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官從商”現象再觀察

　　
　　權力的余威正在通過多種方式，發揮自己的影響。鑒于國家反腐倡廉工作的日益抓緊，明路堵住了，卻不妨走暗路。在任時不能順利達到這一目的，那就在離任時再走這條路。權力遞延、權力轉嫁、權力接班，正是這種權力影響的多種拓展催生“棄官從商”現象
　　
　　中新網4月17日報道，最近上海一批涉地官員被查，如市土地學會會長殷國元、房地產行業協會會長陳士杰，都曾是市政府主管房地產部門的高官，退休后又擔任與房地產相關的行業協會或學會負責人，在許多房地產項目中扮演土地中介角色。據調查，在近年的土地官員下海熱中，下海官員成為開發商競相追逐的目標，并由此結成了一張“土地關系網”。
　　另據媒體報道，在上海，下海的土地官員受到房地產商追逐，有商家甚至不惜以百萬年薪搶奪，他們看中的正是下海官員在權力場上的關系資源。外地開發商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寸步難行，而本地開發商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呼風喚雨，其奧秘就在于這張龐大的“土地關系網”。只要能傍上曾任上海市房地局副局長的殷國元，就能拿到別人拿不到的地；只要攀上曾任市建委書記的陳士杰，就能搞到他人搞不到的項目；只要能引進一個曾在關鍵崗位工作過的下海土地官員，跑項目、跑審批就能比別人先行一步、多切幾塊市場蛋糕……在一個缺失了權力消磁與屏蔽系統的旋轉門前，有什么怪事不能發生呢。
　　“土地關系網”以及形形色色的各類關系網的危害及其嚴重性，大家都十分清晰。為什么腐敗現象猖獗蔓延，甚至是前赴后繼，難以禁絕？
　　
　　“鐵打的機關流水的官”？
　　
　　為什么國內外都相繼出現了這類權力與金錢的離任后轉換的事項，大家將它戲稱為“旋轉門事件”。有媒體就此發表評論指出，“鐵打的機關流水的官”。對每個官員而言，權力都是有期限的，官員的任職年限3年或5年，都是由國法所規定。每個官員在現有崗位上任職不超出兩屆或三屆，也是由國法給予嚴格規定。但在這些規定的實際執行中，貪官們卻總會想方設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逃避這些規定。在不走正路的人看來，權力總是要轉換為金錢，否則大家想方設法要牢牢抓權何用。“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等，是大家經常談到的。今日演變的結果，卻是“過期并未作廢”。權力的余威正在通過多種方式，發揮自己的影響。鑒于國家反腐倡廉工作的日益抓緊，明路堵住了，卻不妨走暗路。在任時不能順利達到這一目的，那就在離任時再走這條路。權力遞延、權力轉嫁、權力接班，正是這種權力影響的多種拓展。
　　這一現象又可以稱為是權力的“遞延”，是將在任期間向各界施放出去的好處，到退休時以新的方式予以兌現。比如，有某官員年屆58歲，利用權力為某房產商以低價批復土地一塊。房產商要以重金作為酬謝，這位官員自然是十分廉明，絲毫不予收取。到這位官員退休后，立即擔當了這個房產公司的高級顧問，是否真正參與顧問這里不予考究，但每年上百萬元的顧問費，卻是樂得笑納。
　　“權力旋轉門”的出現，不僅危害離任官員下海之后的所作所為，還在于其離任之前，無不要提早培養好“自己”的而非是單位的接班人。這個接班人選擇的起碼條件，正是在自己離任后可能出現“爆炸”行為做預先熄火，對自己離任后繼續實施權力影響創造條件。前俄羅斯總統葉利欽決定離職時，最終選定了普京繼任。普京繼任的前提之一，就是保證葉利欽離職后不會受到可能出現的“彈劾”。再聯想到許多單位的領導在任時是無比風光，離任后無比凄涼的景況，正是接班人未能很好抉擇之故。
　　“權力旋轉門”的大量出現，使得官員在離任之后，雖說手中的權力是大大減弱，但仍然能利用其在任時結交的各種關系，把握好其在任時事先的“感情投資”，并在其離任后一并收獲。這些離任官員們是毫無顧忌地做自己希望做、而在任時又不便于做的種種事項。
　　
　　多少政界人士“棄官從商”？
　　
　　聯想到我國曾經大量出現的政界人士“棄官從商”事件，新聞媒體將此作為領導干部能上能下的范例，給予大肆炒作宣揚。這其中又有多少看得見與看不見的“貓膩”隱藏其中？有多少權力租金可以收取？在任的政府官員是“棄官從商”，離任或退休的政府官員是“退而不休”，繼續發揮“余熱”者更是比比皆是。
　　上海出現的這一事件，正可謂是“冰山之一角”，是上海社保案曝光后順藤摸瓜帶出來的事項。但這里需要詢問，這些尚未進入人們的視角，或者說已經進入大家關注的視角，但卻未能像這一事件引起如此之大的震動，那些尚未曝光的事件還有多少呢？
　　我們還需要詢問發生在上海房地產界的這一旋轉門事件，在全國其他各地是否都有相當程度的發生（上海的政務民主、開放程度相對較高，腐敗行為還算是相對較少的）；發生在房產界的這一事項，在其他行業是否也有同樣事件的大量出現；土地有“關系網”，其他行業就不存在形形色色的關系網了嗎！對這些情形我們應當怎樣辦，是否應當借東風，對這種種行為來個徹底糾查，查他個水落石出，天翻地覆，認認真真對老百姓，對國法有個徹底的交代？
　　
　　如何應對“權力的旋轉”
　　
　　面對這種日益嚴重的權力的旋轉的事項，應當采取何種可行舉措呢？不外乎“堵”和“導”兩個字。
　　“堵”就是像國外那樣，給予離任官員一定時期的任職資格與任職范圍的限制。為防止官員們走過旋轉門時所攜帶的權力資源被大量擴散運用，很多國家建立了離職官員從業限制與職業回避制度。如美國1998年出臺了《從政道德法》以規范公務員的行政行為，防止以權謀私。在具體的各項行政事務中基本上事無巨細都有法律規定，規章具體，涉及社會的方方面面；條款細致，多者長達幾千條；可操作性強，既便于執法者履行職責，也有利于公眾遵紀守法。《從政道德法》規定，前政府官員不得就原職有關問題對老同事進行游說，具體限期視職位情況分別為1年、5年乃至終身等。
　　“導”就是另辟徯徑，通過正當的方式，充分發揮已退休老干部的聰明才智，繼續為單位、國家出謀劃策，發揮余熱。政府官員集中了我國社會中的各類精英人士，尤其是像我國這樣的“官本位”思想尚十分嚴重的國家里，政府官員相比較其他各個行業，更應當是優秀人才的集中地。按照今日人們的身體健康狀態，年過60歲退休時，雖然體力精力有所欠缺，卻正是才干與能力、智慧俱佳的時期。這時早早退休也誠為可惜。
　　如采取課題申請調研制度，國家有關部門每年專門面向已退休老干部發布若干調研課題，同時提供經費和相關交通工具的便利。鼓勵老干部們申請并對這些課題做認真的調研，提出可行的對策。這一做法也是老干部們對自己多年來工作經驗與做法的進一步總結與完善，是向新一代干部貢獻自己聰明才智的大好時機。大家有事做，有適度的經費補貼。
　　曾經擔任江西省委書記的毛致用老人，退休后解甲歸田，回到自己的家鄉種糧種菜，深受當地百姓的愛戴。杭州有幾位老干部，退休后自愿到莫干山下安家，造林種地，用自己的雙手來養活自己，成為一時佳話。還有眾多的老干部退而不休，繼續在各個崗位上發揮余熱。
　　動員老干部退休后到各種公益事業性單位任職工作，繼續為社會做貢獻。我國的社會公益性事業需要大力發展，但總會遇到資源短缺，人員素質低等種種缺陷。老干部到了這些單位后，繼續發揮影響力，為社會做好事，應是樂在其中。
　　老干部們離任歸家，絕非要從此進入“三不管”境地。即想做事無人支持，做好事無人表彰，做壞事無人干預。政府、新聞媒體對離任老干部們繼續發揮余熱應予積極支持，對老干部做好事應予大力表彰，對某些老干部可能會做壞事，則必須從制度上和現實生活中給予大力防范。（作者系浙江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