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該如何教實際上是一個詩歌解讀的問題。很多時候,面對一首詩歌,我們會很習慣地追問詩歌的意義,如這首詩寫了什么、表達了什么樣的感情等。對古代詩歌,翻譯先行,分析再一層一層地跟進;對現(xiàn)代詩歌,讀讀背背就行了。這樣教學詩歌,學生很難有個性化的體驗。詩歌教學應盡快回到詩歌本身和詩歌解讀層面上來。詩歌意象的多元和詩歌解讀的多元使詩歌在不同的讀者眼里有不同的意義符號和情感內涵,那么,詩歌教學是不是就可以信馬由韁呢?當然不是,詩歌教學也應遵循一定的原則。
一、文本性原則
解讀詩歌必須依附文本,從文本出發(fā),傾心與文本對話。
1.關注文本的語體。劉勰在《文心雕龍·知音》中曾把“觀位體”看成文章解讀的首要任務。以解讀《錦瑟》為例,人們之所以竭力探究他為誰寫、寫什么,就是忽略了它作為一首詩的體位特點。詩者,吟詠性情也,李商隱在詩中從錦瑟起筆,詩眼卻在“華年”。詩中意象如莊生夢蝴蝶、望帝化杜鵑、藍田日暖、良玉生煙,皆可思、可望,又與現(xiàn)實落差巨大。當時身臨其境,已經不勝惘然了,今朝追憶,那如海天般深廣的悵痛,更何以堪?李商隱用詩歌吟詠至情,至于為誰寫,實不應作為主要探究內容。
2.關注文本的語境。即人物所處的時代和生活環(huán)境,這就是古人所說的“知人論世”。還以李商隱為例,他十七歲以文才出名,以后卻被卷入“牛李黨爭”的旋渦:先出自牛黨令狐楚門下,后又成了李黨節(jié)度使王茂元的東床快婿。他始終擺脫不了黨人的咒罵、詆毀、中傷,他是那場政治旋渦的最終溺水者。崔玨在《哭李商隱》中曾慨嘆“虛負凌云萬丈才,一生襟抱未嘗開”。了解了這些,理解《錦瑟》中濃重的人生滄桑苦恨,應該更加深刻些。
再如鑒賞《峭壁上的窗戶》:
黃蜂用危險的姿勢催開花朵
信已發(fā)出,一年中的一天
受潮的火柴不再照亮我
狼群穿過那些變成了樹的人們
雪堆驟然融化,表盤上
冬天的沉默斷斷續(xù)續(xù)
鑿穿巖石的并不是純凈的水
炊煙被利斧砍斷
筆直地停留在空中
……
這是詩人北島詩集《峭壁上的窗戶》中的一篇。伴隨新中國一起誕生的詩人北島,經歷了十年動亂摧殘人性的血腥之后,敏感地感覺到比十年陰影還要嚴重的來自生命本身的困惑。事實上,北島不是否定生活,而是由于痛苦而失望,由于余悸而戒備。透過這首詩,我們似乎看到了那高高的窗戶后面,詩人那雙痛苦、冷靜、審視、思索的眼睛在俯視現(xiàn)世生活。
3.關注文本體驗。關注文本的最終目的是走進文本,用心靈和文本對話,這是詩歌教學的重心所在。詩歌教學就是搭架一座暢通無阻的心靈之橋。比如,明月是經常出現(xiàn)的意象,我們對它的理解如果僅僅停留在“思鄉(xiāng)”“相思”這樣的層面,那就有點兒粗糙和膚淺了,因為所有的詩歌意象在一首詩中,都會和其他的意象一起構成境界。明月這一意象在李賀、張若虛、李白、蘇軾那里,都構成了不同的讓人詠嘆不絕的情境,關鍵是我們要引導學生用心靈去感受這些情境。
二、期待性原則
在解讀詩歌之前,學生對詩歌有明顯或潛在的期待,詩歌只有契合了學生的心理期待才能真正走進學生心里,否則,就會被學生拒絕。這種期待實際上是對一種文化精神的企盼。面對一首詩,它可能具象化為一種格律、哲理、情感審美的期待,一種情緒的表露和抒發(fā),它常超越已有的知識經驗和現(xiàn)實的時空限制。比如,突遇大雨,如果這樣寫:“我全身會濕透,弄不好會感冒,怎么回家呢?”這毫無詩意可言,但詩人們則會寫:“我舉掌為傘/陪你走過多雨季節(jié)”,“驚見荷葉上一滴/黑色的淚/在溜轉中漸次擴大/而后/從一面巨幅的粉墻上/無聲地滾落”。再如路遇,詩人會寫:“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jié)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憑欄,詩人會寫“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這些美好的詩句能輕而易舉地感動我們,因為它們契合了我們對詩歌的期待。詩歌教學是一個不斷激發(fā)、發(fā)展這種期待心理,不斷使學生潛在的期待變成顯在的期待的過程。期待心理是學生學習的巨大內驅力,是發(fā)自內心的激情和動力,因此也是我們詩歌教學最應該關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