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知識產權框架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保護

摘 要：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人類智力活動的產物，本質是信息，是知識產權的客體。利用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正當性。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具體知識產權制度有專利權保護、著作權保護、商業秘密保護、商標權保護、專門知識產權保護等模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容極其廣泛，對它的保護依賴于以整個知識產權制度為基礎的綜合手段。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知識產權；保護模式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5831(2007)03-0077-06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人類不可再生的文化和經濟資源。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目標，不僅是為了國家的文化安全、社會的和諧發展和民族文化的血脈傳承，而且要促進文化資源到經濟效益的轉換。國際社會一致認為有必要對傳統知識提供某種形式的保護。但對保護概念有多種理解。一些人按照知識產權理解這個概念，認為保護主要意味著排除第三方的未經授權的使用。另外一些人則將這種保護看作是一種防止傳統知識被不當使用的工具，使該使用不給那些產生和使用該傳統知識的社會的生活和文化帶來負面影響。關于給予何種法律保護，是否以知識產權為基礎，以及如果用知識產權保護，什么是合適的保護的理念及方式等方面尚存在嚴重的分歧。美國一貫主張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途徑為“合同”途徑，反對國際層面的立法，更反對在Trips框架內處理該問題。相反，歐洲及其成員國和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支持建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律保護的國際立法模式，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設計具有操作性的權利制度，并積極籌劃準備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納入Trips之中。

目前，國際社會已經開始利用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然而贊成用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理論認識尚不夠明晰，這些不清晰的認識限制了知識產權制度作用的發揮。厘清知識產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正當性是探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首要問題。

一、正當性分析

(一)反對觀點評述

有一種觀點反對利用現行的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理由如下：第一，利用現代知識產權保護會把非物質文化遺產和利益直接掛鉤，從而會因破壞非物質文化遺產而破壞產生和管理這種知識的社會基礎，最終將會導致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社區的顛覆和毀滅；第二，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個社區的共同財產，代代相傳，而現有的知識產權法會將它私有化——這有可能給后代們生活和生產中使用這種知識造成法律障礙；第三，西方知識產權概念與傳統社區的實踐和文化不相容，而且價值取向上不一致。G·P·納布罕(G·P-Nabham)認為知識產權法很重要的目的在于將知識轉換為適于市場的商品，而不是在于按照最適合知識本身的方式來保護，這個目的必然切分這種知識，使之成為能被知識產權法保護的可鑒別和可管理的碎片。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最本質是具有整體性和協調作用。

筆者認為，以上反對觀點并不能成立，逐一評析如下：第一，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基本價值目標之一是公平。不利用知識產權機制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則在目前的經濟和法律體制內，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價值不能得到充分承認和補償。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就是要改變這種不公正和不公平的關系，而不是破壞產生和管理這種知識的社會基礎。第二，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個社區的共同財產，但不是所有人的共同財產，更不是人類的共同財產，也不允許打著人類共同財產的旗號進行巧取豪奪。有人對現有的知識產權法會將它私有化的擔憂實乃杞人之憂，就像著作權法產生之初，有人認為著作權法將會帶來思想的壟斷一樣。利用知識產權法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可能給后代生活和生產中正當使用這種知識造成任何法律障礙。第三，知識產權可以帶來一些收益以維持那些本來可能會被放棄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這有利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發揚。通過知識產權制度對社區的知識授予法律上承認的權利將會提高這種知識的形象并有助于在擁有該知識的社區內外形成對這種知識的尊重…。從方法論上看，我們應該量體裁衣，而不是削足適履。如果說現代知識產權法在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方面還不是完全的嚴絲合縫，那只能得出知識產權法需要發展和完善的結論，而不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不應得到知識產權保護的結論。

(二)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之正當性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人類智力活動的產物，本質是信息，是知識產權的客體。從某種程度上講，客體決定保護模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模式，取決于非物質文化遺產自身的法律屬性。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知識財產的一種。物和知識財產是民法領域關于民事法律關系客體的一組基礎概念。羅馬法上關于物的分類有很多標準，對后世影響最大也最具爭議的就是有體物和無體物的劃分。羅馬法學家蓋尤士認為，有體物是具有物質屬性并且是可以憑借人的感官而觸及的物，如土地、房屋、牛、馬等；無體物則是指沒有物質屬性、是法律擬制的“物”，即權利。這些被稱為“物”的權利是一些財產權利，比如債權和用益權等等。羅馬法劃分有體物和無體物的基本目的之一是將無體物排除在物權客體之外，而以有體物為基石設計出物權法律制度。羅馬法以來的物必有體的觀念深刻地影響了大陸法系的物權立法。德國民法典第90條明確規定：“本法所稱之物為有體物。”日本新民法上物專指有體物，即以占有空間面積為標準的物。知識產權的客體有很多稱謂，如知識產品、精神產品和創造性智力成果等。日本著名法學家北川善太郎先生于1988年在《半導體集成電路的法律保護——新的知識所有權的誕生》一文中，倡導使用“知識財產(Intellectual property)”這一概念，筆者從之。理由不僅是“知識財產”可以更好地和物等基礎概念相對應，構成財產的一類。知識財產的本質是信息。鄭成思先生認為，專利是新技術信息，商標是用以說明商品來源的信息。作品是作者意欲向人們表達自己的某種思想和情感的信息。而在trips協議中商業秘密被稱為“未公開披露的信息”。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指在特定的社區世代相傳的、作為該社區的文化和社會特性的組成部分的智力活動成果，與物質文化遺產不同，雖然有許多非物質文化遺產以有形物質為載體、為表現形式，但非物質文化遺產和它的載體有著質的差別性。就工藝品而言，古代匠人制作的工藝品屬于物質文化遺產，而現代人制作的工藝品僅是一般意義上的產品，現代人掌握的關于工藝品的某種制作工藝、技能則屬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從民法的客體理論看，物質文化遺產屬于民法上物的范疇，對其保護應采物權制度；而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無形的、抽象的，是人類腦力勞動的成果，其本質為信息，應劃歸知識產權的客體范疇，對其保護應采知識產權制度。

利用知識產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國際社會已達成共識。聯合國人權高官委員會專員做出的一份有關人權的報告指出，在知識產權保護和土著及本土社區知識的保護之間存在的緊張關系(例如未經知識持有人同意被社區之外的人使用其知識，并且沒有公平補償)要求對現存的知識產權制度進行修改、改變和補充…。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以下簡稱“WIPO”)的主要職能是通過國家間的合作促進對全世界知識產權的保護。該組織的很大一部分工作是致力于促進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轉讓技術，因此，WIPO制定的知識產權規則被許多國家和學者認為代表了發達國家的利益。2000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知識產權與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藝政府間委員會(In-tergovernmental Committee on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Genetic Resources，Traditional Knowledge and Folklore，簡稱WIPO-IGC)”成立，許多與會代表團就在知識產權問題下探討傳統知識的法律保護問題達成了基本的一致。令人遺憾的是，打著知識產權維權旗號的美國對制定國際規則解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始終持否定態度。目前為止，WIPO-IGC已召開過7次會議，并取得了一系列階段性成果。WIPO-IGC的成立和順利運行是國際社會運用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標志。

非物質文化遺產不能完全符合現代西方的知識產權保護的客體的構成要件，因此有學者認為只有當非物質文化遺產被合適的載體承載或以恰當的方式加以展現的時候，才可以作為嚴格意義上的知識產權法的客體而受保護；在更多的時候，它則是作為公共文化領域的特殊部分而受《公約》和各國國內專門立法的保護。此種觀點未認真斟酌知識產權法和《公約》以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國內專門法之間的關系，更重要的是知識產權制度本身是一個發展的制度，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講，的確是超越了知識產權，但知識產權也會在此背景下實現自身的超越，發展出新的適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法律制度。

二、利用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意義和作用

第一，知識產權機制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的應用，可以促使這些知識在現代經濟領域的商業開發，起到促進社會發展的積極作用。

第二，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知識產權認同，將激發社區及其居民的自豪感和積極性，有利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保護，有利于保持世界的多元性。

第三，利用知識產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可以科以開發者以法律義務，從而確保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獲得一個公平和相當的利益分配。

第四，一個文化現象的產生、傳承和發展有其自身的規律，綜合利用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合理的商業開發，是振興非物質文化遺產、促進非物質文化遺產發展的健康道路。

三、知識產權的超越

利用知識產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首先應發展知識產權。根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特性，對現有知識產權制度的某些內容或者某些內容的某些方面加以修改和調整是必要的。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在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方面，有著諸多局限。比如非物質文化遺產產生的時間難以確定，缺乏文獻記錄，而權利主體不明確，保護期限要求長等問題都和知識產權的保護理念并不十分吻合。對這些局限的克服過程，也是知識產權制度自身的發展過程，筆者將這個過程稱為知識產權的超越。

隨著社會的發展，無論是新的技術產生的還是新發現的一切來自于知識活動的成果，均應賦予知識產權，獲得知識產權制度的保護。目前，國際社會已經開始了利用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有益嘗試。據WIPO的抽樣調查，美國、法國、日本、瑞士、俄羅斯、新西蘭和澳大利亞等國認為現行知識產權制度原則上適用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歐盟及其成員國也認為，應當鼓勵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充分利用現行知識產權制度保護其權利。當然，更多的國家只是利用現有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某些方面，因為用現有知識產權制度來保護所有形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還有困難。

知識產權制度是不斷發展和創新的開放性制度，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本質以及保護的目的和手段出發，在已有知識產權制度的基礎上探討適合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新的制度和機制是可行的。《成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約》第2條規定“知識產權包括在工業、科學、文學或藝術領域內其它一切來自知識活動的權利”。雖然該公約沒有直接或者說明確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列為保護對象，但令人鼓舞的是它提供了一個開放性的知識產權概念。WIPO在實情調查團(Fact－Finding Missions，簡稱FFMS)活動中已明確表示知識產權是一個開放的概念，這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留下了廣闊的空間。而正是這個開放性的概念，可以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涵蓋其中。

四、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具體知識產權模式

根據不同的標準，非物質文化遺產可以劃分為不同的種類，不同的種類由不同的知識產權部門法進行保護。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國際公約》，對所保護的對象劃分了5大類：第1類為口頭傳統和表現形式，主要指在民族民間流傳的口傳文學、詩歌、神話、故事、傳說、謠諺等，包括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媒介的相關瀕危的語言；第2類為表演藝術，主要是指在文化群體的節慶或禮儀活動中的表演藝術，包括肢體語言、音樂、戲劇、木偶、歌舞等表現形式；第3類為社會實踐、儀式、節慶活動，主要指反映某一民族或區域習慣風俗的重要禮儀、節日、慶典活動、游藝活動等，包括一個人從出生、成長、婚姻到殯葬等一生中的各種儀式，親族關系等宗族儀式等，游戲、體育活動和節慶活動等；第4類為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主要指天文、地理、自然、人文、醫藥等，包括有關大自然和宇宙的觀念(如時間和空間觀念和宇宙觀)，農業知識和實踐，生態知識和實踐，藥物知識和治療方法，航海知識和實踐等；第5類為傳統的手工藝，主要指世代相傳的具有鮮明的民族風格和地區特色的傳統工藝美術手工技藝，傳統生產、制作技藝等。國務院政府辦公廳頒布的《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的附件《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申報評定暫行辦法》第2條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劃分為民俗活動、表演藝術、傳統知識和技能等3大類。知識產權部門法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具體模式詳述如下。

(一)專利權保護模式

專利權保護模式主要適用于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的狹義傳統知識的保護，主要涵蓋《公約》中的第4類和第5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根據《公約》第2條的規定，第4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為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主要指天文、地理、自然、人文、醫藥等，包括有關大自然和宇宙的觀念(如時間和空間觀念和宇宙觀)，農業知識和實踐，生態知識和實踐，藥物知識和治療方法，航海知識和實踐等；第5類為傳統的手工藝，主要指世代相傳的具有鮮明的民族風格和地區特色的傳統工藝美術手工技藝，傳統生產、制作技藝等。對于以非物質文化遺產為基礎而產生的新發明最適合發明專利保護模式。比如說，有些傳統藥物、自然成分及治療用的植物組合物可以獲得專利保護。尤其是小專利制度在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方面表現出更大的適應性。小專利是就小發明而授予的權利，小發明既包括產品又包括方法。中國專利法規定了實用新型制度，實用新型這種客體，只能包含產品，而不能包含生產方法或工藝流程等發明創造。因此可以說，中國尚未全面建立小專利制度。小專利比發明專利更適合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因為它簡化了申請程序，無須繁瑣的審查，申請的門檻低，類型變化多，花費時間較短，費用低廉，更適合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根據小專利制度，盡管一種植物提取物和獲得它的方法可能是“顯而易見”的，它仍可能是新穎的、有用的，因此符合小專利的條件。目前，肯尼亞已經通過了一項允許傳統醫藥知識申請小專利的法律。而傳統的手工產品如家具、服裝、皮革、木器等的設計和形狀可取得外觀設計的保護。哈薩克斯坦已經開始將外觀設計保護模式用于頭飾和地毯等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

盡管專利保護模式可以使傳承人獲得很大的利益并具有其他明顯的諸多優勢，但該模式在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保護方面也存在著明顯的弱勢。首先，非物質文化遺產較難以達到專利保護的新穎性和創造性的嚴格要求。大部分非物質文化遺產都是祖輩世代相傳下來的，已經使用了很長時間，很難滿足專利保護的新穎性要求，因而獲得專利保護的障礙很大。另外，對于傳統社區的個體或者小集體傳承人而言，按照專利法的要求，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造性進行闡明，幾乎不可能。其次，獲得、維持和實施專利權的成本過高。由于獲得、維持和實施權利的成本過高，往往超出單個傳承人的承受能力，這要求管理機構切實履行職責，協助傳承人申請專利，分擔或者承擔相關費用。再次，竊取行為對傳承人的損害。在人們正在為找到克制專利保護模式本身的弊端而絞盡腦汁之時，有人卻輕易地利用專利制度而實施侵害行為——竊取行為接連不斷地發生。這讓本來就脆弱的非物質文化保護更是雪上加霜。竊取者通過種種渠道竊取傳承人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并申請專利，憑借良好的專業背景知識和先進的技術設備以及雄厚的資金支持，竊取者比傳承人更容易獲得專利批準。竊取非物質文化遺產并成功獲得專利的已經不在少數。竊取人的申請成功往往是由于專利審查方面存在過失，或者由于審查人員不具備這方面的知識，也因為缺乏取得記載這些知識的資料而導致的。雖然這樣的專利可以被宣告無效，但宣告無效的傳承人要付出相當大的成本、經濟和時間。如印度為美國專利局批準的“姜黃”和“巴斯馬蒂白香米”專利付出了高昂的代價。

筆者主張從以下幾個方面完善現有的專利保護模式：第一，建立非物質文化遺產庫。目前，WIPO和一些發展中國家如印度等正在開發傳統知識數字圖書館(TKDL)，要將非物質文化遺產文獻化，阻止不當專利的批準。這個問題已經引起中國政府的高度重視，《意見》明確提出應建立數據庫。第二，建立專利申請中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聲明制度。為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利益，對于基于非物質文化遺產開發的知識產權的申請者應該明確說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出處，并提供證據表明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獲取和使用是經其來源國或社區事先知情同意的，而且給予該來源國或社區以利益分享，否則專利申請應被駁回。歐盟的生物技術指令中也有類似的規定，但遺憾的是，沒有這樣的標注并不會導致什么法律后果，甚至不會對專利的效力產生影響。

(二)商業秘密保護模式

商業秘密保護也是適用于狹義傳統知識的一種保護模式。商業秘密是指在權利人所在的領域內和行業內不為公眾所知悉，并為權利人采取合理的措施保持秘密狀態并能夠為持有人帶來商業價值的信息。按照所涉及的領域與應當具備的標準不同，商業秘密可分為經營性商業秘密與技術性商業秘密。一些有經濟應用價值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往往具有保密性，比如說中國的一些傳統工藝、傳統配方、絕活、絕技、祖傳秘方等并未進入公有領域(如川劇中的“變臉”——有內地演員貪圖小利，將“變臉”絕技私自傳授國外，并被人在日本、德國等地娛樂場所內表演)，只有極少數人或者少數地區的行業知曉，這使得這些信息雖不能滿足專利的新穎性標準，但仍然能作為—種商業秘密或TRIPS協議第39條所指的“未公開信息”得到確認和保護。以商業秘密法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優勢在于成本低，并且可以通過合同來進行轉讓以獲得經濟利益，且比起其他類型的保護模式來講保護范圍更廣。

根據商業秘密保護法的規定，大多數國家的法律要求權利人在應采取必要的保密措施使該商業秘密處于保密狀態，這就要求權利人不僅有保密的意圖還要有必要的保密行為。擁有非物質文化遺產人大多情況下這樣做的，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社區通常要求或者鼓勵他們公示這種知識，這往往會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密性方面受到爭議，盡管該知識并未被相關行業的人所普遍知曉。

(三)著作權保護模式

著作權保護模式主要涵蓋《公約》中的第1類和第2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以民間文藝為主。根據《公約》第2條的規定，第l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為口頭傳統和表現形式，主要指在民族民間流傳的口傳文學、詩歌、神話、故事、傳說、謠諺等，包括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媒介的相關瀕危的語言；第2類為表演藝術，主要是指在文化群體的節慶或禮儀活動中的表演藝術，包括肢體語言、音樂、戲劇、木偶、歌舞等表現形式。以上2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主體部分適用著作權保護模式，但“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媒介的相關瀕危的語言”除外。根據中國《文化站管理辦法》的規定，文化站是國家最基層的文化事業機構，是鄉鎮人民政府、城市街道辦事處所設立的全民所有制文化事業單位。文體服務中心的任務之一為搜集、整理民族民間文化藝術遺產，做好文物的宣傳保護工作。因此非物質文化遺產發源地的文化站可以作為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單位對當地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保護。到目前為止，世界上在著作權法或地區性著作權條約中明文保護民間文藝的國家已經超過40個。通過保護表演者權可以間接保護某些民間文藝，例如歌、舞、木偶等。鄰接權則可為民間文藝的表演者提供保護。此外，著作權法上的公共領域付費制度和再次銷售的利益分享制度有助于克服知識產權制度在保護民間文藝方面的某些弊端。公共領域付費制度即以營利為目的使用公有領域內的文學和音樂作品必須支付費用。再次銷售的利益分享是指作者可以獲得在其原創作品首次出售后的所有再次出售中所獲利潤中的部分利益。

(四)商標權保護模式

商標權保護模式適用于商業開發中的一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尤其適用于保護土著社區特殊符號和標記。商標是促進商品和服務國內外商業流通的基本要素。本土及土著社區的工匠、藝匠、技師、商販，或代表他們或者他們所屬的團體(如合作社、同業協會等)所制造的產品和提供的服務可因商品商標和服務商標不同而被區別開來。許多原住民的手工制品和藝術品可以直接注冊商品商標，而很多類型的表演等可以通過注冊服務商標，獲得商標權的保護。商標權保護制度具有很多優點，比如說成本低，可以提供一個能夠續展的保護期，更大的優勢在于促進非物質文化的商品化開發。因此，許多傳統社區正在尋求注冊集體商標和證明商標的方式振興非物質文化遺產。一些國家還規定禁止傳統社區以外的人使用土著文字、肖像或其他特有符號注冊商標。在一些國家，如果商標侮辱了一個少數民族群體，它可能被告上法庭。如華盛頓紅皮膚足球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受到了法律的訴訟。

地理標志保護制度和非物質文化遺產聯系緊密。TRIPS協議第22條規定，地理標志是“確認一件物品產生于某(成員)領地，或一個地區，或地方，那里該物品的特定質量、名聲或其他特點基本是其地理原產地的屬性”。如果天然、傳統和工藝品的特殊性質歸結于社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包括地理因素)，那么可以通過保護該社區的地理標志來保護該產品。發展中國家一致建議把對葡萄酒和白酒的地理標記保護延伸到其他農產品。一些傳統社區或者傳承人開始依據TRIPS協議第22條第(1)款和《保護原產地名稱及其國際注冊里斯本協定》注冊地理標志，還有一些發展中國家謀求修改TRIPS協議中有關地理標志的規定以更加有利于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然而，地理標記并不保護特定的技術或知識，而僅僅是防止地理標記被虛假使用。地理標志的使用使傳承人獲得了禁止他人在不是來源于該特定區域的該類產品上使用該地理名稱。鑒于這些產品的特定特征為公眾所認可，因此可用其來源地予以標記，不僅便于同其他產品相區別，而且能夠對產品原產地社區和地區的經濟利益提供更好保護。

(五)專門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的提出

面對現行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資文化遺產的種種不適應性，有學者和政府組織強烈建議建立一種專門的知識產權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這被認為是一種量體裁衣的保護方法，即從非物質文化遺產本身的特質和特點出發，設計專門制度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而不是為了獲得現行知識產權保護而使非物質文化遺產委曲求全。專門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的目的在于建立屬于非物質文化遺產自己的法律。1994年的第三屆世界網絡會議(社區知識產權法)提出了專門法示范文本，非洲統一組織也提出了自己的示范法，拉丁美洲國家主張建立在“美洲自由貿易協議”框架下的專門制度。專門法保護的基本制度主要包括保護客體的界定、保護的條件、授予的權利(排除權，取得報酬權和防止盜用權)、權利主體(個人或者集體)、獲得權利的方式(包括注冊等)、保護年限和實施措施等制度。

設立專門制度實際上提出了很多復雜的概念或實踐問題，盡管很多國家和國際組織提出了這一構想，但是尚未有國家或者國際組織付諸實踐。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容極其廣泛，對它的保護依賴于以整個知識產權制度為基礎的綜合手段。既需要厘清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基本宗旨和基礎問題，也需要在知識產權模式下做積極的創新，超越知識產權。另外，反不正當競爭法在商業開發非物質文化遺產中仍發揮著“兜底條款”的作用。通過制止不正當競爭可以實現未披露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例如具有技術和經濟利益的、本土和土著社區擁有的具有商業價值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給予保護。而制定保護政策也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的重要一環?！兑庖姟返?條提出“要發揮政府的主導作用，建立協調有效的保護工作領導機制”，并要求“地方各級政府要加強領導，將保護工作列入重要工作議程，納入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整體規劃?！睂Ψ俏镔|文化遺產的保護還應置于全球層面，積極參與國際的交流和合作，推動制定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國際規范和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