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房貸危機：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劉文越

如同許多經濟學家在美國樓市泡沫破滅后所警告的一樣，美國樓市正成為美國經濟最大的變數。

美國經濟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房地產市場走向問題；而房地產市場目前最棘手的問題，則是房貸問題。

從去年初開始，寒流席卷美國房地產市場，持續十年火熱的樓市呈急轉直下之勢，地產商心驚膽戰，“炒房客”欲哭無淚，次級抵押貸款機構破產，投資基金被迫關閉，股市則劇烈振蕩，一環扣一環的關系，正使美國房貸危機向縱深發展，并影響到全球信貸市場。

為防止房貸危機引發金融危機，美日歐央行日前開始罕見地干預貨幣市場，并提供數千億美元的資金以緩解流動性不足。這種一致行動在某種程度上增強了投資者的信心，但也在同時加劇了投資者對問題嚴重性的擔憂。

盡管許多人認為，目前的市場振蕩是一種過度恐慌。但悲觀者則認為，美國的房貸危機，很可能是美國經濟衰退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并引發世界金融危機。

樓市泡沫破滅是根本原因

1987年春，上一輪美國房地產牛市開始破滅，大波士頓地區地產商會會長諾拉?摩蘭說：有人拉響了警笛，但只有狗兒和地產買家聽見了。

20年后的又一個春天，房價下跌，房貸危機，一個又一個有關房產市場的壞消息，早已讓美國上下風聲鶴唳。

有媒體曾報道過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美國亞里桑那州，從業15年的房地產經紀人內爾?布魯克斯，碰到一個情緒嚴重失控的女客戶。“她把手機從左手到右手不停地掂量，好像在玩一把刀子，然后就突然向我砸過來，我一閃身，身后的墻上就留下了一個坑。”他說。

原來，布魯克斯告訴她，她房子價值又縮水了6萬美元。6萬美元，對美國人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關系到生存本錢。

“房地產市場是最情緒化的市場，因為對大部分美國人來說，房產就是他們最有價值的財產，是他們對退休后養老的投資。”布魯克斯如是說。

持續走低的房價，使當初興沖沖高價買房的美國人被“套”其中；隨即被套的，還有美國的房貸公司，尤其是風險較大的次級抵押貸款金融公司。

“次級”是相對于“優惠級”而言。所謂次級，就是發放給信用較低的貸款者。與普通的按揭貸款不同，次級房貸的簡單過程如下：信用較低的人從次級放貸機構獲得貸款；放貸機構將房屋抵押的債權出售給投資銀行，用收益進行再貸款；投資銀行則將債權重新包裝成債券，在資本市場發行。

相對于高信用客戶的“優惠級”貸款，次級貸款利率高，收益大，但風險也大。

但在前幾年美國樓市火爆時，人們都希望買房來實現資產增值，房貸公司也愿意發放次級貸款實現高收益。一些次級貸款金融公司受利益驅使，甚至降低“門檻”，推出“零首付”、“零文件”等貸款方式吸引貸款人，致使經營風險不斷加大。由于許多歐美日基金投資于次級貸款業務，因此不可避免地陷入困境中。

隨著去年初美國樓市急轉直下，房價迅速走低，危機也隨即爆發。房價下跌導致貸款人手中的房屋資產急劇縮水，他們根本無法獲得抵押支付高房貸，只能拒交貸款。相關數據顯示，去年第四季度，次級貸款市場逾期還款比例已上升至13.33%，高于去年第三季度的12.56%，為最近4年來的最高水平。

次級貸款公司隨即成為直接的受害者，因為即使取回抵押的房產，但因為房價走低，房產也是資不抵債。大量壞賬導致許多公司資不抵債。據不完全統計，從去年11月到現在，全美共有80多家次級抵押貸款公司宣布停業，其中11家已經宣布破產。

三波次級信貸危機

目前的房貸危機，已至少對股市形成三波重創。第一波在今年3月，美國第二大次級抵押貸款企業——新世紀金融公司瀕臨破產，并被紐約證券交易所停牌，隨即引發美國股市劇烈動蕩。盡管市場在一系列利好消息后繼續在振蕩走高，但隱患猶在。

第二波在今年6-7月。6月，美國第五大投資銀行貝爾斯登公司旗下兩只基金因次級貸款業務虧損倒閉，致投資人損失15億美元。股市隨即出現劇烈反應。進入7月，更多企業開始公布因涉及次級貸款而遭遇嚴重虧損的問題，股市連番大幅下滑。

目前最新的一次沖擊則先來自海外，法國巴黎銀行9日宣布，暫停旗下三只涉足美國房貸業務的基金的交易。這三只基金的市值已從7月27日的20.75億歐元縮水至8月7日的15.93億歐元。隨后，美日歐多個基金公布巨額虧損。由此，美國次級信貸危機成為波及整個西方金融市場的危機。

危機還沖擊到世界債券市場正常運轉。7月，兩大信用評級機構——標準普爾公司和穆迪投資服務公司基于目前信用狀況，分別下調了612種和399種抵押貸款債券的信用等級，信貸危機使大量企業和基金被迫暫停發債。

更為嚴峻的是，隨著美國次級貸款危機擴大，各大銀行普遍選擇提高貸款利率和減少貸款數量，致使全球主要金融市場隱約顯出流動性不足危機。

金融市場是一個極為敏感的市場。在巴黎銀行宣布暫停三只基金交易后，市場的擔憂迅速連綿成一片，許多對沖基金和投資者在恐慌之下開始進行拋售。9日，在法國巴黎銀行宣布暫停旗下三只基金的交易后，歐洲、亞洲和美國股市開始在熊市中呻吟。其中，紐約股市道瓊斯30種工業股票平均價格指數比前一個交易日下跌387.18點，收于13270.68點，跌幅達到2.83%。

各國銀行緊急干預

愈演愈烈的信貸危機，很快引起各國央行的高度關注和緊急干預。

歐洲中央銀行9日采取緊急行動，向歐元區金融系統提供948億歐元(約合1300億美元)巨額低息貸款。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下屬的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當天也增加了240億美元的臨時準備金。

但10日上午開盤時的繼續大跌，促使各國央行意識到，僅這些資金還不足以增加市場流動性和安撫投資者，于是更大規模的資金注入開始了。

10日，歐洲中央銀行宣布，再次向歐元區銀行系統注資610億歐元。當天，紐約聯邦儲備銀行更是三度出手，分別向市場注入190億，160億和30億美元的資金，這使得美國兩天已注入680億美元。

繼歐美之后，日本中央銀行——日本銀行10日也采取類似行動，向金融系統注入1萬億日元(約合85億美元)資金，以緩解信用緊縮問題。

根據媒體統計，在9日和10日兩天，世界各地央行注資總額達到了3200多億美元，為“9?11”事件以來各國央行最大一次注資行動。但毫無疑問，在所有受涉及各國中，美國問題最為嚴重，面臨的壓力也最大，因此美國的舉措也最受世人關注。

為安撫投資者，美聯儲10日發表聲明，稱在目前情況下，金融機構可能由于貨幣和信貸市場的混亂面臨不同尋常的資金需求，美聯儲將盡力“協助金融市場有序運轉”。美聯儲將會向美國金融系統注入“必要的儲備”，以增加市場的流動性，幫助克服信貸危機帶來的影響。

金融市場的動蕩，不僅構成對美聯儲主席伯南克的嚴峻挑戰，也考驗著布什政府處理經濟的問題。針對股市近來的劇烈振蕩，布什多次發表講話，稱美國經濟仍保持著健康運行，股市有所波動不過是市場的自然狀態。

在美聯儲向金融市場注資后，白宮女發言人達娜?佩里諾隨即表示，美聯儲是一個獨立機構，白宮對其決定不作評論，但她說，總統的很多顧問都在密切關注所有市場相關活動，以確保實施的政策能保持經濟健康增長。

危機中不乏過度恐慌

如同許多經濟學家在美國樓市泡沫破滅后所警告的一樣，美國樓市正成為美國經濟最大的變數。如果樓市危機繼續，次級貸款危機將進一步升級，并波及到整個金融業。而金融業一旦出現問題，整個美國經濟也可能受到影響。美國經濟不穩，世界經濟也必然受到沖擊。

房貸危機是否真會愈演愈烈，抑或真成為導致美國經濟衰退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關鍵看美國房價的走勢。

對美國經濟洞察甚微的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就曾這樣認為：“我認為重要的是認清楚我們正在處理的事情，這更是一個房價的問題，而不是抵押信用的問題。”

如果房價繼續走低，無疑更多次級貸款公司會被拖下水，也不止次級貸款公司，一些“優惠級”貸款者也可能無力償還到期按揭；但反過來，如果美國房價上漲10%，那么貸款人就能以優質資產取得更多貸款，也不會拖延償還貸款，抵押貸款公司也不會出現大量的壞賬。

問房價能否上漲，其實也就是問美國樓市的走勢。但從目前來看，這還是一個相當復雜的問題。

經濟學家們認為，美國樓市不外乎三種命運：軟著陸，硬著陸，或者衰退。

軟著陸，是美國政商兩界都期盼的結果，也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華爾街日報》曾對經濟學家進行的一份調查就顯示，大多數經濟學家也都持此樂觀立場。他們認為，盡管美國房價還會下跌，盡管次級貸款市場影響可能會擴大，但美國今年經濟仍可望保持3%的增長率。目前的信貸危機更多是一種過度恐慌，而且受影響的只是很少一部分投資者，隨著各國央行采取措施，相信問題將會得到控制。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就表示，美國信貸危機引發的市場動蕩，顯示了全球金融市場的脆弱性，但引發的全球金融市場連日動蕩形勢雖然仍未趨于穩定，支撐全球經濟增長的基礎仍然存在，問題“尚在可控范圍之內”。

美國總統布什、財長保爾森、美聯儲主席伯南克也都認為，房地產的降溫對經濟有沖擊，但美國經濟基本面良好，因此受到的影響有限。

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持樂觀態度。連續走低的樓市，讓以前相信“軟著陸”的專家也開始修正自己的觀點。美國信托公司首席經濟學家羅伯特?麥克西就坦陳：“隨著時間推移，‘軟著陸似乎成了一種愿望。”

如果不是“軟著陸”，那就會是“硬著陸”，甚至有可能造成美國經濟的衰退。這也是為什么盡管格林斯潘否認了“美國經濟衰退論”后，有關衰退傳言仍充斥市場的原因。正是這種脆弱心理，往往使危機進一步放大，并引發國際金融市場劇烈振蕩。

基于美國經濟的良好彈性以及目前的良好就業形勢，美國樓市真正陷入崩潰的可能性不不大。哈佛大學住房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朱小棣認為，美國樓市的降溫不過是剔除以前“爆炸性增長”中的泡沫，對美國經濟有沖擊，但不動及根本，從長遠來看，由于美國人口在增長，樓市前景仍舊看好。

但受美國樓市、信貸危機和美國經濟不確定性影響，世界股市最近仍將動蕩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