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有罪或罪重供述的“翻供”是司法實踐經常遇見的問題,有的是時供時翻,有的是先供后翻,特別是案件進入審查起訴階段嫌疑人翻供的現象特別嚴重,而絕大多數嫌疑人對翻供的辯解理由是遭到了偵查人員的刑訊逼供。如何對待刑訊逼供的辯解直接涉及到嫌疑人、被告人合法權利的保障,影響著證據的采信和事實的認定,影響著案件的公訴效果。
關鍵詞:刑訊逼供 公訴 對策
2006年7月5日,被告人唐某與朱某在晚飯后預謀搶劫,朱某從自己家中取來兩把尖刀,二人每人各攜帶一把,乘坐出租車來到市區一步行街南端,物色搶劫對象,伺機搶劫。晚20:00時許,被害人吳某(女)路經此地回家,二人見被害人身背挎包便尾隨至其居住的單元樓樓道內。唐某沖進樓道將吳某抱住并按倒在地,朱某隨后沖進樓道見唐某將被害人的按倒后就上前去搶挎包,并說“把包給我,不給我我就用刀扎你!”,被害人極力呼救,被告人唐某邊翻被害人的衣兜邊說:“你不喊不行啊!”,吳某仍然用手拽包并呼喊,于是唐某用刀扎了被害人的右胸一刀,與此同時朱某用刀扎吳某右腿一刀,被害人仍然不放手,朱某又繼續用刀扎吳某左手,遂將吳某的挎包搶下,逃出樓道。被告人唐某見狀也欲逃離現場,被吳某抱住右腿,唐某便向吳的右腿扎了一刀,掙脫后逃離現場。吳某在追出樓道后倒地死亡,經公安機關刑偵技術部門鑒定被害人吳某系被他人用單面刃銳器刺破右肺造成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此案在公安機關偵查階段偵查人員對唐某第一次訊問時其供述沒有用刀扎被害人,而在第二次訊問時供述了用刀扎了被害人的右胸,嫌疑人朱某一直否認用刀扎胸部,供述扎了腿和手。在案件移送審查起訴后,嫌疑人唐某翻供辯解其沒有扎被害人右胸部的致命一刀,第二次供述是由刑訊逼供造成的。對唐某的第二次供述是否做為非法證據排除直接影響對唐某出庭公訴的指控和最終的量刑,這種量刑甚至是生死之差。
當前,對于司法機關特別是偵查機關存在的刑訊逼供問題成為公眾、理論及實務部門特別關注的話題,也是刑事訴訟法再修改的焦點之一。刑訊逼供這棵毒樹結出的惡果就是冤假錯案,如杜培武故意殺人案、佘祥林故意殺人案等等,引發了公眾對司法機關執法行為的正當性和合法性的拷問。但實踐中不乏嫌疑人、被告人為逃避罪責、避重就輕而以刑訊逼供為由推翻原供述的狡辯,因此,做為負有審查起訴職責的公訴人面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刑訊逼供為由的翻供,特別是逃避罪責的翻供應采取積極的應對策略。
首先,應端正思想,樹立“疑罪從無”和“無罪推定”的執法理念,從保障人權和查清案件事實的角度客觀地審視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刑訊逼供為由的翻供,不能簡單地認為被告人翻供就是不老實,就是在詭辯,就是認罪態度不好。實際上,嫌疑人、被告人在審查起訴階段翻供要比在庭審中翻供好,在偵查階段翻供要比在審查起訴階段翻供好,這樣會有利于公訴人對全案證據進行全方位的認真審查、鑒別和取舍,特別是在審查起訴階段,如果嫌疑人翻供的辯解理由不成立則更有利于做好出庭前的預案和準備工作。其次,就是要針對翻供的辯解理由認真開展工作,收集、審查、固定證據,據以做出正確處理。主要策略有三:
[策略之一]開展是否存在刑訊逼供行為的調查取證工作
實際上,這項工作涉及到了非法證據排除的舉證責任由誰承擔的問題。現代刑事訴訟模式體現的是控辯平等,主張“誰主張,誰舉證”,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有罪,是提出積極主張的一方,不僅要運用證據證明其實體主張是成立的,而且要運用證據證明收集證據具備程序的合法性。在庭審中或羈押場所,公訴人往往會訊問嫌疑人、被告人“你被刑訊逼供時有誰能證實?”在嫌疑人、被告人成為孤立的審查對象的情況下讓其說出現場證明人顯然是不具說服力的,也顛倒了舉證責任。還有一種不當的做法就是當嫌疑人、被告人提出刑訊逼供的辯解時,讓原辦案人員出具有關是否對嫌疑人、被告人進行過刑訊逼供的“說明”或出庭做證,顯然這也是蒼白無力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實踐中可采取兩種做法,一是公訴人可以到嫌疑人、被告人羈押的監室對其他羈押人員進行走訪了解,證實嫌疑人、被告人出入監室被訊問前后的身體狀態。即便是非法證據排除的舉證責任由控方承擔,但嫌疑人、被告人也可以就這方面提供有利于自己的線索。二是調取羈押部門有關嫌疑人、被告人收押時的體檢表,查證辦案單位是否存在刑訊逼供行為。在唐某搶劫案中,公訴人就調取這方面證據,《入監體檢表》顯示唐某在2006年7月7日入監第一時間的身體狀況,無外傷和殘疾,生命體征平穩、神清語利,四肢活動自如,說明其并沒有遭受過刑訊逼供,而其第二次供述筆錄也是在當天形成的。
[策略之二]審查有罪供述內容和翻供辯解的理由是否符合案件客觀事實和情理
對嫌疑人、被告人有罪或罪重的供述首先要審查是在什么時候做出的,供述的穩定性和一貫性如何;其次要審查所做供述中關于犯罪的起因、預謀、手段、經過、結果以及悔罪表述是否自然、合乎情理。在唐某搶劫案中其本人供述的每一個犯罪舉動較詳細、自然,且因與朱某在現場所處位置不同、離開現場先后時間不同所供述內容有所不同,并不是沒有目睹現場經過的公安人員通過刑訊逼供,引供、誘供所能得出的。而且唐某曾在回答偵查人員“你在第一次的訊問筆錄中為什么說假話”的問話時,唐某回答:“我怕擔責任,我怕死”,顯然是避重就輕的心理作用必然的、合乎情理的反映。第三對形成的筆錄進行查驗,一要查驗嫌疑人、被告人是否逐頁核對并簽字摁押,手押是否為本人所摁;二要查驗筆錄開始到結束的時間與筆錄形成的內容量上有無明顯反差;三要查驗其本人的供述與其他同案犯的供述筆錄在問答內容上、結構安排上有無顯著的雷同;四要查驗嫌疑人、被告人在筆錄上是否留下特殊的標記。某公訴部門在辦理的被告人史維良故意殺人案中,被告人當庭翻供其在原偵查機關所做的有罪供述是因刑訊逼供形成的并在筆錄末端“以上筆錄我看過和我說的一樣”后邊加了一個“?”經當庭查驗原筆錄確實如此,于是法庭決定休庭。
[策略之三]審查有罪供述與全案的其他證據是否相印證
嫌疑人、被告人對自己犯罪行為實施的過程的供述是否是刑訊逼供形成,要審查與同案被告人供述的情節是否一致,能否得到現場目擊證人的證實以及其他證據的印證。在唐某搶劫案中同案犯朱某供述在兩個人分別逃離現場后,會合時“唐某告訴我他扎了那女的前胸”,間接地證明了唐某的第二次供述的真實性。當然在審查共同犯罪同案犯供述時還應考慮同案犯之間有無推卸責任的可能,本案中唐某和朱某在實施搶劫時并沒注意對方用刀扎被害人的具體部位,只供述了自己的行為,如果存在朱某推卸責任,那么就應在供述筆錄中說“在現場的時候就看到唐某扎了被害人右胸”。同時,唐某供述“我們搶完后跑的時候,我看見那女的從樓道里追出來,還喊別人說她被搶了,讓人幫著追”與證人王某證實一個女的從西數2單元門里爬了出來喊“來人啊”,這女的又站了起來,我就問“怎么了”她說“我被搶了”還讓我幫她報110報警相印證。另外,在審查嫌疑人、被告人的供述與其他證據能否印證時還應注意細節特征。如唐某供述“我就打出租車跑時,我看見我的刀尖上的血跡大概有3厘米深”這與被害人尸體檢驗報告“右腋前線腋下13.5厘米處見橫行2.7厘米創口,創壁光滑,創緣平整,創角前鈍后銳,深達胸腔”是吻合的,3厘米深的血跡足以是“深達胸腔”的見證,這是其他同案犯和目擊證人所證實不到隱秘性細節。
綜上,只要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刑訊逼供為由的翻供端正態度,積極工作,認真審查,就能去偽存真。在唐某搶劫案的審查過程中,公訴人運用了上述三個方面策略,做了充分的庭前準備,最終指控唐某實施扎被害人致命一刀的事實被法院予以確認。
責任編輯:苗紅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