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0世紀80年代初,顧城以其詩歌的童話色彩引起人們的關(guān)注,到目前為止,國內(nèi)學界對顧城詩歌的研究,還是多著力于童話特征的分析。本文通過對顧城詩歌的相關(guān)研究資料的梳理、評價,來揭示童話一詞對顧城詩歌研究的影響。
[關(guān)鍵詞]童話 顧城 詩歌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7)08-90-02
顧城是當代中國詩壇上一個非常特殊的詩人,20世紀80年代初,他高舉“自我”的大旗,以《一代人》成功地入主詩壇,但他隨后卻轉(zhuǎn)而以一個孩子的身份“我是一個(悲哀、任性的)孩子”頻頻說話。于是,人們送給他一個響亮的稱號——“童話詩人”。123歲、童話,這兩者的銜接足以說明人們對其前景的難以猜解,而多年之后的突發(fā)事件,更是肯定了人們的憂慮,“童話”誤人!只是,37歲的成人如何能死于“童”話?我們實有必要對這一見解作以深入探究。
一、“童話光環(huán)”
回顧事發(fā)之后的波波浪浪,“童話”顯然是一個及其顯耀的詞眼,且被視為導致他最終的悲劇結(jié)局的的致命因素。對此的研究可分而觀之,其一,從整體著眼看“童話”,將之理解為人生的一種“理想”境界。在《一個童話的終結(jié)》一文中,張頤武將顧城的死納入當代文化的語境中研究,指出“他的殺人和自殺說明著‘新時期’話語的邊緣和極限所在,說明著我們80年代所承諾的天國的烏托邦的幻覺性質(zhì)。”張將詩人的“童話”定義為80年代之理想的“烏托邦”,比起當時陷于事件之中,態(tài)度欠缺冷靜的批評文章,頗有一定的深度。但“80年代”的定語有些強加,時代轉(zhuǎn)折中顧城的求索要遠遠遠超過了這些。對此,唐曉渡在《顧城之死》一文中做了更為周到的表述:“無論時代怎樣變化,“烏托邦”恐怕都是,或者說不能不是人類精神活動的一個重要緯度,不能不是詩和詩人存在的依據(jù)之一。”唐認為:“顧城正是從這一原始角度,以其獨特的方式——即便是‘錯’的方式——深刻觸及了時代和詩的復雜母題。”此說頗為有力地指出了顧城詩歌的獨特價值。其二,大多學者都側(cè)重從“童話”的具體枝節(jié)著手把握顧城詩歌。其中,張捷鴻的《童話的天真》一文值得重視。此文是張在《童話詩人:別無選擇的定位》和《童話的迷惑》兩篇基礎上,再次著力而成。文章從詩人創(chuàng)作的心理機制、童話王國的三維空間、以及童話王國對詩人的局限三方面詳細地論述了詩人一生的詩歌創(chuàng)作,系統(tǒng)全面周到。此后從整體著眼論述的文章,如《一個純真脆弱的童話世界——論顧城的詩》、《從獨唱到合唱再到獨唱》、《從迷戀到迷失——顧城及其營造的童話世界》、《他鄉(xiāng)的悲愴(上、下)——顧城的詩和死》,大都難出其言筌。此外,還有一部分論文從“童話”所呈現(xiàn)的美學角度對顧城的詩歌做了闡述。像吳晟的《顧城詩審美心理結(jié)構(gòu)三模式》,林平喬的《顧城詩歌美學風格成因初探》與《顧城詩歌的純凈美》等,加上他們的分析補充,對顧城詩歌的“童話”特征的研究已然十分完備了。不過,問題也出現(xiàn)了。
二、“童話”帶來的困惑
的確,對于顧城及其詩歌而言,“童話”是一個避不開的話題。可是,在這個的定語的前提下,面對顧城的后期的詩歌創(chuàng)作(指《頌歌世界》以后的詩作),我們不得不陷入失語的困惑。于是,我們說顧城“江郎才盡”了。早在1986年的《顧城的童話理想與現(xiàn)實的距離》一文中,陳寧就指出顧城詩歌的危險走向,若是“只唱自己的歌”,詩人終將被時代拋棄。對于顧城后期我行我素的詩歌創(chuàng)作,有學者以“文本自戀”的“象牙塔”解說之;有學者干脆直截了當?shù)嘏u其詩泉已經(jīng)干涸,“沒有內(nèi)容,消沉頹敗”,所謂的“出口所章”(顧城自詡)不過是毫無色彩地隔日黃花”。而張捷鴻雖然看到了詩人此階段詩作一些外在特點,如傾向于“自然”,但他觀點與旁人無別:“同不與現(xiàn)實妥協(xié)一樣,不與自然妥協(xié)也是一種重要的藝術(shù)品質(zhì)。”言外之意,并不看好其后期詩作。唐曉渡則戲言顧城在“試圖用,或者說重新發(fā)明了一種李商隱的‘錦囊’方式把它們轉(zhuǎn)化為詩,但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高度私人化的意象和詩句顯然不再能夠提供靈魂的慰藉,他無法為之心安。”或許,唐在這里看到了詩人后期詩歌一面,但先入為主的否定態(tài)度決定了他無法深入主題。在《他鄉(xiāng)的悲愴》一文中,李正光提出此時期的顧城詩歌“其本身意義已經(jīng)不重要或不存在了。存在的或是重要的是其哲學意義。”相比而言,倒是早期的陳仲義較為負責,他將顧城此階段的詩作(指《頌歌世界》)稱作“與世界并行的微型結(jié)構(gòu)”,并概括了其特點:“詩不再是主觀情思朝外作對應性投射,也不是自意象去尋求象外之旨,它有意瓦解受理性潛在制約的邏輯框架,不表現(xiàn)或轉(zhuǎn)換,或遞進,或承接的‘過程’,而僅僅顯示某種關(guān)系而已。似乎毫無關(guān)聯(lián),互不溝通的句子不再是鏈條和鏈條中的環(huán)節(jié),而是一個即生即滅的自在的‘磁場’。”但可惜的是,陳沒有繼續(xù)探究下去。從組詩《頌歌世界》、《水銀》、《鬼進城》到《城》,顧城的詩泉顯然并未干涸,一邊是顧城“自然而發(fā)”、“自然生成”的創(chuàng)作談,以及學者伍方斐、翁文嫻、黃粱等人的高度贊賞;一邊有識之士所作的“反理性、反邏輯、反智慧、甚至是反語言。”的不解評價,相悖的看法足以說明用“童話”一詞定位顧城詩歌的局限性。
三、顧城的“童話”
什么是童話?按《現(xiàn)代漢語詞典》的解釋:“童話是兒童文學的一種體裁,通過豐富的想象、幻想和夸張來編寫適合于兒童欣賞的故事。”追本溯源,童話乃是舶來之物,五四文學革命時期借“人的文學”之風傳入我國,然而由于時代大背景的影響,國人對童話的接受卻是一波三折。茅盾就曾反對說,童話的虛假美麗會誤導兒童對現(xiàn)實的正確認識。其實,厚重、沉穩(wěn)、古老的中國對浪漫的鄙薄由來已久,對此顧城深有體會,“中國文化是建立在對一切充分認同的基礎上的,沒有期待,沒有彼岸,沒有兒童的任性。”他說中國人很早就老了,早在孔子的時代中國人就已經(jīng)知天命了,已經(jīng)弄得有點兒清楚了,色色空空,幻想在這里沒有市場。在這樣的氛圍里,用“童話”二字評價顧城,自然帶有“看輕”的意味。當評者們以顧城的一句“我的心理年齡從未超過八歲”來佐證的時候,其潛在的臺詞顯而易見,即顧城太“幼稚”、“孩子氣”。不過,顧城卻欣喜于這個評價,他推崇安徒生為他的導師,他相信童話的力量,“我覺得如果能喚起這個希望(指夢想),繼續(xù)這種希望的感覺,讓每個人都想起它,這個世界就會改變。”無奈,如此美好而真誠的向往卻被庸常的現(xiàn)實主義者解讀為“童話”,尚實際的他們不屑于“空幻”,他們?nèi)耜P(guān)注的只有他們的那個時代,他們的眼界局限于我們這個星球,在這個星球之內(nèi),又局限于人類。(借用羅素對馬克思的評價)他們不會明白“在人的理性看到完全沒有可能的地方,才會存在最高的關(guān)懷著人的存在的真理。”《丑小鴨》、《勇敢的錫兵》、《海的女兒》、《小克勞斯和大克勞斯》……在《安徒生童話》“前記”中,葉君健先生說道:“他的作品忠實地反映了他那個時代的現(xiàn)實生活,具有高超的理想、鮮明的政治態(tài)度和愛憎,以及對人生深刻的思考……人們在他里面發(fā)現(xiàn)真理,發(fā)現(xiàn)人類靈魂中最誠實、最美麗的東西和最優(yōu)良的品質(zhì)。”所以,對于建筑在思辨哲學無從知曉也無法具有的思維之新的一維的基礎上的童話,我們應該認真看待,它既不是輕飄的空氣,也不是五彩的水汽,它起源于大地沉重的苦難,它是真、善、美三者的堅實構(gòu)筑;幻想不過是它的外衣,信仰才是它的本質(zhì);聯(lián)系黃粱等人從顧城后期詩歌中提煉出的夢想與現(xiàn)實二元對立主題,應當說,以“尋找美并表現(xiàn)美”為目的的顧城確實是在書寫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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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顧城詩學講座》,《顧城之城》網(wǎng)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