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理式摹仿說是柏拉圖文藝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創立文藝理論獨立體系的則是亞里士多德,然而師徒倆關于詩人應摹仿現實的性質存在著根本的分歧。本文將通過梳理模仿說的起源,以及探究二者對模仿論的異同,淺析模仿論這一西方文論本質觀。
[關鍵詞]摹仿 理式 靈感
[中圖分類號]I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7)08-82-02
一、摹仿說的起源
古希臘的思想家和文論家歷來重視對藝術美本質的討論,“摹仿”一詞一直是古希臘文論的重要詞語。最初,首先由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提出“藝術摹仿自然”,認為藝術是和諧的,這在文學史和思想史上具有開篇的意義。隨后,德謨克利特繼承并發展了這一學說,認為:藝術不僅要摹仿自然,而且要摹仿社會和效仿好人。這是第一位從研究自然過渡到研究社會的哲學家。“摹仿說”同樣是柏拉圖文藝理論的重要部分,他的理式摹仿論實際上是關于事物和世界的抽象概念,但是被絕對化、神秘化而作為先于現實世界而獨立存在的精神客體。后來師從于他的亞里士多德發展了這一學說,提出藝術摹仿現實的唯物摹仿論,成為摹仿論的集大成者。至此,西方文藝摹仿學說得到極大的發展,后來的文藝摹仿思想大多伏源于此。
二、“理式”論是柏拉圖藝術論的本質
1、泛化的藝術概念
柏拉圖所了解的“藝術”和我們眼中的“藝術”是相互區別的兩個概念。古希臘時期,人們對藝術的理解比較廣泛。繪畫、詩歌、音樂、雕刻之類是“藝術”;手工業、農業、醫藥、烹調之類也是“藝術”,這些凡是可以憑專門知識來學會的工作都叫“藝術”。在我們看來,“藝術”只限于前一類,至于后者,我們則大多叫它們為“手藝”。
柏拉圖認為,感性世界正如赫拉克利特所說的是一個不斷流動變化的世界,其中的事物都是既存在又不存在、既確定又不確定的,我們對它們不能形成任何真理性的知識,只能形成意見。只有當我們為這些事物確定了“定義”,我們才能說有了確定的知識。
2、唯一真實的“理式”
在柏拉圖看來,我們每天所見所感的客觀世界并不是真實的世界,只有“理式”世界才是真實的,現實世界不過是理式世界的摹本而已。依他看,“我們常用一個理式來統攝雜多的同名的個別事物,每一類雜多的個別事物各有一個理式”,宇宙間只有“理式”、“原理大法”——他所謂的“理式”才是真實的,現實世界只是這一“理式”的具化現象,是“摹仿”理式而來的,是理式的影子或摹本。柏拉圖講的真實,其實并不是以客觀事實為參照物,而是以“理念”為參照物。“理念”其實就是一種不依賴于人的主觀意識和客觀事物而獨立存在的精神實體。木匠則摹仿這個床的理念,制作出個別的床,這只是一個與真實體相似的東西;畫家再摹仿木匠的床,畫出一個藝術的床。
這樣,藝術世界是摹仿現實世界而來,現實世界是摹仿理式世界而來,所以,畫家畫的這個床就成柏拉圖說的“摹仿的摹仿”,“影子的影子”,“和真理隔著三層”。他認為,“從荷馬起,一切詩人都只是摹仿者,無論是摹仿德行,或是摹仿他們寫得一切題材,都只是影象,并不曾抓住真理”,無論是木匠或是畫家,都不能認識到理式,因為二者都不過是摹仿而已。從表面上看,因為他承認了藝術摹仿現實世界,似乎就肯定了藝術的真實性,但是,現實世界也不過摹仿理式世界而已,所以,這就在根本上否定了藝術的真實性。而真正能認識到“理式”的人是“愛智慧者,愛美者詩神和愛神的頂禮者”,即柏拉圖認為的哲學家。站在哲學家的立場,柏拉圖要求尋找的是真知和普遍的真理,而像詩歌書畫等藝術給人的只是迷惑的幻相。
3、哲學家的崇高地位
在《理想國》中,他將人性分為三個部分,最好的是理智,其次是意志,最壞的是情欲。只有當意志和情欲受節制于理智,才能達到人格的正義。同時,在理想國中,應有相對應的三個階級:哲學家代表理智,管理國家秩序的武士相當于意志,工商者等則是情欲,只有當武士和工商受統治于哲學家時,才是理想的人,才能建立起理想國。所以,在他看來,只有哲學家才能擔當起認識真理,統治國家的任務。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柏拉圖對文藝從總體上持貶斥的態度,認為詩人和藝術家們的摹仿“題材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知識;只是一種玩藝,并不是什么正經事;從事于悲劇的詩人,無論是用短長格還是英雄格,都不過是高度的摹仿者”,文藝作品“討好群眾”,“對于真理沒有多大價值,逢迎人性中低劣的部分”,這無助于人們對真理的認識,并會阻礙人們的認識能力。他拒絕詩人“進到一個政治修明的國家里來,因為他培養發育人性中低劣的部分,摧殘理性的部分”。
4、“迷狂似”文藝創作靈感說
柏拉圖的藝術摹仿論并不否認藝術是一種創造,并且從創造主體和心理方面試圖揭示藝術創造的實質,并提出了著名的“靈感說”。詩人所做的優美篇章“本質上不是人而是神的,不是人的制作而是神的昭語”,詩人“只是神的代言人,是一種輕飄的長著羽翼的神明的東西,不得到靈感,不失去平常理智而陷入迷狂,就沒有能力創造,就不能做詩或代神說話”。柏拉圖認識到了藝術創造時這一靈感的“迷狂狀態”的重要性,只是他的解釋不科學。
柏拉圖的思想源于自己雅典貴族的出身。柏拉圖要保衛的是正在走向沒落的貴族階級,所以他強調的“理式”,實際上就是神。他強調的理式的普遍真理性和永恒性,實際上意味著貴族統治的永恒性。
三、在延伸中完善的亞士摹仿論
亞里士多德的摹仿說在中世紀并沒有受到重視,影響不是很大。到了文藝復興時代,亞里士多德的摹仿說才被得到重新的肯定和推崇。亞里士多德對藝術模仿自然的理論進行了全面的總結、修正、創新,已從古希臘早期思想家所說的藝術對自然事物的摹仿,轉移到著重對現實中人的行為的摹仿,摹仿論在亞里士多德的文學藝術本質觀中最終得以完善,并成為西方文論傳統的主流。
1、以哲學為邏輯起點的藝術論
亞里士多德首先是個偉大的哲學家,他雖然是柏拉圖的學生,但卻拋棄了他的老師所持的唯心主義觀點。在《詩學》中,他認為文藝的本質是摹仿現實,這是對古希臘早期摹仿論的繼承。但是他首先把藝術和技術區分開來,明確肯定了藝術本質就是摹仿,而技術則已分離藝術的范疇。亞里士多德拋棄了柏拉圖的唯心主義觀點,恢復了摹仿說唯物主義的內涵。他指出,脫離特殊并先于特殊而獨立存在的普遍是沒有的,實際存在的只有木匠制造的特殊的、個別的、具象的床。一切藝術都是現實的摹仿,這是亞里士多德對藝術與現實關系的唯物主義解釋,是對藝術本質的科學回答。
2、藝術摹仿真實的現實世界
他在《詩學》中說道:“史詩和悲劇,喜劇和酒神以及大部分管簫樂和豎琴樂——這一切實際都是摹仿,只有三點的差別,即摹仿所用的媒介不同,所摹仿的對象不同,所采取的方式不同。”這里所說的“酒神頌”,“雙管簫樂”和“豎琴樂”都是古希臘時期的抒情詩。亞里士多德把抒情詩、詩、悲喜劇并稱為三大類,認為它們都是幕仿的結果,所不同的只是其幕仿所用的媒介,所取的對象,所采用的方式而已。所謂“幕仿所用的媒介不同”,也就是“用什么”摹仿。很明顯的看出,他認為藝術的目的不在于個別而在于一般,通過個別描述揭示出現象的內在本質規律,表現出事物的必然性和普遍性,做到了個別與一般、特殊與普遍的矛盾統一。可以肯定的說,他摒棄了柏拉圖的藝術是對理式摹仿的論斷,而鄭重提出藝術就是對現實的摹仿,而現實是真實的,非理式的影子。
“摹仿說”是他闡釋文藝問題的出發點。他在《詩學》中提出了三種摹仿:按照事物已有的樣子、按照事物應有的樣子、按照事物傳說的樣子摹仿。對應這三種模仿對象,實際是三種創作方法,即藝術創造的“再現”、“表現”、“再現與表現的統一”。他認為歷史學家的職責在于敘述已發生的事,而詩人的職責在于“描述可能發生的事”,所以“詩所描述的事情帶有普遍性”。亞里士多德的“摹仿”,也不是簡單地“再現”,而是“創造”。他把“摹仿”藝術看作是摹仿者對摹仿對象的能動反映。在他的觀點中,亞里士多德把文藝所摹仿的現實世界的具體事物看成是“第一實體”,而且文藝這種摹仿不僅能反映客觀事物的真實面貌,還應該揭示事物發展的內在規律;藝術不是簡單地再現事物的外形,而是反映現實生活的內在本質規律,因此藝術要比現實更真實,更具有普遍意義,更美。
3、閃現理性光輝的藝術再現思想
亞里士多德認為文藝摹仿的對象是人生,文藝的根本任務是摹仿現實,再現人生。亞里士多德主張,在不違背規律或必然的前提下,文藝創作應當允許虛構。同時,亞里士多德認為,人天生就具有藝術摹仿的能力,藝術摹仿不是被動的復制和抄襲,他將藝術創造變被動為主動,這就肯定了人作為藝術創造者的主體地位,而不是“代神立言”,給藝術家一個合理的地位。他指出,人是萬物之靈,人從孩提時就具備了摹仿的本能,人對摹仿的作品總是感到快感,這樣,就徹底否定了柏拉圖的靈感說,“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這充分說明了這兩位思想家、文論家思想的矛盾對立面。
摹仿論是亞里士多德美學思想的基本內容,這在美學史上占據高遠的地位并具有深刻的意義。首先,亞里士多德以“摹仿”為藝術的核心,全面而系統的研究了藝術的相關問題,獨創了一個完整的摹仿論藝術理論體系;其次,他賦予“摹仿”以更加深遠的意義,即它的再現功能,在創新中完善了文藝本質觀。
比較而言,亞里士多德所認為的在藝術摹仿現實中所追求的普遍真理是對柏拉圖理式摹仿論的繼承,但與之不同的是,在他眼中的普遍真理與本質是存在于具體的事物中,而非模糊的理式中。這樣,文藝的本質被置于唯物論中,深刻體現了辯證的理性思維,開拓了美學的新思維領域,奠定了后世美學的基礎。
[參考文獻]
[1]伍蠡甫:《西方文論選》,上海譯文出版社1979年版。
[2]亞里士多德:《詩學》,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
[3]柏拉圖:《文藝對話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版。
[4]馬國新主編:《西方文論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