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年前,從國外返回古巴的格瓦拉徑直前往卡斯特羅的辦公室,他們在一起深談了十幾個小時。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么,只知道談話后格瓦拉依然沒有回家,而是前往剛果組織游擊隊。2年后,格瓦拉辭去在古巴的黨政軍職,帶著十幾名老兵和聶魯達的詩集重上征程,進入玻利維亞熱帶叢林打游擊,并最終戰死叢林。
16年后,中國大陸一位44歲的著名科學家,來到玻利維亞那片格瓦拉戰斗過的熱帶叢林。科學家穿梭在毒蛇蚊蟲出沒的茂密叢林中,沒有人知道他當時想了些什么。又過了16年,當他幾乎被所有人遺忘,2007年夏天,這位已經60歲的斗士再次回到故鄉上海,住進了郊區的一所療養院。
這16年里,他經由美國去了臺灣,從被汪道涵評價為“科技上將”的科學家,變成了一位改名隱姓的反臺獨斗士。
“暫時,我還不便公開我在臺灣的名字,免得陷于被動,而且民進黨當局也已經有所注意。”這位斗士在大陸有一個曾經響亮的身份——科學家李太航。上個世紀80年代是李太航最風光的時候,他走在馬路上或者去郵局寄信,都會被陌生人認出。
整整一個年代,李太航是中國科技界的一個標桿。他的故事被搬上銀幕,由中央新聞電影制片廠拍攝的大型紀錄片《莫讓年華付水流》,獲得了電影金雞獎。
1946年生于上海的李太航,于1972年進入上海計算技術研究所。作為科學家,他的研究范圍相當廣闊,從計算技術到冶煉再到醫療化工,在模糊數學、機器人學、計量中醫學、電機學等多個方面,他也都卓有建樹。最重要的成果是軟聯想存儲技術和高爐爐溫預測技術。其中,軟聯想存儲技術為我國人工智能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并與中國發射洲際火箭一起被科技年表列為當年度中國最重要科技事件。僅過兩年,他又解決了國際冶金界一直延宕的難題——高爐冶煉的爐溫和含硅量的預測問題。
如果格瓦拉沒有那幾千公里的拉美摩托之旅,世界上可能多了一位造福鄉里的醫生,少了一名國際戰士。與格瓦拉一樣,李太航如果繼續在科研領域做研究,他會是一位功成名就的科學家,而不是中國科技體制改革號角的吹響者與反臺獨的堅定戰士。
“我和格瓦拉比較相似的一點是,我也是個不為既有成就與既得利益所羈絆的人。我們的科技成果被敲鑼打鼓地宣傳,但沒有對國民經濟發展起到真正的促進作用,往往被束之高閣。這些苦惱促使我登高一呼,投身科技體制改革的戰場。”李太航回憶說。
1983年,經過良久思考的李太航在《文匯報》上發表文章,號召科技人員到科技產業化的主戰場去。為了爭取政府和政策支持,同年秋,李太航找到了時任中科院上海分院黨組書記丁公量,希望將科技所變成“小、快、靈”的實體,資金上可以斷奶,但要允許其直接面對市場,科研成功后直接轉化為經濟效益。
在當時上海市副市長劉振元的支持下,李太航成立了一個直接面向國民經濟、面向市場需求、面向生產力發展的科技實體——上海時代信息技術公司。不要編制、不要經費、自找課題、自負盈虧,徹底甩掉大鍋飯,打破鐵飯碗,這在當時是曠無前人的勇敢舉動。
該公司后來改成了現代信息技術總公司,下轄12個子公司。那個年代,還沒有董事長的概念,分公司的負責人被稱為經理,而李太航則稱為總經理。有同行開玩笑說,李太航是中國第一總。
1984年5月11日,《光明日報》頭版大幅報道了李太航的創舉,風靡全國各地的興辦公司熱潮由此蜂起,四通、聯想、方正等相繼成立。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李太航的現代公司與四通并稱“北四通,南現代”。
在1980年代末作為科學家和科學實業家最耀眼的時候,李太航曾擔任中國人工智能學會副理事長、全國新型科研機構聯誼會會長、中國科技實業家協會副理事長、中國知識產業聯合會理事長等職,1987年,李太航全票當選首屆全國十大科技實業家金獎,并受到萬里委員長在中南海的接見。應邀于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工作期間,他也是NASA智能糾錯控制領域的首席專家。
1991年,李太航應邀到美國硅谷作短期訪問,有當地華僑和臺胞憂心忡忡地告訴他,接替蔣經國執掌臺灣的李登輝狼子野心,有明顯的臺獨意識。
于是,就出現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帶著玻利維亞第二大城市圣克魯斯市市長秘書給他取的玻利維亞名字,李太航將公司交給別人打理,只身前往臺灣。
“我這一生做了兩個讓我自豪的決定,一是從科學家變成科技公司老總,二是從老總變成反臺獨戰士。”李太航說,在許多個暗夜里,孤獨的他常會夢里回到那個無限風光的過去。但他說,真正的理想主義者,是敢于像格瓦拉一樣,拋卻一切功名利祿,再續征途。
在臺灣“行政院”一位高官的協助與安排下,李太航先應邀在美國某著名研究機構當了一年半客座教授,然后用另一中文名,通過海外學者引進的合法方式進入臺灣。
一開始,李太航只是想搞清楚臺獨為何在臺灣還會有市場,該如何加以引導與制約。但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在臺灣一呆13年。
“大陸人比臺灣人現實,更關心自己的生活改善,對國家的走向和社會的發展比較麻木,覺得反正有人當家。而臺灣民眾的政治熱情則很高。”李太航說,臺灣的政治氣氛很濃,就像一張網絡一樣,只要你踏入進去,很容易成為狂熱者。
在臺灣,李太航支持的都是堅持兩岸統一的陣營,主張兩岸在統一問題上不要設置條件和前提,應該互相諒解和逐步融合。為了促進兩岸的交流,他多次組織和協助臺胞臺商到大陸旅游探親或投資,并在當地報紙發表文章,駁斥臺獨理念,力主早日三通。
2002年,因父親意外故世,李太航回到國內侍奉年邁的母親。有關部門聞訊,力邀李太航任職上海某著名大學,全面負責分校的規劃建設、與國際接軌以及國內外教授學者的引進等工作。
但在2004年,陳水扁憑借兩顆子彈的詐術保住總統職位,李太航不得不拿起長矛重上征程,再次返抵臺灣,并應邀加入反臺獨立場最為鮮明的親民黨。
“本來覺得游離在外面更好,說話更客觀,更有說服力。新的身份也給我帶來很多掙扎和痛苦。但這也許是必須的忍辱負重,或者說是代價。”李太航說。實際上,李太航在大陸已經是中共黨員。
就在2007年這個更加需要李太航堅持戰斗的時候,老兵的內心也是非常兩難。要想忠于自己的理想,他就應該戰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自己的身體卻不允許他這樣做。家人對他的事業也由最初的理解變成不理解。
常年的勞累工作,已經拖垮了他的身體。即使是返回上海療養期間,李太航依然不忘臺灣局勢和選舉走向。就在接受記者采訪的當天,他還與臺北縣的一個議員代表團見面,分析選況和民調,研究應對突發事件的方案。
“上次陳水扁靠兩顆子彈騙過了臺灣人民,這次不能再讓他們得逞。”在藍色陣營里,李太航已經是一個智多星,每次都能夠提出切中問題要害的建議。
李太航這次回大陸,除了養病外,暫時躲避臺灣當局的注意是另外一個原因。有朋友對他透露消息,綠營當局已經在調查他的身份。
“內部人對一個人的傷害,常常比外部人更厲害。可能敵人打不到我,身邊的人在旁邊來一槍或者一刀,我就倒下了。格瓦拉就是被內部人出賣的。”李太航說。
格瓦拉的輸出革命以失敗告終,但李太航對自己促成兩岸統一的事業前景十分樂觀。在他看來,今年臺灣當局在“雙十節”展示各種武器,正是色厲內荏的表現。他認為,不管是哪個黨派最終當選,隨著中國一天天強大,臺灣獨立的可能性越來越小,而自己功成身退的機會越來越大。
“對于我的最后歸宿是在大陸還是臺灣,我的家人也跟我探討過,我最終會落葉歸根,大陸是我出生的地方,這里有我的根。”李太航說,他希望統一的日子早日到來。因為他此生已無大憾,唯余陸放翁之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