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亞明
在這個后現(xiàn)代世界中,以電視為中心的當代大眾傳媒,已經深刻改變了我們的私人生活空間和社會生活空間。
幾天前,素有“后現(xiàn)代主義大祭司”之稱的鮑得里亞辭別了人世,這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與鮑得里亞、福柯、德里達、利奧塔、布爾迪厄等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的輝煌的法國思想成果,如今都已成為經典的歷史文獻,而與他們的思想相隨共生的“五月風暴”,也成為了塵封已久的模糊記憶。1968年的法國“五月風暴”作為一場自發(fā)的社會運動,雖然繼承了以意識形態(tài)為指導的革命模式,但卻既無政治目的,又無統(tǒng)一組織,更無戰(zhàn)略選擇。它反對一切現(xiàn)存秩序,但又不提出任何明確的建議,它是一次為了當卜的革命,它不呼喚將來的到來,它也無須犧牲和殉難。“五月風暴”揭示了太多的矛盾,而沒有解決其中任何一個,這是一場試圖超越資產階級文明的“面目不清的革命”。但是,這一場不算革命的革命卻使法國的學校、家庭、夫妻關系等都發(fā)生了革命性的變化,它將由社會、經濟問題引起的政治革命轉移到了文化、種族、性、婦女問題等領域。杰姆遜認為,那些曾經擁有過的自由感和可能性就60年代的過程來看是瞬息間的客觀事實,但是現(xiàn)在重看它們就不過是歷史的幻覺了。
鮑得里亞認為“五月風暴”是一個分水嶺,是西方知識分子集體“淡出”的一次告別儀式,“五月風暴”明顯地對文化作出了否定,并且犧牲了政治價值。在這種犧牲之后,出現(xiàn)了一種文化虛空。鮑得里亞認為,1968年的激進主義已經淪為股票交易災難、艾滋病的出現(xiàn)等等大事件,傳統(tǒng)意義上的知識分子在這種美國式的激進主義中沒有位置。知識上的激進主義已經淪為種種事件,因此知識分子失去了作用,知識分子沒有未來。鮑德里亞認為,即使在“五月風暴”之后的當今社會出現(xiàn)了女性主義運動、后殖民主義思潮、綠色和平組織等等,這些運動和思潮也僅僅只是一些“事件”,從中看不到知識分子的激情、影響和作用,因為知識分子已經“不在場”,那種認為知識分子創(chuàng)造了社會思想觀念和價值觀念的想法已經成了一種幻想。
于是,我們的世界就成了“符碼”與“超現(xiàn)實”、“仿真”與“類像”、傳媒與信息、科學與新技術共同構成的一個后現(xiàn)代世界。鮑得里亞從消費、信息、傳媒和技術的角度為我們描述了這樣一個典型的后現(xiàn)代世界。鮑得里亞認為,在這個后現(xiàn)代世界里,消費主義占據(jù)著主導的地位。早在1968年出版的名著《物體系》中,鮑得里亞就指出“消費的對象,并非物質性的物品和產品:它們只是需要和滿足的對象。我們過去只是在購買、擁有、享受、花費——然而那時我們并不是在‘消費”。鮑德里亞的深刻之處在于他指出了被消費的東西,永遠不是物品,而是關系本身。
在鮑得里亞看來,消費社會同時也是一個媒體社會。在這個后現(xiàn)代世界中,以電視為中心的當代大眾傳媒,已經深刻改變了我們的私人生活空間和社會生活空間。大眾傳媒直接把大眾塑造為一種“黑洞”,塑造為一種漠不關心的“沉默的多數(shù)”,大眾接受各種各樣的傳媒內容時,只是為了獲得其中的娛樂性場面,從而進一步消除了傳媒資訊與現(xiàn)實之間的界限。大眾傳媒迎合著大眾的心理,通過娛樂性的“狂歡文化”場面“復制”著大眾的口味、興趣、幻想和生活方式,從而傳媒的操縱實際上是從外部強加了大眾的意識。
鮑德里亞認為在當代社會中,大眾與知識分子之間已經出現(xiàn)了一種新型的關系。如果說在傳統(tǒng)社會中大眾與知識分子的對立表現(xiàn)為知識分子是主動的觀念傳播者和灌輸者,大眾是被動的接受者的話,那么在大眾傳媒社會中,大眾與知識分子的對立則表現(xiàn)為大眾不再同知識分子相關,大眾以“沉默”來對抗傳媒的主宰和知識分子的統(tǒng)治企圖。
中國雖然還沒有步入相對富足的消費社會,但消費主義卻在社會生活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主導作用,消費主義正在塑造著許多人的生活理想和生活方式,同時強迫所有的社會階層都在它的巨大壓力下生存和生活。以電視為代表的大眾傳媒與大眾文化,也深刻地影響中國社會的未來走向。因此,如何反思與重塑知識分子的價值和責任,如何更有效地影響和改變我們身處的世界,是我們紀念這位偉大思想家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