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網絡與新聞漫畫的語義構建

摘 要：文章首先回顧了認知語言學中Fauconnier和Tunner等人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論的主要概念和基本思想，然后運用這一理論探討了新聞漫畫的語義構建，并選取三副網絡新聞漫畫進行了個案分析，旨在說明概念整合理論的認知解釋力。分析表明，概念整合理論具有解釋在線構建非傳統意義上的新穎意義的特性，能夠為新聞漫畫的語義構建、創新和理解提供一個新的理論視角。

關鍵詞：新聞漫畫；概念整合；映射；投射；新穎意義

中圖分類號：H0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5831(2007)03-01214)4

一、引言

漫畫是一種具有強烈的諷刺性或幽默性的繪畫。新聞漫畫是新聞報刊媒體上常見的一種反映時事新聞的幽默繪畫形式。畫家從新聞事件和生活現象中取材，通過夸張、比喻、象征、寓意等手法，表現為幽默、詼諧的畫面，借以諷刺批評或歌頌某些人和事。新聞漫畫具有強烈的針砭時弊的目的，其諷刺幽默的特性就更為明顯。長期以來新聞漫畫理解研究一直倍受學術界的廣泛關注，人們對它的美學理解、背景理解以及認知理解都做了大量的研究，但對漫畫諷刺幽默的語義在線構建過程鮮有研究，目前仍處于一個“黑箱”狀態。Coulson(2001)認為整合是幽默的一個內在特征。因此作為幽默的一種圖示化形式，新聞漫畫的理解也必然涉及到合成空間的構建。筆者擬從概念整合(Fauconnier，2001)的角度對新聞漫畫語義構建過程及其諷刺幽默特性的形成進行探討。

二、理論基礎

概念整合理論是Fauconnier(1994)對20世紀70年代自己所創立的心理空間理論(Mental Space)的完善和發展。目前概念整合理論已發展成為當代認知心理學的一個重要部分，它的應用范圍非常廣泛，除在語言學、概念認知方面的研究成果令人矚目外，在運動感知、視覺感知、聽覺感知以及符號識別等領域也取得了令人滿意的研究成果(余渭深，2001)。大量的研究表明概念整合理論為研究各個層次的意義構建開拓了更廣闊的前景，具有極大的認知解釋力(蘇曉軍，張愛玲，2001)。

該理論中最基本的概念主要包括心理空間，框架結構，文化模式，映射方式、整合原則等(Fauconnier＆Tumner，2004)。心理空間可以理解為一種能夠容納某種臨時場景相關信息的容器，是使用者建立的認知理解的心理表現結構，通過這種心理結構的激活，人們能構建對某些認知成分的理解。心理空間內部由代表不同話語實體的元素組成，而這些元素彼此間的關系構成了簡單的框架結構。映射則是不同心理空間內部元素及其關系的抽象對應。

簡單地說，概念整合理論主要研究的是認知主體在認知過程中被激活的不同的心理空間，以及這些不同的心理空間之間的相互聯系，并揭示人們是如何在不同的心理空間中對各種語言和其它現象進行認知操作的。概念整合的網絡結構主要是由四個心理空間，即兩個輸入空間(Input Space)，一個類屬空間(Generic Space)，以及一個合成空間(Blend Space)構成的，其中類屬空間是兩個輸入空間所共有的抽象的組織結構，決定了輸入空間相互映射的核心內容。人們在認知世界時往往是在類屬空間的限制范圍內，通過把兩個不同心理輸入空間選擇性跨空間部分映射的內容投射到合成空間來動態地在線構建各種認知的意義。這兩個輸入空間，一個類屬空間，以及一個合成空間通過投射鏈，彼此相互聯系形成了概念整合網絡(Con.ceptual Integration Network)。

根據Fauconnier(1997，1998)，概念合成看似一個簡單的認知運作，但是卻能夠產生各種可能性，因為合成空間吸收了來源于不同輸入空間的部分結構，并進而產生了自己獨有的層創結構，從而構建出來自輸入空間，但又超越輸入空間的新穎語義。當兩個輸入空間合成時，必須滿足：(1)輸入空間有跨空間映射；(2)輸入空間共有一個類屬空間；(3)輸入空間中的元素部分投射到合成空間；(4)合成空間必須擁有層創結構。從輸入空間到合成空間的概念投射是有選擇的(selective projection)，并不是所有的輸入空間所含元素都投射到合成空間。合成空間包含其它空間都不具有的層創結構(emergent structure)，這種層創結構不是從輸入空間復制而來，涉及的心理過程十分復雜(余渭深，董平榮，2001)。Fauconnier(1997；轉引自汪少華(2001)指出，它是通過以下三種相互關聯的方式來產生的：(1)組合(Composition)，即輸入空間對合成空間的投射組成原來孤立空間所不曾有的新的關系結構；(2)完善(Completion)，即利用背景、框架知識、文化以及認知模式使得組合結構在整個合成空間中自成體系；(3)擴展(Elaboration)，即組合結構根據自身邏輯在合成空間中自行演繹。因此，概念整合理論這種在線構建非傳統意義上的新穎意義的特性也為新聞漫畫的認知理解提供一個新理論平臺。

三、實例分析

(一)切尼的大鼻子

這是中國新聞網2004年10月10日轉自法國國際報刊上的一幅漫畫。漫畫中美國副總統切尼先生長著一只巨大的樹形鼻子，其身體也因為承受不住鼻子的重量而佝僂下來。漫畫中，切尼先生喃喃地說：“我從未說過伊拉克和9·11事件有關。”

從概念整合網絡的角度看，這幅漫畫一共涉及到了三個輸入空間和一個類屬空間。漫畫中切尼長著大鼻子的形象構成了第一個輸入空間，即圖畫空間——切尼的鼻子，主要包括了切尼，切尼的樹狀鼻子等元素；讀者大腦中業已存在的關于經典童話故事《匹諾曹》的相關知識構成了第二個輸入空間，即童話空間匹諾曹的鼻子，主要包括了匹諾曹，皮諾曹的鼻子，撒謊，藍仙女的懲罰等元素(《匹諾曹》又稱《木偶奇遇記》，18世紀意大利作家卡洛·科洛迪創作的經典童話故事。故事講述了老木偶匠蓋比特所雕刻的小木偶匹諾曹得到善良仙女的幫助成為一個活生生的男孩，條件是匹諾曹必須學會誠實、勇敢、不自私自利。作為懲罰，每當匹諾曹說謊時，他的鼻子就會不斷的變長，每當他說實話時，他的鼻子就會恢復正常)。后一個輸入空間為前一個輸入空間提供了背景

框架知識，從而構成了一個類屬空間，即一定的行為會產生一定的結果。兩個輸入空間的部分元素相互映射，如皮諾曹和切尼，皮諾曹的鼻子和切尼的鼻子。在整合過程中輸入空間二把皮諾曹和他的長鼻子投射出去分別與漫畫空間中的切尼以及切尼的長鼻子相互映射，并把后兩者作為兩個價值元素填入童話空間中因元素投射出去后形成的缺位(slot)。這樣合成空間就將兩個輸入空間在類屬空間的規范下切合地統一起來了，從而形成了層創空間，即切尼肯定有什么地方對公眾撒謊了，否則不會和匹諾曹一樣長長鼻子的。漫畫中切尼先生在美國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與民主黨人愛德華茲進行激烈辯論時所說的“從未說過伊拉克和9·11事件有關”的言論作為第三個輸入空間現實背景空間和前兩個輸入空間構成的合成空間“切尼撒謊”一并投射到新的合成空間，即可得出新的層創空間：切尼說的這句話是撒謊，“伊拉克與911事件存在聯系”是切尼這幾年一直掛在嘴邊的說辭。新的層創空間按照合成空間中源于童話空間中的邏輯——撒謊越多，鼻子越長——進行運演，就可以得出結論：切尼先生肯定說過很多謊言，不然鼻子不會長這么長的，從而向讀者隱晦地傳達了“切尼是個不可信任的人”。對這副漫畫的認知理解的分析歸納。

這幅漫畫來源于《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筆者轉摘自中國新聞網。整幅漫畫以足球賽場為背景，漫畫中象征著美國的守門員無奈的張開雙手，守護著己方的球門，球門上方寫著伊拉克，球門里面是 球場上對手踢進的一個個進球。

在這幅漫畫中主要涉及到了兩個輸入空間和一個類屬空間：足球賽場和伊拉克戰場分別構成了兩個輸入空間的核心內容，其中賽場空間主要包括“參賽球員、裁判員、比賽場地、進球、比賽結果”等元素；戰場空間主要包括“交戰雙方(美軍和叛亂分子)、戰爭地點、襲擊(交戰)、戰爭結果”等元素。兩個輸入空間具有相似的組織框架結構，都囊括了“參與者、地點、過程、結果”等要素。處在這兩個輸入空間中的攻防雙方為了擊敗對方這一個共同的目的，互有攻守，于是形成了對抗這個類屬空間。類屬空間包含了兩個輸入空間共同的組織框架。在整合過程中，兩個輸入空間的元素選擇性的跨空間映射，其中參賽球員與交戰雙方，比賽場地與戰爭地點，進球與襲擊，比賽結果與戰爭結果。這些相互映射的元素共同投射到合成空間中去，形成了“球場如戰場”這樣一個合成空間。眾所周知，足球賽場上一方攻入另一方球門的球越多，另一方就輸得越多。漫畫作者就是通過巧妙的引入足球賽場輸入空間中這一特點，微妙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美國軍隊在伊拉克“丟球”太多，疲于奔命，處于失敗的邊緣。值得注意的是，同樣是體育比賽，漫畫的作者選擇了足球而不是籃球，這種有選擇性地突顯人們的經驗世界對渲染漫畫的主題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因為相比美國實力超群的籃球而言，美國的足球實力顯得非常弱小。兩者相互映射，就更加凸顯了美國在伊拉克所面臨的“心有余，力不足”的困境，從而強化了“美國在伊拉克輸得很慘”，“美國能否控制伊拉克安全局勢值得懷疑”的觀點。

這是一幅來源于《中國新聞周刊》，轉摘自中國新聞網的漫畫。漫畫中一個頭戴美國星條旗式樣帽子的高個男人蠻橫的從一輛搭載三人的小汽車上卸下了一個汽車輪子，還邊走邊說：“我會把它們還給你的，只要你按我指的方向走?！倍∑嚿系娜齻€人面對此景只能干瞪眼，毫無任何辦法。

在這幅漫畫的兩個輸入空間分別是“驅車”和“聯合國改革問題”，它的類屬空間為：事件發生及相關先決定條件，及事件發生是由先決條件的。漫畫本身描繪的內容所構成的圖畫空間成為第一個輸入空間，主要包括了乘客、汽車、美國人、脅迫、輪胎、乘客反映等元素；另外一個輸入空間則是由政治現實背景構成：美國眾議院議員海德以減少繳納聯合國會費來要挾聯合國，要求聯合國按美國的要求進行改革，主要包括了美國眾議員海德、聯合國、會員費、要挾等元素。兩個輸入空間中具有相同的組織框架，即“某人要挾采取某種破壞性行為用以達到某個目的”，從而形成了“行為”這個類屬空間。在整合過程中，圖畫空間和現實空間中的部分元素選擇性的相互映射，其中圖畫空間中的汽車作為一個整體和聯合國這個整體相互映射；汽車的輪胎作為汽車的重要組成部分和決定聯合國的命脈的經費相互映射；汽車上的駕乘人員和聯合國的工作人員相互映射；卸輪胎的人和眾議員海德相互映射。兩個輸入空間中相互映射的元素一起投射組合到合成空間，從而產生了“聯合國沒有經費宛如汽車沒有輪胎”的新語義。合成空間按照自身邏輯進行演繹就可以得出“以經費要挾聯合國，就像卸任輪胎來要挾人一樣無賴”，并進而得出“美國在聯合國霸權當道”這個主題。值得注意的是，漫畫的作者選擇把聯合國的經費和汽車的輪胎相映射而不是和汽油相映射并把它作為一個元素投入到合成空間，也是為了更好地通過強調汽車行進的方向來凸顯聯合國改革的方向，從而凸現主題“聯合國的改革方向”。

四、結束語

漫畫是語言圖示化表達的一種方式，往往具有幽默諷刺的效果。由于其自身表達方式高度形象化、概括化的特點，漫畫往往要把現實空間、圖畫空間，有時還有背景空間(如例1中的童話)整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合成空間，進而創造出新的語義。Fauconnier創立的概念整合理論提出了層創結構，并指出層創結構中新穎意義與表現各種知識或經驗框架的輸入空間之間存在著一種動態關系，強調意義的在線構建。通過以上個案分析，不難看出概念整合理論有助于揭示漫畫圖示化語言表面下隱含的語義，以及漫畫語義構建的認知操作過程，為漫畫認知理解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新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