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對我國環境影響的案例研究

[摘要]目前中國資源環境壓力主要來自不可持續的經濟增長方式，包括來自不可持續的生產、消費、貿易模式，尤其是出口導向的勞力資源與環境密集的粗放式、不可持續的貿易增長模式，加劇了中國的資源環境壓力。分析紡織和電子行業貿易對我國環境的影響，結果表明：我國貿易的價值量是順差，而貿易的生態環境卻是逆差。如果繼續延續這種不可持續的貿易增長方式，我國的資源和環境將難以為繼。因此，中國必須在推動可持續的生產和消費的同時，促進可持續貿易，通過綠化貿易政策，以環境優化貿易增長，促進可持續貿易，才能減少并扭轉對外貿易的生態環境逆差，實現經濟、貿易和環境多贏。

[關鍵詞]貿易，環境：紡織業：電子行業；生態環境逆差；可持續貿易

[中圖分類號]F7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372(2007)04-0070-04

“可持續發展”作為人類生產活動長期實踐的深刻總結。已被國際社會和各國政府所認同。在實施可持續發展的全球進程中，在各國對可持續發展取得的共識背后，圍繞著可持續發展的社會公平、經濟發展、生活方式、道德倫理、資源價格、環境成本、生產與消費方式、貧困與失業、公眾的全面參與等諸多方面的問題，國際上展開了廣泛深入的討論。其中，“環境與貿易”問題便是近幾年來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之一。目前，我國的外貿雖然每年有1千億美元順差，外匯盈余達到了1萬多億美元，但其生態環境卻是逆差。

可持續發展的實施，具體落實在生產、消費與國際貿易這三架拉動中國經濟增長的馬車上。相對于可持續生產(例如清潔生產)與可持續消費(例如循環型社會)的推動，目前對可持續貿易的理解與認識還很不夠。應當借WTO新一輪談判的機會，推動中國的司持續貿易，在貿易與環境領域具體落實科學發展觀，并作為新的出發點，全面推動中國的可持續發展。

一、貿易對我國環境的影響

我國對外貿易的發展，對環境保護工作產生了深遠而巨大的現實影響與潛在影響，既有直接的，也有間接的。既有正面積極的影響，也有負面消極的影響。

(一)國際貿易對我國環境保護的積極意義

對外貿易發展對國家經濟的巨大貢獻是不言而喻的，貿易增長積累的資金為環境保護事業發展提供了必要的資金保障。

歐美等發達國家環境要求普遍較高，近年來針對國際貿易，實施了日趨嚴格的環境標準，這種較高的環境標準對我國一些出口企業/產品在一定時期內構成綠色貿易壁壘。但與此同時，國外環境要求通過國際貿易鏈條對我國環境保護產生了一定的積極影響，我國許多出口企業的環境管理普遍有所加強，許多企業為提高其國際競爭力，通過實施清潔生產，ISO14000及環境標志認證等自愿性措施在環境管理方面取得良好成效。例如，海爾集團在其發展歷程中，有拓展出口的強烈需求，通過企業內部的環境管理，最終實現了環境與經濟“雙贏”，并最終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

發達國家普遍采取的一些與貿易相關的環境管理措施正在為我國環境立法和政策所借鑒。例如歐盟關于報廢電子電器產品、電子電器產品有毒物質禁用的法令和能源利用產品指令(WEEE，RollS和EUP)出臺后，我國借鑒這些法令，在固廢法修改中將生產者責任延伸制度納入其中，信息產業部出臺了關于電子信息產品污染防治管理辦法。目前我國正在借鑒歐盟即將出臺的關于新化學品管理戰略(REACH)經驗，制定我國化學品管理條例。

我國資源和能源類產品的進口、環境保護設施的進口、生態環境技術的引進等，對緩解我國資源環境壓力，降低環境風險具有積極意義。例如，每進口1噸小麥相當于我國進口近千立方米的虛擬水。

(二)國際貿易對我國環境保護的負面影響

目前我國貿易量大，結構不合理，單位出口產品的污染強度高，對外貿易增長方式相對粗放，對環境壓力很大。在我國出口貿易結構中，傳統出口優勢產業中高污染或資源密集型產業占相當大比重，如紡織、皮革及制品、化工、食品和農產品、水泥建材、焦炭、鋼鐵等。在國際產業分工體系中，我國位于產業分工鏈條的低端，我國出口貿易額的55％以上來自加工貿易。而由制造業為主要依托的出口貿易結構帶來的資源環境壓力主要表現為增加水體、空氣、固體廢棄物的污染，增加水電煤的消耗。以紡織行業為例，我國每生產100米棉布要消耗3.5噸水和55千克煤，同時要排放3.27噸廢水，產生2.05千克COD和0.6千克BOD5。在40個工業行業中，紡織行業的廢水排放量在我國各行業中居第5位，廢水COD排放量居第4位。我國紡織行業每年要出口上百億米面料、上百億套服裝，在紡織出口大國的背后獲得的是微薄的利潤，留下的是大串的環境欠賬。

與進出口貿易直接相關的環境問題。隨著國際貿易交往日益頻繁，與貿易相關的環境風險不斷增加，如外來物種入侵，傳統遺傳資源流失等。

外國直接投資帶來的環境問題。“污染避風港”是指污染隨著外國直接投資從高環境標準的地區向低環境標準地區轉移。我國在外資引進中，污染密集型產業占有較大的比重，此外一些地區在招商引資中，為追求短期經濟利益，有時降低環境門檻，甚至沒有環境門檻，給生態環境帶來負面影響。印尼金光紙業集團云南海南毀林事件就是典型的例子。

由非法貿易帶來的環境影響，如非法野生動植物貿易，非法廢物進口等，對我國生態環境帶來負面影響。粵東地區的非法電子進口導致的嚴重環境污染就是實例。

二、我國貿易的生態環境逆差

總體上，我國貿易的價值量順差，而貿易的生態環境逆差。即，通過貿易出口的生態環境多，而進口的生態環境少，形成了“逆差”。貿易的生態環境逆差來自三個方面：我國出口貨物/服務產品的平均污染物強度大，而我國進口貨物，服務產品的平均污染物強度小；我國出口貨物/服務產品的結構以污染物強度大的產品多，我國進口貨物/服務產品的結構以污染物強度小的產品多，而我國的進口以服務產品多；我國貿易的出口總量大，進口小。

(一)紡織業貿易的生態環境逆差

據海關資料表明，以出口貿易量計，紡織行業是我國出口量大且價格最便宜的產品之一，2005年我國出口各類紡織面料186億米，同比增長12％，平均每米的價格是1.13美元，然而利潤率只有3.2％；出口服裝453億件(套)，同比增長14.66％。平均單價卻僅為1.63美元。我國鞋的年產量已超過70億雙，占全球產量的50％以上，有2/3出口到世界各地，主要是美國和歐盟市場。不過我國出口鞋檔次不高，出口單價偏低，部分中小企業為爭搶市場不惜互相殺價，壓低價格。據統計，我國平均每雙鞋的出口價格僅為2.5～2.6美元，而西班牙為12美元，意大利為30美元。我國出口一雙鞋的利潤僅為5％～10％。在其他出口行業。這種情況也比較普遍地存在。我國一些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出口“豐產不豐收”，出口數量不斷增加，規模不斷擴大，但并沒有獲得經濟效益的同步提高。

在社會效益方面，一些出口企業為追求數量和價格優勢，薄利多銷，不斷擴大生產規模，增加工人工作強度，想方設法降低生產成本，一些企業甚至讓工人在極其惡劣的工作環境下超負荷工作，其結果是工人的生活福利并沒有得到改善，社會效益也沒有得到同步提高。

我國對外貿易不斷擴大，在貿易大國的背后還有著一大串環境數據。以紡織行業為例：我國紡織行業運行的整體技術裝備水平與世界先進水平相比仍有較大差距，尤其是印染行業裝備的質量穩定性差，耗水量和廢水排放量較大的問題突出。我國印染企業的單位產品耗水量一般是發達國家的3倍左右，印染廢水占全國紡織廢水排放總量的80％，且平均回收利用率只有7％。紡織印染行業生產量越大、出口量越多，資源和環境壓力也就越重。

粗略估計，2005年我國出口棉布54億米，每出口100米棉布，出口金額達110美元，而我國企業平均可獲利潤約30元人民幣。我國目前棉紡織工業的生產工藝和技術水平是，每生產100米棉印染布大約要消耗4噸水、60千克煤和39度電，同時要排放3.2噸廢水，產生2.6千克COD和0.6千克BOD5。以工業用水價格4元/立方米計，多生產100米棉布將直接增加資源環境成本為：用水成本16元、用電成本30元、耗煤成本15元、廢水處理成本16元。而來自廢水處理行業的觀點認為，紡織印染廢水是較難處理的工業廢水之～。每排放1噸高濃度印染廢水，將造成20噸清潔水體污染，如果按廢水達標排放率85％計算的話，那么出口百米棉布，要做到廢水完全到標排放，至少還需要投入48元，而這筆費用足以抵消企業獲得的出口利潤，并產生大量的生態環境逆差。

以上僅是一個非常簡單粗略的計算，由紡織品生產帶來的生態逆差還遠遠不止這些，例如棉花作為紡織原料在其生產中要耗水并產生大量面源污染，紡織用染料生產中給空氣、水體和生態環境均會帶來污染，紡織印染廢水對人體健康和生態系統的影響紡織品運輸中產生的污染等等，這些污染損害或者說是生態逆差尚無法——計算清楚。這說明我國在以低廉的價格大量出口紡織品換取微薄利潤的同時，我們的生態逆差正在迅速加大，如果繼續沿襲這種不可持續的貿易增長方式的話，我國資源和環境將難以繼續。

(二)電子產品貿易的生態環境逆差

與其他制造行業相比，電子行業，特別是半導體行業相對清潔，對環境有利。但是，隨著生產量和消費量的增加，電子行業對環境的影響也正在發生著變化。

1 廢物污染

電子產品，特別是半導體器件和電子廢物會產生地表水和地下水污染。在過去的25年里，全球已經淘汰了大約3000萬噸的計算機和顯示器，而且大多數進行了填埋。另外，一些廢棄電子被拆解。在歐盟，電子廢物已經占了固體廢物總量的4％。按照歐盟WEEE指令，2006年12月31日前，每人每年至少要收集4千克家庭電子廢物，而且不同產品要達到不同的恢復目標。美國每年大約廢棄500—700萬噸電子產品，而且年增長率是3％～5％。目前，沒有可靠的數據能說明每年拆解了多少臺計算機，循環利用的比例有多大。估計，美國一年廢棄約5000萬臺個人電腦。由于美國不是巴塞爾公約成員，美國大約80％收集的電子廢物被運到了循環利用不可控的發展中國家。

2 資源消耗

電子產品生產的資源消耗也日益受到關注，特別是資源密集型的集成電路的裝配(fabrication of integrated circuits)。20世紀90年代末對14家半導體企業的調查表明，每平方厘米的晶片總耗能達0.8～1.6千瓦時。在日本，每生產1千克空白的印刷線路板需要16千瓦時，3.3升汽油，產生約5千克的酸性廢物和2.5千電堿性廢物。這還不包括在金屬表面進行蝕刻用的化學品。一些電子產品的生產過程消耗大量資源和有毒化學品，因此產生了跟產品生命周期相關的多方面的影響。保守估計，一臺帶陰極射線管顯示器的臺式電腦整個生產鏈(包括原材料生產，線路裝配和產品組裝)至少需要240千克化石燃料，1.5立方水和22千克化學品。個人電腦產生過程中的能耗約占整個生命周期能耗的90％。

3 化學品

生產半導體線路要使用數百種化學品。1997年，美國半導體行業排放了大約130萬噸碳當量的PFCs，占國家碳當量的2％，2020年，將高達20％。最終產品中也含有有毒物質。2000年，集成電路使用的50種物質中，14種是重金屬，15種是致癌物質，而其他的還沒有分類。例如，平均一臺帶有陰極射線管的監視器平均含有0.5千克的純鉛。

2005年我國十強企業的計算機出口量為3271萬臺，按總出口量4000萬臺，粗略估算個人電腦出口帶來的大概的生態逆差主要包括如下三項：240千克化石燃料×4000萬臺＝960萬噸化石燃料；1.5立方水×4000萬臺＝6000萬立方水；22千克化學品×4000萬臺＝88萬噸化學品。

三、扭轉貿易的生態環境逆差

要減少并扭轉我國貿易的生態環境逆差狀況，就必須對我國的進出口增加一個可調節的生態環境“閥門”，限制生態環境密集產品出口，鼓勵生態環境密集產品進口。閥門可在三個方面設置：稅收(含關稅)、市場準入、國民待遇。對企業、產品的進口、出口關稅，市場準入、準出，及國民待遇實行雙向調節。例如，加大出口退稅的環境力度，考慮征收出口環節環境稅，設置出口產品的環境關稅制度；對出口的服務_業、知識產權產品建議實行出口退稅(營業稅、所得稅等)，“補貼”資源節約、環境友好的服務業發展；對進口企業、產品實行環境審核的市場準入制度，對進口污染產品的企業設置黑名單，對關鍵產品擴大進口配額，例如小麥進口；對我國的企業、出口產品實行環境審核市場準出制度，對污染企業設置黑名單，對關鍵產品限制出口。

我國必須綠化貿易政策，促進可持續貿易發展，才能減少甚至扭轉貿易的生態環境逆差。這樣，貿易的環境管理效果會通過市場價格信號傳遞到生產、消費環節，從而改變生產方式與消費模式，并最終實現全方位轉變經濟增長方式。

責任編輯 張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