病魔”驚傻出位丈夫
今年38歲的李華原是湖南懷化一家事業單位的公務員。1999年初,李華從單位辭職后,與朋友合伙開了一家貿易公司。一年后,合伙人外出發展,李華貸款將朋友的股份接下,自己獨自經營。為了支持丈夫的事業,妻子葉琴放棄某企業高薪的會計崗位,一邊幫助丈夫打理生意,一邊不辭辛勞地料理家務、照顧女兒李玉。由于李華善于經營,加上夫妻同心,公司業務蒸蒸日上。看著全家的日子越過越紅火,幸福的暖流常從葉琴的心底涌起。
然而,在感受著家庭的幸福與融融親情的同時,一股難言的苦澀與憂傷也開始占據著葉琴的心間。這來自丈夫的健康與感情雙雙出位。
原來,與李華結婚不久,葉琴的父母因病相繼雙雙辭世,李華成了她唯一的依靠。為了讓丈夫有一副強健的體魄,每天葉琴總是早早起床,叫醒丈夫,催促他起床鍛煉身體,等李華跑步回到家之后,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兩個滾燙的雞蛋就遞到他的面前。晚飯后,葉琴總是挽著丈夫的手在大街、河堤散步。平常,葉琴也沒有忘記對丈夫的膳食進行營養搭配,所有這一切,都傾注了葉琴關愛丈夫與經營美滿家庭的良苦用心。在葉琴的精心調理下,李華原本虛弱的體質漸漸強壯起來。而那時的李華也格外愛惜自己的身體,煙不抽、酒不喝,能不去的應酬盡量推掉,平時有個頭痛腦熱的也不敢大意,不是及時吃藥就是上醫院看醫生。
但自從全面接手公司后,李華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嘴里開始叼起了煙卷、噴出了酒氣,還非常熱衷各種應酬,花錢也大手大腳起來。葉琴告訴他,現在公司開支大,應該緊縮開支,有時想著無時苦,可李華卻說:“咱家有錢了,怎么還能像原來那樣小家子氣?俗話說得好,‘大吃大用天來送’啊。”由于李華一天到晚不是在生意場上,就是在娛樂場所,原來勤于鍛煉的好習慣早已丟在了爪哇國。而葉琴精心準備的早點與合理搭配的膳食對于經常夜不歸宿的李華也派不上用場。看著丈夫的肚皮一天天鼓起來,臉上與身體的贅肉日漸增多,葉琴不止一次警告丈夫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可李華對妻子的勸告置若罔聞。為此,葉琴深為苦惱,只好盡量干預丈夫外出,但此舉卻引起了李華的反感。
更讓葉琴鬧心的是,曾經老實忠厚的李華竟然趕時髦,在外面養起了情人。
那是兩人感情日漸疏遠的時候,公司秘書秦菊鳳闖進李華的視野。秦菊鳳年方21歲,渾身透出一股令人頭暈目眩的青春韻味。見經理與老婆鬧起了矛盾,從2003年5月開始,認為有機可乘的秦菊鳳主動向李華發起了進攻,并時常在李華面前說葉琴的壞話:“女人只知限制丈夫而沒有對他事業上的支持,這樣的女人有害無益,不如休了算了!”加上她平時利用自己能言善辯及長相的優勢,幫著李華接洽業務、協調關系,使李華覺得秦菊鳳對自己的事業很有幫助,因此,兩人感情急劇升溫。不久,昏了頭的李華竟然向葉琴提出離婚。得知真相,善良的葉琴想不出別的辦法,蒙在被子里大哭了幾場。
怎樣才能讓丈夫回到從前?怎樣才能挽救這樁本該幸福美滿的婚姻?就在葉琴感到無計可施時,2003年8月,李華感到身體不適,在葉琴的陪同下來到醫院檢查。看到李華身材臃腫,醫生建議他做血糖與肝功能檢查。下午,由于李華要陪客戶,他要葉琴到醫院取結果。當李華送走客戶正準備喘口氣時,接到了葉琴從醫院打來的電話:“老公,你快來一趟!”在糖尿病專科門診,醫生指著兩張化驗單對李華說:“你不但血脂高,還有中度的脂肪肝,另外你的血糖值這么高,按照糖尿病診斷標準,你已經患上了糖尿病!這病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由糖尿病引發的并發癥,如心血管疾病、高血壓,甚至雙眼失明或是下肢壞死性疽引起截肢重殘,糖尿病晚期還有患上尿毒癥的可能!”李華大吃一驚:“我沒有變瘦啊,也沒什么其他感覺,怎么會得糖尿病?”醫生平靜地告訴他:“你這是非典型糖尿病,癥狀不明顯,所以更不容易發現。”
糖尿病的可怕李華并不是不知道。他公司里有位40多歲的員工就是因為糖尿病引起冠心病而猝死的。當從醫生的嘴里得知自己竟然得了這種病時,李華嚇得三魂出了六竅。
三年“治病”生涯悲喜交集
那天,醫生除給李華開了治療糖尿病的藥后,還給了他一大堆禁忌與告誡:不能抽煙、喝酒,控制飲食,夫妻生活盡量減少,要加強鍛煉……李華憂心忡忡地與葉琴回到家。葉琴寬慰他:“你聽我的,我幫你調理身體,醫生說了,這種病關鍵是要控制血糖的指標。”
從第二天開始,李華再也不用葉琴催著起床了,當手機鈴聲在清晨6點準時響起,李華就一骨碌爬起來,到外面跑步。回到家,饑腸轆轆的他希望妻子捧出一頓美餐,但擺在他面前的竟是沒有放糖的豆漿與煮熟的老玉米棒子。看著丈夫不滿的眼神,葉琴說:“醫生說了,這些東西對降低血糖有好處。”李華只得強忍著咽下。只要李華在家吃飯,葉琴總不準他吃得太飽,說要嚴格控制食量,以防身體熱量增高而導致血糖升高。
那天,一位重要的張姓客戶要與李華簽訂一筆數額可觀的合同,這位老兄最大愛好就是杯中之物。記得第一次簽約時,張經理指著桌上的五糧液對李華說:“李總,我做生意結識朋友沒有別的訣竅,就是看喝酒有沒有誠意。我們先一人一瓶,然后再獨自喝,多喝一瓶我就多簽50萬元的合同,說話算數!”為了攬上這個大戶,那天李華整整喝了3瓶五糧液,回到家吐了個肝腸寸斷!張經理說話還真算數,除了正常的合同外,還額外增簽了100萬元合同。
可這次李華犯難了。為了不讓張經理誤會,他特地帶上秦菊鳳一同出席酒宴。果不其然,張經理又提出與李華拼酒,當聽李華說身體不適不能喝酒、要秦菊鳳代替時,張經理執意不肯:“李總你原來那么能喝,現在不喝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張某?”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李華顧不上自己的糖尿病了,心一橫,拿起桌上的一瓶五糧液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張經理一看就樂了:“李總真夠朋友。”結果,這次簽約非常順利。見丈夫又喝醉了,第二天一大早,葉琴拉著他來到醫院糖尿病專科,聽說李華又大量飲酒,醫生一個勁兒地嘆氣:“你是要生意還是要命啊,一定不能再喝酒了!今天再做一次血糖檢查。”當天下午,到醫院拿檢驗報告單的葉琴給李華打電話:“老公,你的血糖又升高了,以后不能再這樣了。”聞此消息,李華發誓不再喝酒。
第二天上午,李華正在會議室召開公司中層以上人員會議,葉琴突然闖了進來,大聲說:“我來是想告訴大家一件事,李經理患上了嚴重的糖尿病,希望大家今后出于對他身體的關愛,監督他,別讓他喝酒,拜托了!”聽說李華患了糖尿病,大伙非常驚訝,當然,最吃驚的要數李華的情人秦菊鳳。
秦菊鳳與李華在一起,最終目的是想“轉正”與他結婚。她正準備這幾天向葉琴公開叫板,可沒想到李華卻患上了糖尿病!秦菊鳳上網一查關于糖尿病的資料,其嚴重后果讓她心驚肉跳,李華本就比自己大十多歲的,如今又患上了嚴重的糖尿病,那不是終身累贅嗎?左思右想,秦菊鳳向李華提出分手,并索要幾萬元的青春損失費。當李華明白秦菊鳳提出分手的原因后,既氣憤又難過,甩給她3萬元“補償費”,然后將她從公司掃地出門。
得知丈夫不但與秦菊鳳分了手,而且秦菊鳳還離開了公司,葉琴高興得心花怒放。
此后,為控制自己的病情,李華每天雷打不動地堅持鍛煉,并煙酒不沾,豐肥厚膩的美食他視而不見。在葉琴的督促下,李華還經常到醫院復查,看到葉琴從醫院拿回的那些血糖化驗單的結果都是正常時,李華緊張的心情漸漸舒展開。從第二年開始,醫生建議李華停止服藥,開始采用運動與食療相結合的辦法進行治療。為了珍惜自己的身體,李華對各種活動與宴請,能謝絕的盡量不去,實在難推辭的,就讓葉琴陪同自己參加。因為妻子在身邊,他有了不喝酒的借口。后來一次檢查發現,李華的高血脂降了下來,脂肪肝也完全消失,血糖值得以穩定。這一切,讓李華收獲了無盡喜悅。
但李華也因此失去了很多。第一年里,他每天都要吃三次降糖藥,吃藥后出現副作用,經常頭暈腦漲。停藥后,在食療治病期間,除了少量的脂肪補充,苦瓜、玉米等粗雜食糧成了他的主食,原來的山珍海味、精美食品再也與他無緣。更重要的是,因為大伙都知道他是一位糖尿病患者,好些交際活動都不主動邀請他參加了,有時就是勉強參加了,大伙觥籌交錯時總是把他冷落在一旁。因此,他失去了生意場上好些需要正常來往的朋友,公司生意受到嚴重影響。同時,為了遵從醫生關于夫妻生活要適量的禁忌,每周他只與葉琴過一次夫妻生活,而對正值壯年的李華來說,實在有些殘忍!三年多的時間里,李華就是在這種悲喜交錯中度過的。
驚聞真相丈夫怒上法庭
然而,一個意外的發現讓李華既憤怒又興奮。
2007年3月28日早上,因公司沒事,李華鍛煉回來后就待在家里,葉琴則上街買菜去了。這時突然停電了,李華一檢查,原來是電表下面的保險絲燒了,當他打開臥室的抽屜尋找保險絲時,突然發現抽屜底層放著一本上了鎖的日記本。李華懷著好奇的心理撬開日記本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是葉琴的日記。日記本第一頁赫然寫著:挽救丈夫身體與婚姻計劃。通過日記,李華得知自己當初并沒有患上糖尿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來,李華第一次檢查血糖與肝功能后的下午,葉琴來到醫院的導醫臺上拿丈夫的兩張檢驗單,丈夫除了有些高血脂與中度脂肪肝外,空腹血糖值是5.6,完全正常。可當時葉琴遇到一位年約四十七八歲的婦女也來拿她丈夫的血糖檢驗報告,對方告訴葉琴,她丈夫整天在外花天酒地,自從得了糖尿病后就開始老實待在家里了,完全改掉了以往的不良習慣,且身體也比以前好多了。
正為丈夫的身體越來越糟與出軌而感到無計可施的葉琴恍然大悟:如果李華也得了糖尿病,說不定也能大有改變。想到這里,葉琴一看檢驗單,上面的數據全部是醫生用圓珠筆寫的,于是她找來圓珠筆,在丈夫的血糖檢驗單5.6的數據前面添上了一筆,變成了15.6。當葉琴拿著報告單走進糖尿病專科時,醫生大吃一驚:“這么高的血糖還不來治療嗎?要是拖成中晚期那就完了!”葉琴馬上給李華打電話。以后每次檢查,由于李華工作忙,檢驗單都是葉琴去拿,如果丈夫遵從她的調理,葉琴就沒有改動數據,說是治療有效果;如果丈夫哪天不聽她的,在外喝了酒什么的,葉琴就改數據,借此來威懾李華。由于她的行動天衣無縫,就連醫生都沒發現。看著計劃一步步實現,葉琴決定將自己的“高明之舉”用日記的形式記下來,經常偷偷拿出來欣賞一番。哪想到,這本至關重要的日記最終還是曝光了。
妻子竟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來,這讓李華非常憤怒,有一種被妻子玩弄于股掌的感覺。他決定與妻子離婚。為了親自截獲葉琴篡改檢驗單數據的證據,當天中午,在外面轉悠了半天的李華買了一杯散裝白酒送進嘴里后馬上吐出來,隨后回到家,故意走到葉琴身邊與她說話。葉琴聞到了丈夫嘴里的酒氣:“你又在外面喝酒了?” “碰到幾位老同學,硬拉著我去喝了,要不明天我再去化驗一次血糖吧!”
第二天李華來到醫院抽了血后,告訴葉琴下午去拿化驗單。下午,李華早早來到醫院大廳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戴上一副墨鏡,手里拿著一張報紙遮住了大半張臉。不久,李華抬頭看到葉琴從外面走了進來,正當她低著頭用圓珠筆在檢驗單上添加數據時,李華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后。看到事情穿幫,葉琴驚呆了。回到家里,當李華將那本日記本擺在葉琴面前時,葉琴知道再也瞞不住了。
2007年4月,李華以葉琴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侵害自己身體權為由,向法院起訴要求離婚,并以葉琴的行為造成相關的損害后果為由,索賠6萬元的賠償費,另外還提出兩萬元的精神損害撫慰金。李華明確要求上述賠償款從夫妻應該分割的財產中扣除。
接到丈夫的訴狀,葉琴泣不成聲。她在答辯狀里認為丈夫提出離婚毫無理由。雖然自己制造了丈夫患“糖尿病”的虛假事實,但當時丈夫的身體確實處于亞健康狀態,高血脂與脂肪肝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在自己的監督與調理下,丈夫的身體素質得到很大的提高,更重要的是,丈夫為此與情人秦菊鳳斷絕了關系,再也沒有出軌過。她的行為不但沒有損害丈夫的身體健康,相反還使家庭關系得到改善,夫妻感情得到升華,因此,李華起訴要求離婚并索賠沒有道理。
5月24日,法院開庭審理了這起罕見的因夫妻之間侵權而導致的離婚案件。2007年7月6日,法院對此案作出一審判決:一、原告李華與被告葉琴離婚;二、女兒李玉由被告葉琴撫養并隨其生活;三、夫妻共同所有的貿易公司(經評估為人民幣150萬元)由原告李華經營管理,由李華補償葉琴60萬元;四、被告葉琴賠償原告李華精神損害撫慰金兩萬元(從應得的補償款里扣除);五、駁回原告李華要求被告葉琴賠償6萬元的訴訟請求。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法律評析:
雖然李華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有過錯,但葉琴完全可以依照法定途徑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以達到重拾夫妻幸福、升華感情的目的。但葉琴卻采取違背科學與常理的欺騙性手段,制造原告方患有糖尿病的虛假事實,對李華進行所謂的“糖尿病”治療。雖然李華沒有提交有關自己身體受傷害的證據,但沒有患上糖尿病卻用糖尿病的方法與藥品來進行治療,對身體會造成一定損害是不容否認的客觀事實。更重要的是,葉琴的所作所為不但給李華造成了嚴重的生理后果,構成了對身體健康權的侵害,而且從庭審中原告李華堅決要求離婚的態度來看,原、被告之間夫妻感情已經完全破裂,理應判決離婚。雖然原告李華沒有向法庭提交自己身體損害后果的有關證據,但葉琴的行為卻構成了對李華精神上的損害,理應賠償相應的精神損害撫慰金。
夫妻間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想要改變一方,完全可以采取心平氣和的方式來進行,只要自己作出了努力,相信另一方能夠在實踐中接受。如果現實中每對夫妻都懷著為對方好的目的,而采取的手段卻是見不得光的算計,這樣的夫妻關系能維持多久呢?葉琴的所作所為出發點雖然沒錯,但采取的方式顯然非常不明智。正是她這種做法,導致原本可以正常挽救的家庭走向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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