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間非正式組織網絡存在的理論分析

企業的生存和發展不是孤立的，總是處于一定的關系網絡之中，除了要與政府、社區等非經濟組織交往以外，一個企業與其他企業之間的關系構成了這個網絡的重要內容。組織理論認為，企業既是一種正式的組織，也是一種非正式的組織，而且，在許多情況下，企業作為一種非正式組織的含義要比作為一種正式組織的含義深遠得多，這種非正式組織在企業外部的表現，主要體現在企業與企業之間所形成的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之中，這種非正式組織網絡超越了規范性市場交易的范疇，發揮著包括經濟功能在內的廣泛的社會作用。

一、企業間非正式組織網絡的基本形態及功能

1.在具體的市場交易中，企業買賣雙方形成的良好關系。經濟學市場理論認為，經濟交易多數發生在相互陌生的企業代理人之間。而事實情況并不是這樣，相反，進行交易的雙方常常具有多年的合作經歷，彼此信賴，在固定的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中發生互動。買方并不會在市場中到處尋找價格最低、質量最好的產品，而是購買他所熱悉所信任的企業的產品，即使這些產品價格更高也是如此。同樣，賣方也可能對與自己長期合作的買主客觀如實地介紹其產品。通常情況下，作為賣主的企業與代買商很熟悉，進行交易的雙方一經把對方當作自己的客戶對待，相互之間的合作就會持續若干年時間，并且經常性地發生互惠行為。雙方傳播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如關于其他競爭者價格、數量等方面的消息。在日本，友誼和持久的人際關系對商業影響至深。日本企業成員下班后常在酒吧和夜間俱樂部聚會，這無疑有利于形成穩固的人際關系紐帶。一旦這些關系紐帶得到建立，就會穩定地發展下去。這樣，日本各企業在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中介下緊密結合起來，相互進行交易。這使得日本人往往同多年的老關系做買賣，而不是在自由市場競爭中尋找交易伙伴。與西方國家相比，日本市場是最難進入的，這與日本企業在現有穩定的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中進行交易，進而形成一種排他性貿易不無關系。

2.西方社會各個企業間通過相互連鎖的董事會聯結在一起，這使得企業的理事間產生了良好的非正式組織關系，并使得各個企業借助這種社會關系中介發生經濟聯系。例如，甲可能同時擔任企業A 與企業B 的董事，而乙可能同時擔任企業B與企業c 的董事，由于都擔任企業B 的董事，甲乙兩人之間可能會形成穩定的社會關系，這種社會關系將把企業A 與企業c 也聯系起來。當然，各企業領導之間良好的非正式組織關系的形式是多種多樣的，他們可能畢業于同所學校，并且是同學；他們可能在同一企業做過事，然后又各自做了其他企業的領導，但是彼此的同事情誼仍在；他們可能同屬于某一社會組織的成員，彼此交情深厚；或者，他們都來自某個種族、民族和文化集團，彼此間具有天生的信任感。

3.在一些特定的情況下，企業之間必須通過穩定的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來進行經濟交易，否則就難以形成交易。“準企業”的組織形式就屬這種情況。在許多行業中，分包合同的應用非常廣泛。分包合同要求參與這一交易的各個企業之間建立起穩固的關系，否則就會使得分包合同沒有保障。不過，在“準企業”結構中，關鍵的不是它類似于等級制的、由上到下的垂直結構，而是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

4.當經濟交易發生沖突與糾紛時，當事人更傾向于通過社會關系來協調和解決，而不是借助于正規的訴訟等法律手段。企業間的經濟糾紛常常無需牽涉合同、法律等就能得到解決，在這些糾紛中，當事人往往不愿談及法律、訴訟等問題，因為這會破壞企業在社會關系網絡中的聲譽。在一定的條件下，不經過法律程序而通過非正式組織關系來解決沖突更為可行。企業領導之間可能彼此認識，他們可以通過協商合作而不是敵對的態度來共同解決問題。

二、企業間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存在的理論分析

為什么作為正式組織的企業會存在非正式組織性質的社會關系網絡？為什么這種關系網絡能發揮出超越經濟交易性質的溝通與協調作用？可以分別從制度經濟學與社會學兩個角度加以分析。

1.制度經濟學角度分析。新制度經濟學認為，在市場經濟中，經濟主體之間的經濟交易是在一定的規則中進行的。人類的經濟行為一般受兩類規則的約束，一類是正式規則，另一類是非正式規則。正式規則指的是人為制訂的各項法律、法規、制度，以及在正式經濟組織之間簽定的正式契約。這些正式規則由權威機構頒布。非正式規則是在歷史中形成的文化傳統、道德觀念和行為習慣，并由此演變出的行為習慣。新制度經濟先驅諾斯認為，構成一個社會制度的總體結構是正式規則與非正式規則實施機制的總和，非正式規則的一個重要作用是去修正、補足或拓展正式規則。正式規則就是規范市場交易的制度機制，非正式規則是與正式規則同時發揮作用的“潛規則”，它發生在各種社會關系之中。

企業間存在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是一個客觀事實，它是企業與企業之間按非正式規則交往的體現。假如一個國家的制度機制達到一種理想狀態，能夠使得市場交易的成本為零，不需要非正式規則的補充，制度內就可以高效率解決任何企業交易行為。然而，即使是最優的制度機制也達不到這種狀態，在企業之間的交易過程中，非正式規則始終起著作用，企業間的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始終發揮著包括經濟功能在內的重要的協調作用。從邏輯分析到事實觀察不難發現，由于基本經濟制度、市場發育的成熟程度以及歷史情況不同，各國制度機制也各不相同，有的國家制度機制在企業之間交易中的作用相當有限，反而是非正式規則在發揮著主要作用。

在中國，長達幾千年的農業經濟時代，正式規則匱乏，這就為非正式規則提供了較大的活動空間，人們對非正式規則的長期依賴，形成了對正式規則的不信任感。企業是歷史的產物，不可避免地要受到這種“潛規則”的影響。相對于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中國企業的制度環境仍存在許多問題。集中表現在行政干預的存在和市場交易制度的不健全，立法滯后，執法不到位，導致正常的市場交易規則難以發揮應有的作用。這些都會迫使企業不得不通過各種渠道，采取各種方式營造自己的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采取非正式規則，以應對各種問題。

2.社會學角度分析。在中國，企業間存在明顯的非正式組織關系網絡是由特定的社會環境造成的，造成了中國企業對非正式規則的重視。導致這種結果的社會因素很多，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中國是一個“無訟”的社會。

中國是“無訟”的社會，是費孝通對中國社會學研究的一個重要結論。同許多論者“法治”、“人治”的看法不同，費孝通強調“禮治”的重要性。按照費孝通的說法，“禮是合適的路子，是經教化過程而為主動性的服庸于傳統的習慣”。禮治則是靠傳統來維持社會運轉。其執行者就是掌握著教化性權力的人，王者、父母、師儒、長輩都是禮治秩序的維護者。因為教化權力控制著古代中國社會的基本秩序，所以，整個社會有表現為一個“無訟”的社會。如果有了沖突和違規，社會不鼓勵超出禮治秩序的法律解決。

現代中國已不同于古代社會，但作為文化的遺傳，“無訟”的理念還影響著中國的企業。不到萬不得已，中國的企業是不會走法律程序來解決相互之間經濟糾紛的，這不僅僅是一個顧及形象與信譽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在中國的企業之間存在一張強有力的非正式組織網絡，它能夠有效協調企業之間的矛盾。

（作者單位：廊坊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