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地分居的夫妻，別讓孩子成為“替罪羊”

“牛郎織女”的家庭里，夫妻倆天各一方遙遙相望，如何達到心心相印、親密融洽的境界呢？

急診診斷書

姓名 劉曉薇 年齡：33歲 職業：護士

姓名 樊軍 年齡：36歲 職業：副經理

自述 夫妻兩地分居，妻子經常無緣無故發脾氣，對孩子態度粗暴。

診斷 丈夫對妻子疏忽和冷漠，妻子滿腔怨氣無處發泄，只好將孩子當成“替罪羊”。夫妻之間要加強交流，要互相信任和尊重。

咨詢師 明天

他說：“我們主要向您咨詢孩子教育的問題。我妻子以前性格溫順，可現在經常打罵孩子，孩子一看見她，就緊張得發抖……”

“孩子看見你，難道不緊張？你兩三個月才回家一次，孩子喊爸爸都是怯生生的！”沒等丈夫說話，妻子的大嗓門就嚷開了。

“你別又將矛頭指向我，我們今天討論的是你教育孩子的方式。”

“我辛辛苦苦撫養他，難道有錯啦？再說，這孩子天性調皮搗亂，不嚴厲點怎么行？你這個當爸的盡了什么職責？竟然還好意思指責我……” 妻子情緒有些激動。

性格溫順的妻子突然變暴君，到底是妻子的錯，還是孩子的錯，抑或是丈夫的錯？他們家的問題到底是親子沖突，還是夫妻矛盾？

樊軍自述：她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

2004年8月，我們公司在上海設立辦事處，領導決定派我到那兒負責。曉薇舉雙手支持我，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你一定要好好干，不要讓公司失望。我們的兒子帥帥當時4歲，他也拍著小胸脯，說：“爸爸你就放心吧，我是男子漢，一定會照顧好媽媽的。”

我本來是準備每月回家一次的，可是工作一鋪開，就沒完沒了，經常是兩三個月都抽不出時間回家一趟，即使是回家，也只能待上一兩天。

曉薇慢慢就有了怨言，說我沒有責任感，說我的心不在家里了，甚至還懷疑我家外有家。每次我給家里打電話，她總是不厭其煩地審問我：“今天去哪兒了？都在忙些什么？和誰在一起？”我非常惱火，也倍感委屈：我整天忙得腳不沾地，哪會有什么花心思？而且，我這樣辛苦，還不是為了多掙些錢，讓一家人過上好日子？既然這個電話讓雙方都煩惱，那我以后也就懶得再打了。每次回家，曉薇也總是找茬兒和我吵架。她的壞脾氣讓我感覺很陌生。她以前可溫順呢，說話細聲細語，遇到不開心的事，也只是皺皺眉，很少動肝火。

曉薇對我態度不好，我倒也忍了，最讓我擔心的是兒子。帥帥曾偷偷告訴過我，媽媽幾乎每天都沖他發火，罵他、打他也是家常便飯。為了了解曉薇到底因為什么事情對不諳世事的兒子發火，我送給帥帥一支錄音筆，讓他偷偷錄下媽媽和他的對話。后來我聽了那段錄音，感覺很吃驚：帥帥真的沒有做錯什么啊，那些言行對于一個7歲的小男孩來說，太正常不過了。

（樊軍說著，打開錄音筆的開關，請我聽那段錄音——）

曉薇（憤怒地）：你看你的白褲子！今天剛剛穿的白褲子，竟然又成了大花臉！

帥帥（怯怯地）：媽，對不起，今天上體育課……

曉薇：“上體育課就可以將褲子弄臟？你不知道我有多累，你卻總是給我添亂！你這么大的孩子了，一點兒都不體諒我，你偏要將我累死不可。你和你爸一個德性！”

“啪啪”兩聲（可能是打屁股了），然后是帥帥“哇哇”的哭聲……

聽完錄音，曉薇沉默了。好半天，她才開口，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總覺得有一股無名火，要找地方發泄。”

曉薇的委屈：我心里的怨恨堆積如山

當初，我舉雙手鼓勵樊軍到上海干事業，那是建立在我對他充分信任的基礎上的，我相信他會永遠對我好，永遠將家庭放在心里。可現在，我發現他變了，變得對我越來越冷漠，對家越來越心不在焉。他經常十天半月不跟家里聯系一次，即使偶爾打個電話回來，也只是說他自己的工作，對我們娘兒倆的情況不聞不問。

我一個人帶孩子很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操心；而且帥帥這家伙也越來越調皮，總是惹我生氣。看到別人一家三口親親熱熱地逛街、散步或共進晚餐，我非常羨慕。即使人家兩口子吵架，我也覺得挺好的，至少人家妻子有怨氣了還可以找人發泄，發泄了還有人回應她或者哄她；而我，心里的怨恨堆積如山，卻找不到出口。

2004年10月10日，也就是樊軍剛到上海不久，那是我們結婚6周年紀念日，樊軍在零點整給我發來短信，說：“娶你，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事。我永遠愛你！”這幾年，我的手機換了兩個，但他這條短信我卻一直保留著。我覺得，他這句話比給我再多的錢、給我買再多的衣服都重要。可惜，這以后，他再沒有給我發過類似的短信或說過類似的話。他現在一打電話、一見面就是指責我脾氣壞，對兒子態度不好，甚至還提出要離婚，他怎么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曉薇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了。

樊軍碰了碰她的胳膊，可能是提醒她不要激動。曉薇索性趴在桌子上痛哭起來，樊軍有些不知所措。

咨詢手記：

1．妻子的怒火從何而來

我問樊軍：“你知道她為什么哭嗎？”

樊軍囁嚅著說：“我……我提出離婚，那只是氣話，希望……希望你不要介意。”

曉薇的哭泣聲并沒有減弱。

樊軍想了想，有些賭氣地說：“我辛辛苦苦掙錢，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生活得更幸福？如果最后鬧到妻離子散，我寧可不掙那個錢了，回來一家人守著清苦吧！”

曉薇抬起臉，努力忍住啜泣，說：“我并不怕生活清苦。但是，如果你覺得上海適合你的發展，我還是支持你的。”

“你看你們女人就是自相矛盾！我說要回來，你又說支持我在外面干；我真的甩開膀子在外面干，你又拖后腿，天天嘮叨我不顧家。反正我怎么做，你都不滿意！”

我說：“我們來分析一下曉薇為什么會抱怨，她的怒火從哪里來？要向哪里去？”我請樊軍將錄音又放了一遍。

我問曉薇：“你現在再來反思一下，你對兒子發脾氣，到底是兒子犯了錯還是你犯了錯？”

“你對帥帥簡直就是苛刻！帥帥不管做什么事，你都要橫加指責，弄得他連走路都不知道該先邁哪只腳，睡覺也要為是平躺還是側臥而傷半天神。”樊軍不滿地說。

“你說得也許對。”曉薇的態度很誠懇，“我的目光一天到晚在他身上，容不得他犯一點點錯，可是”，曉薇的聲音突然提高，“我不關注他、不嘮叨他、不管制他，你讓我去關注誰？去嘮叨誰？去管制誰？我在電話里，剛一說你的不好，你就掛了。你在想什么、干什么，我鞭長莫及。可兒子是我生的，在我身邊，我有責任將他教育好、管理好，如果他表現不優秀，那就是我的失職！”

“你怎么有那么強的控制欲？不是要控制我，就是要控制兒子。我們兩個都快成為你強權下的犧牲品了！”樊軍有些義憤填膺。

我對樊軍說：“你還沒有真正理解妻子的話。她剛才其實透露了兩層意思：一是你拒絕她的關心，她覺得心里空，她有一種被拋棄的危機感，因此她急需抓住什么東西來維持和鞏固她在家中的地位，所以，她將目光都放在兒子身上；第二，你長年在外，撫育和教育兒子的責任全部由她承擔，而且，你還經常以考官的身份來評價和挑剔她的教育結果，這讓她壓力很大，精神緊張，不得不對兒子嚴厲要求。”

曉薇頻頻點頭：“您分析的太對了！我心里的確是這種感覺。”

樊軍沉默了。

我又說：“曉薇先前也說了，你對她冷漠、疏忽、不關心，她有怨氣。這個怨氣當然不能向外人發，只好在兒子這兒找出口，將兒子當作出氣筒了。”

樊軍思忖了一會兒，說：“看來，曉薇脾氣不好、對兒子態度粗暴，我也需要承擔一些責任。”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太情緒化，不該將心里的氣住孩子身上撒。”曉薇也開始自我檢討。

2．重建親密融洽的夫妻感情

妻子對孩子要求苛刻，態度粗暴，這既不是孩子的錯，也不完全是妻子的錯，這是夫妻關系出了問題——現在，夫妻倆都明白了這個道理。那么，該如何調和夫妻矛盾，增進夫妻感情，改變妻子對孩子的教育方式呢？

“我花了三年時間，總算在上海開辟了一片市場，現在正是關鍵時候，如果要我放棄了回家來陪老婆孩子，這實在有些不甘心啊！”樊軍憂心忡忡地說。

“我還是三年前的態度，舉雙手支持你在上海干事業。”

“可是，你現在這種脾氣……你對兒子的態度……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我說：“其實，夫妻感情的疏密與兩人的空間距離并沒有直接的關系。你雖然身在外地，但是你的一條短信仍然能讓妻子感覺幸福。”

說到短信，曉薇又有些動情了，她拿出手機，搜索著，嘴角露出羞澀的笑。

樊軍似乎明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搶著解釋道：“剛離開家時，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整天都想著老婆孩子，如果哪天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我心里就憋得慌。后來，工作忙了，也習慣了，就不再頻繁地和家里聯系，感覺就有些生分了。而且，我想，如果我突然再給她發一條這樣的短信或說這樣的話，那等待我的肯定是一連串的責罵和審訊，她會認為我心里有鬼。”

曉薇馬上接話：“你說得對，如果你很長時間都對我冷漠，突然一下子熱情起來，我肯定會認為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我笑道：“你看你們夫妻感情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夫妻之間說一句情話倒顯得不正常了。”

夫妻倆面面相覷，都沉默了。

“當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凍冰塊也不能急于求成。重建親密、融洽的夫妻感情需要用溫火慢慢地燉。”

曉薇小心翼翼地提出一個請求：“你能不能每天給我打個電話？”

“每天打電話？那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我每天才睡4個小時！而且，我們的作息時間完全不同，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可能正和客戶在飯桌上，我給你打電話時，你說不定早已入夢鄉了。總之，每天打電話，這是不可能的事！”樊軍噼里啪啦說了一大通。

曉薇有些委屈，低下頭，不作聲了。

我對樊軍說：“電話可長可短，有話多說無話少說，并不在于說了什么，而是在于聯絡感情；作息時間不同，可不可以約定一個固定的通話時間呢？再說了，如果你真的忙，無法做到每天一個電話，那可不可以每隔兩天或三天一個電話呢？你這樣武斷地拒絕她，她會怎么想呢？”

樊軍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我繼續說：“當然，夫妻雙方也要發展自己的生活空間，不要將精神寄托全部放在對方身上。學會給自己的情緒找到更多的出口，這既是給對方減壓，也是給自己減壓。”

樊軍馬上說：“就是！你以前喜歡跳舞，現在為什么不多去結交一些舞友？閑暇時大家一起跳一跳、聚一聚，于身于心都有好處。”

“舞友有男有女，舞場也是個是非之地，我可不想在這方面讓你抓把柄。”曉薇顯然是話中有話。

“你……你什么意思？”樊軍很生氣，但很快又鎮定下來，挺了挺胸，大聲說：“人正不怕影歪，心里坦蕩不怕鬼敲門！”

曉薇斜他一眼：“鬼才知道呢！”

我說：“夫妻之間要互相信任和尊重，這是非常重要的。曉薇你既然支持他到外地干事業，那就應該給予他充分的信任；如果你不相信他的忠貞，不相信他所說的話，那你完全可以進行另外的選擇：讓他回來或者干脆分手，你根本不必用自己的猜測來折磨彼此。”

“其實，我也知道他沒有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只是我想，我如果給予他充分的信任，他可能就會忘乎所以，像脫韁的野馬，說不定哪天就跑了；我天天念緊箍咒，諒他有賊心也沒賊膽吧。”

樊軍立刻嚷開了：“你這邏輯完全錯誤！你信任我，我就會覺得肩上的責任大了，我會主動加強自我約束；你如果老是懷疑我，我說不定就會想著法兒逃離、反叛你的監管呢！”

曉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又提出新的話題：“我和你的事好解決，現在的難題是帥帥的教育問題。”

“我現在保證：以后多給你打電話，對你多關心一些。可帥帥的教育問題，我實在是鞭長莫及，只有你多費心了。”

“你怎么又撂挑子？他如果學壞了，考不上重點中學，這個責任誰來擔？”曉薇急了。

我說：“作為父母，誰都不能推卸撫養、教育孩子的責任。丈夫身在外地，妻子對孩子的照顧可能會多一些，但是對孩子的責任卻是共同的。明白了這個道理，就不能再像考官一樣來審核、評價妻子是否稱職。妻子也不會因此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對兒子過于苛刻。兒子表現優秀，那是你們夫婦二人的共同成果；表現不好，你們要共同反省，商討解決辦法。”

夫妻倆互望一眼，點了點頭。

我給他們布置了三道家庭作業：

1.曉薇適當發展自己的社交圈，讓自己的生活更加豐富多彩；

2.夫妻倆約定一個固定的通話時間，增加夫妻之間的交流；

3.當兒子在某方面表現優秀或取得一點成績時，讓他給父親打電話，以此激發父親的責任感，并增加對妻子的正面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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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觀點

夫妻倆本來是要咨詢孩子的教育問題，但最后卻發現，原來是夫妻關系出了問題，導致妻子滿腹怨憤無處發泄，只好將孩子當成了“替罪羊”。

在現代社會，“牛郎織女”的家庭里，夫妻倆天各一方遙遙相望，如何達到心心相印、親密融洽的境界呢？

一、定期交流。比如，約定每天晚上10點打電話或每星期一封書信。這樣做的目的，一是在時間上保證夫妻之間有更多的交流。將此作為一項重要的活動安排到日程中，就有了時間上的保證。目的之二，是讓那個固定的交流時間成為一種神圣的儀式，期待并為儀式做準備的過程，其實就是感情的積累過程。戀人約會的美好不正是在于其感情經過了多日或多時的精心醞釀嗎？第三，因為交流的時間是事先約定好的，就不會出現一方突然來電打亂另一方的工作或生活計劃，造成雙方都尷尬、不愉快的局面。

二、互相信任和尊重。婚姻是兩個獨立個體的結合，信任和尊重是夫妻相處的基本原則，對于“牛郎織女”來說，這更是感情的氧氣。有，則感情鮮；無，則感情枯。對于大多數為人夫、為人妻者，配偶的信任和尊重都能激發他們更多的家庭責任感。

三、共同商討家事。雖然天各一方，但夫妻仍然是作為一個整體存在于各種家庭關系中。所以，在處理家事時，也要有整體的視角，維護整體的形象，而不是像個局外人一樣，當考官或審判官。孩子的教育、老人的贍養、姻親的來往、經濟收支、大件物品的購買等等，都需要由兩人共同商討決定；即使由于客觀原因，暫時由一方作了決定，另一方也要給予更多的理解和支持。“他（她）永遠和我在一起”——這種信念是夫妻感情最有力的黏合劑。

（責任編輯/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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