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章運用構式語法理論剖析“王冕三歲死了父親”的認知基礎,發現行為動詞“死”的認知語義不能道出其構式實質。該構式的生命力在于“死”前后的微觀論元組合,如果將其放在宏觀構式中進行考察,其認知語義內涵會更加明確。這種構式可概括為“NTVN”,其魅力在于它所產生的構式后桌超出了人們的常規認知期待,導致人們情感的自然移情流露。
關鍵詞:死;構式語法;宏觀構式;微觀構式;語義壓制
中圖分類號:H0-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5831(2007)03-0125-06
一、引言
“死”在《說文解字》中是這樣描述的:“死,澌也,人所離也。從夕,從七。”“夕”表示殘骨,“七”表示趴在地上的人。“死”作為一個會意字,殘骨和趴在地上的人合成“死”(周淑敏,2006:274)。在《古代漢語詞典》(2004:1479)中死有8個義項:①死亡,如《孟子·梁惠王上》:“見其生,不忍見其死?”②喪失、失去,如《荀子·大略》:“流言止焉,惡言死焉”;③虧損,如《孫子·虛實》:“日有短長,月有死生”;④拼死、敢死,如《史記·吳太伯世家》:“越使死士挑戰”;⑤不靈活、不通行,如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縣作歌》:“中原無書歸不得,手腳凍皴皮肉死”;⑥形容到了極點,如楊文奎《兒女團圓》三折:“這添添小哥哥,今年十三歲,天生的甚是聰明,父親歡喜死他。”;⑦通“尸”(尸體),《左傳·昭公十九年》:“勞罷死轉。”;⑧姓。在《現代漢語詞典》(1999:1195—1196)中有7個義項:①(生物)失去生命,與‘生、活’相對,如“這棵樹死了”;②不顧生命、拼死,如“死守”;③表示堅決,如“死不認輸”;④表示達到極點,如“高興死了”;⑤不可調和的,如“死對頭”;⑥固定、死板,如“死心眼”;⑦不能通過,如“死胡同”、“死路一條”。呂叔湘在其《現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1980/2004:512—514)中也談到,“死”作動詞,主要表兩個意義:①失去生命、死亡,如“他七歲就死了父親”;②比喻消失、不再活動、沒有出路等,如“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作形容詞,“死”有以下意義:①已死的,如“死人”;②不活動、不流通、走不通的,如“死路一條”;③不可調和的,如“死敵”;④死板、不靈活,如“死記硬背”;⑤拼死,如“死戰”;⑥堅決,如“死不認錯”;⑦表示達到極點,如“忙死了”。另外,“該死”還可表示感嘆、憤恨、厭惡,如“真該死,把鑰匙鎖在屋子里了”。從這些描述可看出,“死”的基本義項變化不大。但在封建時代因等級貴賤之別,“死”有不同的稱呼,據《禮記·曲禮》解釋:“天子死曰,諸侯日薨,大夫日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另外,“生、老、病、死”雖是人之常情,但“死”字向來是人們不愿提及而又不能回避的現實問題,因此出現了不少有關“死”的避諱語、俗語和宗教語,如避諱語:安息、長逝、長眠、過世、辭世、謝世……;俗語:走了、去了、老了、老掉了……;宗教語:涅槧、圓寂、坐化、登仙、隱化……(周淑敏,2006:275)
上面所涉“死”的基本義項中只有“失去生命”是本文所關注的,筆者以構式語法理論為基礎考察“王冕三歲死了父親”所形成的認知構式語義,主要從以下四個方面進行:(1)構式語法簡述;(2)該構式中“死”的性質及其語言表征形式;(3)從微觀構式角度考察該構式的認知語義和(4)從宏觀構式角度對該構式進行具體調查定位。
二、構式語法簡述
構式語法(Construction Grammar)從時間角度看,并不算新,因為它已出現20多年了(若以Fill-more,1982為起點),只不過是國內學者了解不多;若從研究內容看,也不算新,因為索緒爾針對語言系統早就談到:“構成語言的這套聲音和概念差別是通過兩種類型的比較所產生的結果,這些關系有時是聯想的,有時是組合的。這兩種類型的統合關系多半是由語言所固定下來的,這套慣常的關系構成了語言并制約著語言的功能”(張紹杰,2004:129)。在中國,20世紀20年代黎錦熙(1924)在其《新著國語文法》中就提出了“依句辯品、離句無品”之說,可以說是一種構式思想萌芽。20世紀40年代王力先生(1943—1944)就對“把”字句“處置式”進行過研究,只不過沒有上升到理論層次來考察。不過真正意義上的構式語法體系是指20世紀80年代Lakoff(1987)、Langacker(1987,1991)、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以Goldberg(1995)為代表的論元結構(ar—gument structure)研究和KayFillmore(1999)為代表的詞匯語義學(1exical semantics)、標記性構式(marked constructions)以及Croft(2001)的“激進構式語法”(Radical Construction Grammar)出現為標志。該研究模式中一個核心思想就是一個句式本身是一個整體,其意義不是各組成成分之間的簡單相加,如:
(1)He sneezed.
(2)He sneezed the napkin 0ff the table.
“sneeze”一詞在英語中是個典型的不及物動詞,其論元結構是[施事——],一般只能跟主語結合,如(1)所示,但有時它也能帶上賓語,如(2)所示。在(2)中,“He sneezed”是動因,后面的“the napkin off the table”是結果,它們之間是使動關系,這種關系與動詞“sneeze”無關,是整個構式所引起的。也就是說,這種構式是一種語義依存關系(semantic depend—encies),如(Nunberg,et a1.1994)(文中的*表示可接受性有問題):
(3)a.Tom pulled the strings to get the job.
b.*Tom pulled the ropes to get the job.
c.*Tom grasped the strings to get the job.
(4)a.She spilled the beans.
b.Ic She spilled the succotash.
雖然語言形式是為意義服務的工具,是意義賴以存在的實體和物質層,語言最終的落腳點在意義上,而非形式上(王黎,2005),但以上構式結構中的成分是不能隨意替換的。我們以“spilled the beans”(泄露秘密信息)為例來說明這種構式義的生成機理,其構式是[[spill the beans]/[DIVULGE THE IN—FORMATION]],“spill”對應“DIVULGE,”“beans\"對應“INFORMATION”。但并不是說在沒有“beans”時,“spill”有“DIVULGE”之義,在沒有“spill”的情況下,“beans”還能對應“INFORMATION”。雙方各自語義的存在完全取決于對方的存在,而雙方又必須在VP框架之下共存才可能,才會產生“泄露秘密信息”之義。但有時候會發現同一構式,其語義內容也有一些變異,如[SBJ DITRV OBJl OBJ2]就是(Croft&Cruse,2004:276):
(5)SBJ causes OBJ2 to receive OBJl:
Joe gave Sally the ball.
(6)SBJ enables OBJ2 to receive OBJl:
Joe permitted Chris an apple.
(7)SBJ causes OBJ2 not to receive OBJl:
Joe refused Bob a cookie.
(8)SBJ intends to cause OBJ2 to receive OBJl:
Joe baked Bob a cake.
(9)SBJ acts to cause OBJ2 to receive OBJl at some future date:
Joe bequeathed Bob a fortune.
上述例(1)至(9)就涉及到構式義與詞匯義,它們之間存在兩種關系:一致和沖突。當兩者關系一致時,句子語義合格;若兩者相互沖突,則會出現兩種結果:一種是句子在概念上不合格;另一種是構式義占優勢地位,迫使詞匯義接受構式義,賦予詞匯義進入構式的充分必要條件,從而消除沖突,這就是所謂的“語義壓制”(semantic coercion),這是句式結構作用的結果(李勇忠,2005)。Goldberg(1995:4)對構式這樣定義的:“C作為一個獨立構式,是形式(Fi)和意義(si)的結合體,該構式能成立的條件是:形式或意義的某些方面是不能從C自身的組成部分中預測出來,也不能從原有的構式中獲得。”顯然,句式有其獨立的意義,它不能從其構成成分來推知。
“構式語法”的這些基本思想與漢語中所謂句法結構“格式”有些相似之處,都強調語言結構對語義的影響和制約作用,如呂叔湘先生(1979)在其《漢語語法分析問題》書中所指出的:“怎樣用有限的格式去說明繁簡多方、變化無盡的語句,這應該是語法分析的最終目的,也應該是對于學習的人更為有用的工作。”這種格式猶如一種“框架”,由兩部分組成:一是不變部分(固定詞);一是可變部分(空檔)。不變部分集中反映“格式”的結構特點和語法意義,而可變部分雖可變化,但受不變部分的制約。這種“格式”不僅語法中有,詞匯中也有,如從“有頭有尾”、“無頭無尾”、“有頭無尾”、“連頭帶尾”、“從頭到尾”、“搖頭搖尾”、“徹頭徹尾”、“虎頭蛇尾”和“街頭巷尾”筍這些成語中,可歸納出一個共同的“格式”:“……頭……尾”(朱林清等,1987:1—3)。“構式語法”精神在郭銳(2002)的“語法的動態性和動態語法觀”中也可見其影子,不過國內學者對該語法理論模式雖有一些研究,但還不多、不夠系統,如張伯江(1999、2000)、沈家煊(2000)、徐盛桓(2001)、董燕萍、梁君英(2002)、紀云霞、林書武(2002)、陸儉明(2004)、劉丹青(2005)等。2006年5月在南京師范大學召開的第四屆全國認知語言學研討會上該理論模式引起了較多學者的興趣與關注,大會主題發言人中就有石毓智博士的“構式語法的進步與局限”、熊學亮教授的“構式的輻射”、嚴辰松教授的“構式語法論要”等,但還沒形成較有影響的體系和規模。為此重慶大學外國語學院和中國認知語言學會于2007年3月30—4月1日邀請有關專家聯合舉辦一個“構式語法”專題研討會,深入研討了該理論模式的眾多方面,形成了系列成果。
三、“王冕三歲死了父親”中“死”的性質及其語言表征形式
首先,“王冕三歲死了父親”構式的ICM認知模型語義是:年幼喪父是人生一大不幸之事,對家人,特別是小孩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根據張伯江(2002)的研究,該構式中的“死”具有以下3個方面認知、語用和語義性質。
第一,背景化特點:①“死”作為已知事實,重新提起,如(10);②“死”作為可推知的已然事實,如(11);③“死”作為影響當前生活的過去事實,如(12);④“死”作為虛擬事實,如(13)。
(10)他不敢勸阻瑞全,誰死了父親能不傷心呢?(老舍《四世同堂》)
(11)今年春天鬧瘟疹,死了一大批。(老舍《柳家大院》)
(12)她,死了丈夫,心志昏亂;常要自殺,胡鬧!(老舍《新時代的舊悲劇》)
(13)每個憲兵的臉上都像死了父親那么難看。(老舍《四世同堂》)
第二。語用蘊含:“死了父親”和“父親死了”都有“某人死了”和“死了的是父親”兩個隱含,區別在于前者背襯隱含,后者為前突隱含。“死了NP”存在一個廣義的因果關系或條件關系,“死”對它的賓語影響力極其有限,至多有“丟失”之義。“死了”后面的NP不是全新信息,大多跟一個已知信息之間存在“領屬關系”或“部分一整體關系”。
第三,語義蘊含:“王冕三歲死了父親”構式標志著一定的事件性,主要體現在其中的助動詞“了”字。“死了NP”中的NP常常是從屬于某個先行名詞的親屬名詞,而這些名詞與先行名詞之間存在“欞一框關系”(廖秋忠,1985)。
再根據張伯江(同上)語料庫考察(293萬不同文體類型材料),直接敘述一個人或動物死亡/自殺過程,使用“死”、“自殺”字眼的并不是最常見的,占實際語料之比不到千分之一,更多的是關于“死”的實際描寫,因而“死”出現最多的場合依次是:死了/351次,死在/142次,死去/100次,……的死/47次,死后/45次,死得……/39次,……一死/19次。這些組合總量超過一半以上,主要涉及“死”的時間、地點、原因、評論和影響等,如:
(14)馬先生的哥哥死在英國了,留下遺囑教兄弟上倫敦來繼續作買賣。(老舍《二馬》)
(15)他想起父親的死,孟石的死,小文夫婦與小崔的死。(老舍《四世同堂》)
四、“王冕三歲死了父親”的認知構式剖析
(一)微觀構式
首先,我們必須承認構式義與框架結構密切相關,如(侯瑞芬,2005):
(16)人家日本人有的是子彈,隨便鬧著玩也可以打死幾個人呀!(老舍:《四世同堂》)
(17)下山的道路馬上就封死,在此后六個多月的冬季里,這將成為與世隔絕的獨立雪國。(畢庶民:《補天石》)
(18)江老慢聲打了個呵欠,惱惱地說:“你們干什么?吵死人了!”(池莉:《錦繡沙灘》)
從補語類型看,(16)和(17)中的“死”是結果補語,表示動作或變化所產生的結果,而(18)中的“死”則表示程度補語,說明動作或性狀的程度。從語義指向看,在不同構式中“死”可能是雙向的,可指向主語,如:
(19)a.他父親死了。b.我熱死了。
也可指向賓語,如:
(20)a.他死了母親。b.電影院擠死人。
有時還是模糊的(主語/賓語都是選項),如(文中的一表示轉換):
(21)愛死我了!一別人愛死我了/我愛死別人了!
(22)想死我了!一別人想死我了/我想死別人了!
從語義搭配看,表示程度的“死”一般只能同中性/貶義的動詞相配,不能同含褒義的詞語相配,如:
(23)鬧死了氣死了累死了
但如果與表褒義的詞語相配,一般表反語,有諷刺之味,如:
(24)*快活死了*美死了*漂亮死了
現就“王冕三歲死了父親”構式進行微觀考察,雖然上面所涉都在談“死”,但“死亡”本身對于自然人來說并不可怕,不會引起多大的傷感,因為“死”是一種自然現象,任何人都不可抗拒,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如“王冕死了”并不會引起多大的傷感,根據下面的調查結果可知,50%的人認為沒有什么值得傷感,排在最后13位上。“王冕死了父親”同樣沒有什么值得傷感,排在第6位,40%認可這個定位。然而“王冕三歲死了父親”構式的傷感度就大多了,主要源于“死”前后所接論元屬性,即N(人)+T(特定時間)+V(行為動詞)+N(人)。“死”本身是一個不及物動詞,不接賓語,在這個構式中似乎具有了及物性,這里“死”的語義指向是“父親”,而不是“王冕”,“王冕”與“父親”之間是一種領屬關系,一種血緣關系,一種親情關系,正是這些關系加上“三歲”這個年齡,其傷感度可想而知,因為這樣小的年齡就失去最親的人,自然很容易引起同情,不可避免導致人們的移情出現。也就是說,特定時間的特定事件,出乎人們的常規認知期待,情感的流露就很自然。
(二)宏觀構式
如果單從“王冕三歲死了父親”來孤立考察其構式義,有時恐怕很難。但若把它放在一個更宏觀的系統中來考量,相信其結果會令人更信服。正如索緒爾所言,在下象棋時,如果缺了一個“車”,可以任意找一個東西來替代。不管這個東西的形狀、性質和顏色,只要它按象棋的棋法行事就可以了。也就是說,棋子的價值不在于它本身的材料怎樣,而在于棋子之間的關系如何,關系所構成的系統如何,即各構成成分之間的組合狀態(卡勒,1989)。基于這一點考慮,對“王冕三歲死了父親”構式的理解,我們同樣需要一個宏觀系統來框定,理解起來就更準確,更加易如反掌。為此我們設計了一個系統,一個家族相似系統,來具體定位“王冕三歲死了父親”的構式含義所在,要求被試(30人參加問卷調查)把下面這些表達式1至13按他們所理解的傷感度進行排列,最令人傷感的排在最前面,最不令人傷感的排在最后,依據傷感度,從強到弱進行排列,如下表所示:
1.王冕死了;
2.王冕死了爺爺;
3.王冕死了奶奶;
4.王冕死了父親;
5.王冕死了母親;
6.王冕三歲死了爺爺;
7.王冕三歲死了奶奶;
8.王冕八十歲死了父親
9.王冕八十歲死了母親;
10.王冕三歲死了父親;
11.王冕三歲死了母親;
12.王冕出生時死了父親;
13.王冕出生時死了母親。
其傷感度大致排列為:13/50%>12/47%>11/47%>10/60%>5/40%>4/40%>3/20%>2/27%>3/23%>7/20%>9/20%>9/30%>1/50%,最令人傷感的前四個是13、12、11和10,即年幼喪失親人,特別是才來到這個世界時,就失去親人,最令人傷感。令人最不傷感的前三個是1、9、7,“王冕死了”,“王冕八十歲死了母親”和“王冕三歲死了奶奶”,即死了人沒什么了不起的,到了一定高齡死了,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沒有什么可痛苦的。縱向看表中的(1)、(2)和(3),發現令人最傷感的是“死”了“母親”,然后是“父親”,即11、13。縱向看表中的(11)、(12)和(13),會發現8、9最多,其次是2,即“王冕八十歲死了父親”,“王冕八十歲死了母親”和“王冕死了爺爺”并不令人傷感。
為了清楚表征親人之“死”所帶來的傷感度,我們再用一個圖形模式來展示。根據人們的一般認知經驗和共同感知,設定經歷者和死者都為自己時,最傷感,用O表示;但若離開中心O,到了第二代,其傷感度相應減小,再往下,就更不感到傷感;到了第五代,不管經歷者(親屬),還是死者雙方都不會引起太大的傷感。另外,隨著經歷者與死者之間的年齡差異擴大(從20到80歲),不管是經歷者,還是死者本人的痛苦都相應減小(圖中實線為血緣關系最近者,其傷感度最大,到了虛斜線,越往上走,其痛苦度就越小)。也就是說,血緣關系越遠,年齡差異越大,其傷感度自然減小。
“王冕三歲死了父親”并不是最令人傷感的,最令人傷感的是“王冕出生時死了母親”。也就是說,一個人剛好來到這個世界,就失去最親的人,這才最讓人傷感。
(三)“王冕三歲死了父親”構式的普遍意義
“王冕三歲死了父親”構式可以概括為:NTVN,即某人在某個特定時間做了一件讓人感到意外或驚訝的事,從該構式可推演出類似語言表征,如:
(25)王冕三歲讀大學。
(26)王冕二十歲做院士。
(27)王冕九十歲當總統。
(28)王冕半夜吃館子。
(29)王冕1050年去過月球。
(30)王冕三歲做了父親。
該構式的動作行為本身沒有什么特質,其隱含的特定意義關鍵在于特定時間與論元結構搭配方面存在的某種特殊完型組合,讓人們感到出乎一般常規認知期待。正如徐盛桓(1999)所言,語法存在兩種類型:語法Ⅰ和語法Ⅱ。語法Ⅰ是語言自身存在的語法內容和語法程式,它的形成、存在和演變是不以語言運用者或語言研究者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它客觀地規范著語言群體的言語運用。語法Ⅱ是語言學家對語法Ⅰ研究的人為成果體現,所有語法論著都是語法Ⅱ的產品。語法Ⅱ是人們對語法Ⅰ的不同主觀歸納和總結,這樣便于理解和掌握語言的內在客觀規律,但語法Ⅱ不會影響語法Ⅰ的存在與運作。因此,上面構式具體表征不管如何變異,其基本語義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因為它們要受構式結構的影響和制約。
五、結語
“死”作為人生中的重大特殊事件,給人們帶來的感受非同一般的,但若把它放在特定時空條件下,其影響是完全不同的。本文從構式語法出發,對“王冕三歲死了父親”進行了初步探討,發現其傷感度較大,關鍵在于這個構式所依存的微觀和宏觀系統,而不在于行為動詞“死”本身,因為任何一個元素或成分獨立出現,都很難斷定其價值所在,而構式語法正好強調整體構式義。文章所涉“王冕三歲死了父親”構式含義不是由N+T+V+N語類簡單構成,也不是各組成成分意義的簡單相加,更不是其構成部分直接推演出來。實際上,一個構式首先是某類語言表征的宏觀框架,其中包含很多家族象似性,是同一個語法化過程的不同結果,它所管轄的結構不管如何變異或變化,對外都必須接受大致相同的入選條件,對內接受大致相同的認知語義構式制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