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生產、比較優勢與中小企業融資

摘 要：銀行業結構對不同企業信息結構的適應性，內生地決定了中國以國有大銀行為主的金融體制安排在解決中小企業融資方面不具有比較優勢。大、小銀行自發地根據各自的比較優勢形成其在信貸市場上的專業化分工，小銀行在處理中小企業信息方面有大銀行所不具備的比較優勢。在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中，應按照比較優勢的內在要求，大力發展適應于關系型借貸交易方式的中小金融機構；應充分發揮中介組織在降低中小企業意會信息的模糊性、傳遞性等方面的積極作用；應構建中小企業信息共享和信息交易平臺。

關鍵詞：意會信息；關系型融資；比較優勢；中小企業融資

中圖分類號：F832.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5831(2007)03-0027-04

一、引言

較之大企業，中小企業面臨著更多的資金瓶頸約束，融資難成為制約中小企業發展最主要的障礙。銀行業結構對不同企業信息結構的適應性，內生地決定了中國以國有大銀行為主的金融體制安排在解決中小企業融資方面不具有比較優勢。大、小銀行自發地根據各自的比較優勢形成其在信貸市場上的專業化分工，小銀行在處理中小企業信息方面有大銀行所不具備的比較優勢。為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中國應建立與企業信息結構相適應的，以中小金融機構為主的金融制度安排。

本文基于關系型融資的分析框架，認為不同規模企業信息生產方式和信息特征的不同，內生地決定了小銀行在處理中小企業軟信息(soft information)方面的比較優勢，并從如何降低中小企業融資過程中的信息不對稱，如何增強銀行處理中小企業軟信息的能力和效率等角度，提出了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可能辦法。

二、信息與關系型融資

對關系型融資的理解，具有代表性的是“信息優勢假說”，即銀行通過與企業建立緊密和廣泛的經濟聯系，獲得相對于距離型借貸人(一般指直接融資者，如股東、債券投資者等)無法獲得的關于企業質量、市場環境和業主的內在信息，從而實現對企業的相機性融資。第二個視角強調銀行信貸決策所依據的企業信息特征的差異。青木昌彥認為，如果金融交易可以完全建立在關于借方的數碼信息(如財務報表、項目可行性分析報告等)的基礎之上，那么合同條款就可以事前清晰無誤地寫明，事后由法庭實施，這些合同就可以在市場上自由轉讓和流通，這種以數碼信息為基礎的融資合約就是保持距離型融資(arm-length financing)。如果融資合約的簽訂預期會涉及到融資者一定量的意會信息(tacit infprmtion)，則這種融資關系就或多或少地帶有關系型融資的性質。這里所說的意會信息，就是關系型融資文獻中所指的軟信息。Berger and Udell將不易觀察、識別和傳遞的信息概括為軟信息，而將基于客觀標準(如標準的財務制度等)得到的信息歸結為硬信息(hard infomation)。軟信息需在局部域內通過特定關系和經歷才能得到，當銀行與中小企業建立關系型借貸關系之后，銀行就能通過與企業各方面的接觸，獲得關于企業質量的真實信息，這些信息有別于按照標準的會計制度提供的數碼信息(codifiedinfomation)。下面我們將從不同類型企業生產不同信息的角度，結合關系型融資的內涵，分析大、小銀行在處理不同企業信息結構上的各自比較優勢，來表明中小金融機構在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上的積極意義。

三、中小企業信息生產與信息特征

中小企業較之成熟的大企業，面臨經營環境更多的不確定性，中小企業經營環境的易變性決定了其信息的易變性，它不能像大企業那樣定期(如季度、半年度或年度)向外部人提供相對穩定的標準化數碼信息。如果中小企業也被要求像大企業那樣生產信息并定期予以發布的話，不但面臨較高的信息生產不經濟，而且更為突出的是，中小企業提供的數碼信息可能會嚴重滯后(由信息的易變性決定)，不能真實反映企業當期的生產經營狀況。

中小企業信息具有模糊性、人格化的特征，反映中小企業質量的信息指標遠不如大企業那樣簡單。通常情況下，大企業僅需按照政府監管機構的要求，以企業會計準則為規范，編制標準化的數碼信息就能夠滿足資金提供者的需求。而中小企業的信息則具有模糊性和人格化特征，如資金投向、項目進展、業主個人品行、企業所在社區及企業利益相關者的評價等等，都不能通過對數碼信息簡單加工而獲得。

中小企業信息具有不易觀察、不易識別和不易傳遞性。前面的分析表明中小企業信息更多地帶有意會知識，它的一個顯著特征是“我們所知道的比能夠表達的多”，需要資金提供者投資專門的人力和資產，才能有效獲得關于企業質量的信息。由于意會信息的不易識別和不易傳遞性，將意會信息有效傳遞給信貸決策人員，通常要付出較高的信息轉換成本和承受較高的代理成本，這就是所謂的“威廉姆森式組織不經濟問題”。

中小企業的信息生產更多由關系銀行來完成。中小企業生產信息的激勵遠遠低于大企業，大企業提供的標準化會計信息經公正的審計監督后，容易得到投資者的認可，因此大企業在資本市場融資較之銀行間接融資更具有比較優勢。而中小企業在資本市場融資不具有比較優勢，銀行間接融資就成為它們最重要的融資渠道。銀行為保證信貸資產的質量，有激勵去收集、匯總企業信息，銀行在開展業務的同時也就完成了對小企業信息的生產。

四、銀行業比較優勢

外部融資者與內部融資者的根本區別在于資金的提供者(或所有者)并不親自參與企業的日常經營管理，資金使用者比資金提供者擁有更多的信息，信息不對稱有可能使資金提供者在事前產生逆向選擇和企業事后的道德風險，增加了資金提供者的風險，資金提供者一般在能夠對企業信息有充分了解和形成有效監督的前提下才會給企業融資。企業信息生產和信息本身的顯著差異使大、小銀行在信息處理和監督方面產生不同的比較優勢。

Berger，klapper and Udell的大銀行阻礙假說(1arge-bank barrier hypothesis)認為：大銀行在與信息不透明的中小企業拓展關系型借貸時存在困難，大銀行提供關系型借貸要承擔威廉姆森式組織不經濟。研究發現大銀行向小企業的借貸決策更多基于財務比率(屬于數碼信息范疇)，而已有的借貸關系在小銀行的借貸決策中影響甚重。張捷認為在大銀行的最優決策點更加集權的情況下，它們習慣于生產易于進行技術處理和傳遞的硬信息來做決策。大銀行擁有較為先進的技術和經過專業化訓練的專用性人才，保證了他們在數碼信息處理方面的比較優勢；相反，對于關涉中小企業的大量意會信息，因其高度的不確定性、模糊性、人格化特征和不易傳遞性，通常難以以數碼的形式在大銀行的組織結構中傳遞給信貸決策人員，或者要付出較高的努力成本才能將部分意會信息轉換為可傳遞數碼信息，信息的不完備性增加了大銀行的小商業借貸決策風險和操作成本。

小銀行因不能很好地滿足大企業的融資要求(如融資規模要求、管理咨詢等等)，其大都定位為服務于廣大中小企業。小銀行一般立足于地方，集中在本區域內開拓業務，它有激勵、有優勢去充分了解本區域內中小企業的相關信息。在給予中小企業初始融資前，小銀行可以根據企業利益相關者、企業所在社區等對企業的評價來評估企業項目、技能及業主聲譽等，以做出是否給予企業初始融資的決定，這種事前監督以防范逆向選擇。在給予初始融資后，銀行就進入了事中監督階段。如監督企業借貸資金的流向、項目進展狀況、業主的努力程度等，小銀行根據這些信息相機性地決定是否給予企業再融資，這個階段主要解決的是道德風險問題。經過初始融資階段的交往，這家小銀行就成了在位銀行(incumbent bank)，它就有外部銀行所沒有的信息優勢。在此后的關系型借貸過程中，小銀行就可減少信息的收集和處理成本，其初始階段融資關系的建立成本可為后續階段的信息優勢所抵補，使之能夠更經濟地與中小企業建立更穩定的合作關系。

另外，小銀行的決策權相對分散和靈活，極大地降低了它們處理中小企業意會信息的轉換成本和傳遞成本，增強了對中小企業信息處理的有效性。在關系型借貸中，由于關系經理日益增強的離散決策(dis-cretionary decision making)與潛在的、更為廣泛的企業互動，預期關系經理對其借貸組合的獲利會有顯著的影響。所以小銀行傾向于生產與處理中小企業的意會信息，它們在中小企業借貸方面的比較優勢通常讓大銀行在這一業務領域望而卻步。對于大銀行邊緣業務的中小企業借貸，小銀行以其特有的信息生產與處理優勢使之獲利頗豐。

從以上分析不難看到，不同規模的金融機構在處理不同信息上的比較優勢，內生地形成了其在信貸市場上的專業化分工。中小金融機構因其簡單的組織結構和意會信息處理方面的比較優勢，使之特別適合于發展與中小企業的關系型借貸，大量的實證研究也給予了相似的結論。

五、結論與啟示

為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應按照比較優勢的內在要求，大力發展適應于關系型借貸交易方式的中小金融機構；應充分發揮中介組織在降低中小企業意會信息的模糊性、傳遞性等方面的作用；政府應構建中小企業信息共享和信息交易平臺。

(一)大力發展中小金融機構是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的有效途徑

國有商業銀行分布廣泛的分支機構網絡，以及國有商業銀行中專門的中小企業貸款促進機構，對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效果甚微。而關系型融資是減少中小企業借貸信息不對稱的最強有力的技術工具，中小金融機構在處理中小企業信息方面的比較優勢，使之特別適合于發展與中小企業的關系型借貸。大力發展中小金融機構，對降低銀企信息不對稱程度，提高銀行對意會信息的處理能力，緩和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大有作為。

國有商業銀行有著分布廣泛的分支機構網絡，這些分支機構經營上有一定的靈活性，他們也有著與客戶廣泛而深入的聯系，似乎可以發揮與小銀行在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時相似的作用。但如果信貸決策以某種集權的方式進行，更高的組織結構、更多的形式化與低操作彈性，將嚴重削弱分支機構向中小企業借貸的積極性。另外，大銀行分支機構經理人員的頻繁調換，也使得這些分支機構不能“復制”小銀行與中小企業發展關系型借貸的比較優勢，隨著大銀行分支機構經理人員的調換，分支機構在原已建立的關系型借貸方面獲得的信息優勢也將不復存在，需要新任經理重新建立關系融資。只有給予充分的經營自主權和相對分散的決策權，國有商業銀行分布廣泛的分支機構網絡，以及國有商業銀行中專門建立的中小企業貸款促進機構，才有可能在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中發揮積極的作用。

(二)中小金融機構應按照適合于關系型借貸的交易方式組織起來

為減少處理中小企業意會信息的轉換成本和傳遞成本，降低機構內部的層層代理成本，增強中小金融機構意會信息的處理效率和效果，中小金融機構應實行機構扁平化管理，壓縮組織結構層級；應給予基層經營機構一定額度的貸款審批決策權，增強基層客戶經理的努力激勵。

除了內部管理要按照適合于關系型借貸的交易方式組織起來外，中小金融機構經營網絡的空間設置也是如此。通常來講，產業園區內產業集群的特定環境增強了借貸雙方的信息對稱性。產業集群具有產業關聯、空間聚集的特征，銀行可以更加方便地從行業協會、地方政府主管部門獲得關于產業和企業的質量信息。同時，產業的空間集聚加快了企業信息在集群內部的流動，信息的“溢出效應”明顯。在產業集群內，“聲譽機制”也發揮著重要作用，一個企業的不良行為必然迅速傳遞給其上、下游關聯企業，影響其在業內的聲譽，企業為維持其良好的形象和順利開展業務合作，必然要減少道德風險行為，這有利于增強銀行獲取企業信息的質量。為此，中小金融機構應加強產業集群內(或具有相關特征的園區內)基于關系型借貸分支機構的發展。

(三)充分發揮中介組織在降低中小企業意會信息的模糊性、傳遞性等方面的積極作用

區域性中小企業信用評價中心對本地區中小企業現狀和發展有比較透徹的了解，有專業的評估團隊、規范的評估程序和評估體系。信用評價中心在提高中小企業信息質量，改進中小企業意會信息的模糊性和可傳遞性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它有利于減少金融機構的信息收集成本和提高企業信息的質量，增強金融機構的融資信心。

另外，中小企業信用擔保體系在緩解中國中小企業融資難方面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信用擔保體系增強了企業的信用等級，降低了中小企業信息的“意會知識”成分，提高了金融機構對中小企業信息的可讀性和可傳遞性。

(四)政府應構建中小企業信息共享和信息交易平臺

資金供求雙方的信息不對稱導致投資者的資金供給不足。如何降低資金供求雙方的信息不對稱，政府等有關部門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著手。一是建立中小企業信用征集制度。具體操作方式是：由政府牽頭，銀行、工商、稅務、質檢等有關部門參加的中小企業聯合征信機構，專門從事信用信息的采集、存儲、分類、整理、提供和使用，較為完善、連續地記錄企業的相關信息，為金融機構提供融資信息查詢，降低金融機構的信息收集成本，增強其融資動力和信心。二是著力構建中小企業信息交易平臺。通常，中小企業創立階段是中小企業外部融資最困難的時期，而同期，社會上有大量資金富余的個人、基金和機構投資者正在尋找新的、潛在的投資機會。如果政府能夠提供一個信息交易平臺，將極大減少投融資雙方的信息搜索成本。如風險投資創業促進中心，就可以專門收集中心管轄范圍內風險投資企業的股權融資信息，為外部潛在的投資者提供信息交易平臺，改進資金供求雙方的信息不對稱和撮合雙方的股權投資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