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能透露出一個人內心世界的秘密。“文眼”就是文中畫龍點睛之筆,也會透露出作者謀篇布局的秘密。“文眼”的具體所指是什么呢?
一種意見認為:“文眼”是文中那些富有表現力的、最能幫助讀者理解文章主旨或組織全文的關鍵性詞語;另一種意見以清人劉熙載為代表,他在《藝概·文概》中說:“揭全之指,或在篇首,或在篇中,或在篇末。在篇首則必后顧之,在篇中則前注而后顧之。顧注抑所謂‘文眼’者也”。意思是說:“文眼”是揭示全文的主旨,它潛藏于文章之中,照顧關注全文各部分,使之成為有機的統一體。歸結起來《文概》所說的“文眼”,就是文中揭示文章主旨的,同時起著組織全文作用的意念。它的位置可以在篇首、篇中或篇末。
人們理解的“文眼”實際上是陸機《文賦》中的“片言居要”,與白居易《新樂府序》中的“卒章顯志”中的“顯志”含義重現或綜合。無論是單一的(主旨或組織全文的意念),還是復合的(主旨或組織全文的意念),均屬于作者謀篇布局的范疇,它們之間只有藝術構思信息儲存數量多少的差異,而沒有實質上的區別。前者如范仲淹的《岳陽樓記》一文篇末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它顯示了文章的主旨——規勸友人,激勵自己,樹立以天下為已任的憂樂觀。這就是該文的“文眼”,但不是組織全文的意念。又如司馬光的《李愬雪夜入蔡州》一文篇首的“李愬謀襲蔡州”,是該文的“文眼”,它是組織全文的意念,卻不顯示文章的主旨。
其實作為文章藝術構思信息儲存的“文眼”,它儲存的信息,不應只允許單項的或者復合的信息儲存,還應允許有多項信息的儲存。比如柳宗元的《捕蛇者說》一文篇末的“賦斂之毒有甚是蛇”,就是該文多項信息儲存的“文眼”。它既是組織全文意念的“文眼”,又是顯示唐代自安史之亂以后,比毒蛇猛獸還要兇狠殘暴的酷政的文章主旨,也還可以從“文眼”中的“有甚”,透露出該文的寫作方法:比照的寫作方法的信息來。
故有人以為“文眼”是文章信息的儲存庫,大概是基于以上的理解吧。因此老師在教學中,對一些設置有“文眼”的篇章,應引導學生發現并捕捉這傳遞文章藝術構思信息的“文眼”,理清它與文章各個方面的種種關系,從而欣賞、學習借鑒作者設置“文眼”的巧思。我想天長日久是會對學生起著潛移默化的作用的,也必將轉化為學生謀篇布局的一種特有的思維方式的。
柳宗元的《捕蛇者說》歷來為人們所稱道,所以如此,除了它深刻的思想性之外,還在于藝術構思中與巧設“文眼”有關。該文的“文眼”在篇末的“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中的“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說它是“文眼”,主要在于:
首先,“賦斂之毒有甚是蛇”是組織全文的思想。文章的開頭在描繪毒蛇形異、毒劇之后,寫出“永之人”不畏死爭捕毒蛇以抵當租稅。用這一奇異反常的令人深思的現象來設置懸念。為什么有這一奇異反常的現象呢?這是因為“賦斂之毒有甚是蛇”。不過這是潛藏的,令人深省后才能得出的結論罷了。文章的主體部分用具體的事實寫出:雖然六十年間,蔣氏一家捕蛇以當租稅之不幸(祖、父均死于捕蛇,蔣氏本人也曾多次險些被蛇咬死),但得以保存其全家,延續繁衍其子孫,平常時日還能“熙熙而樂”,不捕蛇而交租稅的人家則不然,家破人亡,十室九空,更談不上平常時日的“熙熙而樂”了,也更談不上延續繁衍其后代了。以上是用具體的事實寫出了“賦斂之毒有甚是蛇”的。末尾部分用“余聞而愈悲”過渡,進而聯想到孔子的話“苛政猛于虎”,由此引出“賦斂之毒有甚是蛇”,作為本文篇末設置的“文眼”。不難看出本文是以統率全文的總綱,作為組織全文意念的“文眼”的。
其次,組織全文意念的“文眼”,也正是顯示文章主旨的“文眼”。這是本文“文眼”設置的特色,之所以如此描述文章的內容,正是作者所要表達揭露的對象。唐王朝自安史之亂算起經歷代宗、德宗、順宗、憲宗的六十年間,在戰爭頻繁、人丁銳減、農村凋蔽的情況下,統治階級為了支撐無休無止的戰爭,也為了他們的揮霍享樂而采取的極其殘酷的搜刮民脂民膏的政策,也正是文章生動形象概括的:歷史罕見的駭人聽聞的類似“苛政猛于虎”的“賦斂之毒有甚是蛇”的暴政。
再次,“賦斂之毒有甚是蛇”也還透露出該文寫作方法的信息來。“文眼”中的“有甚”是作者對“捕蛇”與“賦斂”二者比照后得出的結論。而這“比照”正是從“文眼”中透露出來的寫作信息。文章開頭部分寫“永之人”爭捕毒蛇以當租稅,這是“永之人”對以上二者權衡比較后采取的行動。但只寫了“行動”,沒有談他們那樣作的原因,這里隱含有比照,這是暗比。在主體部分寫蔣氏捕得毒蛇之“樂”,用來對比襯托鄉鄰們受“賦斂”之苦,這是明比。末尾部分用“苛政猛于虎”類比推出凝聚著滿腔悲憤之情的“賦斂之毒有甚是蛇”來設置“文眼”,這是類比。這樣暗比——明比——類比貫穿全文,因此竊以為本文的寫作是比照的方法。
(作者單位 陜西榆林市二中)責任編輯 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