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世界”大盜落網記

　　2006年6月24日，荷蘭、英國警方與西班牙警方聯合行動，在畢加索的出生地——西班牙北部的馬拉加鎮一舉抓獲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盜竊團伙。提起該團伙中的馬爾文·佩里與彼得·貝爾伍德，在整個歐洲可謂“大名鼎鼎”。從本世紀初開始，這兩位專偷地圖的“超級高手”，足跡幾乎遍布了歐洲各大圖書館，成功竊取了數千幅中古時期的地圖。自2004年神秘失蹤以后，他們一直是歐洲各大圖書館與警局聯手尋找的對象，英國著名的《觀察家》雜志則形象地稱他們是“偷世界的賊”。
　　
　　哥本哈根。一次偷走價值超過15萬歐元的古地圖
　　
　　北歐第一大城市丹麥首都哥本哈根，這里有童話里的小美人魚雕像、美麗的神農噴泉以及以莎士比亞名劇“哈姆雷特”而聞名于世的克倫波城堡，那童話般的神秘風光，令諸多游人流連忘返。
　　2003年4月30日上午，天氣晴朗，太陽高照，哥本哈根丹麥王家圖書館來了一位很不尋常的客人。該男子三十多歲年紀，穿著整齊、舉止優雅，鼻梁上還架著一幅金絲眼睛，看上去很像是一位大學講師。在圖書館登記時，他似乎遲疑了一下，隨即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彼得·貝爾伍德。
　　這位貝爾伍德先生先是在公眾期刊瀏覽室坐了約莫30分鐘，隨后他走進圖書館的地圖室，微笑著和工作人員打著招呼，請求他們幫他查找一些年代久遠的地圖資料。溫文爾雅的貝爾伍德先生一進們就給管理員克里絲蒂娜小姐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他非但沒有多數借閱者那樣自己“隨意亂動”，而且填寫借閱清單時十分專業，無半點拼寫錯誤。要知道，這樣一來會給管理員減少很多麻煩的。更有意思的是，當貝爾伍德經過保衛人員耶斯帕身旁時，他還順手交給他一張據說是從地上拾到的面值50歐元的鈔票，這讓耶斯帕頓時眉開眼笑。
　　丹麥王家圖書館是1673年由丹麥國王弗萊德里克三世創建的，專門收藏珍貴書籍與手跡，本來是一幢規模很小的建筑，經過歷代國王的努力，到上世紀90年代時規模已擴大了不少。王家圖書館1998年8月開始正式對外國人開放，已經吸引了數以萬計的外國游客。一方面要保持對公眾開放，一方面又要保護收藏品的安全，嚴防那些經常光顧的竊賊，圖書館的安全保衛工作一直在不斷增強，比如每層都設有電子監控器、電子鎖等。地圖室與珍貴書籍室的保衛工作最嚴，工作人員的責任也“非常重大”，每天都要認真地盯著里面大約7000本地圖冊與27萬幅地圖，以防失竊。
　　不過這一次安靜地坐在一個靠窗的角落閱讀的貝爾伍德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40分鐘后，他將借閱的書籍交還給克里絲蒂娜，微笑著與她道別。然而，令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正是這位看似體面的貝爾伍德先生，就在工作人員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一本老地圖冊里偷走了3張珍貴地圖。不僅如此，他還從另外一本16世紀德國旅游書上也“拿走”了5幅中世紀的地圖插頁!
　　圖書館館長科爾丁是4月30日下午接到保衛部門的報告的。當天下午，在整理書目的時候，管理員克里絲蒂娜驚訝地發現，有幾本她看過的書內的地圖不見了，其中有一本是1596年阿姆斯特丹出版的《旅行指南》，其中的地圖標明了當時已知的非洲、阿拉伯以及南美海岸，這本書被公認為世界上最重要的旅游手冊之一。另一幅普蘭修斯的世界地圖也丟了，該圖中亞洲部分有點像坐在一頭水牛身上穿長袍的女子，該圖的單價就值2萬歐元，而失竊地圖的總價值超過15萬歐元!
　　科爾丁立刻與耶斯帕一起查看了電視監控錄像，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貝爾伍德閱讀的時候，左手拿著一只黑色的鋼筆，用右手攤開那本書，然后用鋒利的筆尖割下一頁放在他的椅下。幾分鐘后，他重復作案，又把另一頁放在了他的桌下。接著，他把這些地圖悄悄地塞進自己的上衣口袋，然后從容地離開了圖書館。
　　突遭如此厄運，令館長科爾丁倍感沮喪。來不及多想，他隨即撥電話報警。
　　
　　偷遍歐洲各大圖書館
　　
　　哥本哈根警察局在接到王家圖書館的報警電話后，當即責成布萊恩·勞德魯普警官負責此案。年輕、干練的勞德魯普警官是近年來丹麥警界新冒出來的精英，以快速偵破奇特大案而聞名。但這一次，他卻遭遇了強勁的對手。
　　在對現場進行勘察之后，勞德魯普馬上安排人手在王家圖書館周圍進行了布控，準備等待竊賊一旦再露面時實施抓捕。同時，由于擔心竊賊已經逃離丹麥，很可能選擇其他圖書館再次作案，勞德魯普建議科爾丁將竊賊的照片在王家圖書館的網站上，同時揭露他的丑行。這樣一來，原本安靜的圖書館世界就像引爆了一顆原子彈。幾小時后，貝爾伍德的“賊相”傳遍了全世界，促使全球各地好多圖書館開始認真檢查自己的監控錄像，看看有無他的蹤影。
　　與此同時，哥本哈根警局迅速通過網絡向歐洲其他國家警方發出橙色預警。很快，勞德魯普就接到了來自荷蘭警方的消息——據稱，海牙的荷蘭皇家圖書館也曾失竊了15幅珍貴地圖，時間是上一年的10月，嫌犯是一個持英國護照的人，名叫馬爾文·佩里。
　　勞德魯普立刻查閱丹麥王家圖書館的登記資料，發現這個馬爾文之前曾經來過，而且借閱過與失竊地圖冊相同的書目。這時，圖書館保衛人員耶斯帕又反映了一條重要線索——
　　那是2002年12月里的一天，有一位一頭深棕色頭發、戴著眼鏡的年輕人，大搖大擺地走進哥本哈根的王家圖書館，要求工作人員把他帶人地圖室。當時，他的臂下夾著一張折起的報紙，盡管這是違反圖書館規則的，但是他還是混過了第一道安全警衛。耶斯帕當時看他不像那些跑來跑去翻來翻去的建筑系學生，倒像是個認真的讀者，于是放他進去了。結果他走進地圖室后，便開始裝模作樣地鉆研起地圖來，重點是看荷蘭早期地圖繪制師阿勃拉罕與賈恩森以及17世紀英國地圖繪制家斯皮德的作品。然而，耶斯帕很快對他起了疑心，一是因為他始終帶著那張報紙，二是當管理員要他登記所需研究的課題時，他連最基本的拼寫都錯了。后來那個年輕人也似乎發現了始終有警覺的目光在盯著他，因此在瀏覽了25分鐘后，便悻悻地離開了圖書館。
　　耶斯帕回憶說：“很顯然，他穿的是一件特別寬大的T恤衫，目的是可以很方便地藏進贓物而不被發現。”為了慎重起見，耶斯帕還特地保存了當時電子監控器里的圖像資料。
　　經過一系列周密的調查，竊賊的身份漸漸浮出水面。令人驚訝的是，這兩名竊賊每次去圖書館登記時用的居然都是自己的真名!資料顯示：彼得·貝爾伍德，1971年出生在英國約克郡，曾是個園林工人，后來成了利茲市的一名古董書掮客。1996年的時候，他曾因為在利茲國立圖書館與伯明翰圖書館偷竊維多利亞時代的體育畫卷以及書本上的珍貴地圖，因而被判入獄4年。馬爾文·佩里，出生于荷蘭的阿姆斯特丹，早年就讀于英國的利茲大學。在學校期間，馬爾文·佩里就曾有過去英國大不列顛圖書館、劍橋圖書館偷竊的不良記錄，后來由于“品行不良”被校方除名，還差一點坐牢。
　　海牙警方還為勞德魯普提供了一個重要情報，皇家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從佩里忘記帶走的本子里，發現一張斯德哥爾摩王家圖書館四周的街區地圖，本子上還寫著5位英國與荷蘭地圖大師所繪制的地圖冊的名字。勞德魯普立即與斯德哥爾摩國家圖書館取得聯系，結果令人駭然：從2002年8月至2003年3月，他們多次接待過佩里與貝爾伍德，并從一本1579年與一本1635年出版的地圖冊上發現，失竊了至少約40幅珍貴地圖。記錄還表明，他倆最后一次造訪是2003年4月25日，即貝爾伍德“造訪”丹麥王家圖書館前5天。
　　如此看來，這兩人還真是偷地圖的老手!現在擺在警方面前的問題是，如何在他們下次作案之前將之繩之以法。
　　
　　喬裝改扮，英國倫敦再顯“身手”
　　
　　在廣漠的歐洲大陸尋找兩個偷地圖的賊，無異于大海撈針。勞德魯普先后與彼得·貝爾伍德和馬爾文·佩里出生地的警務部門取得了聯系，但對方均表示愛莫能助，因為嫌犯已經離開家鄉多年，想查找他們的下落同樣難上加難。
　　竊賊為什么偏偏只偷地圖呢?勞德魯普在后來的一次與科爾丁館長的交談中，找到了答案——從那些失竊的地圖來看，無論從色彩的搭配，還是從山、水、陸地的精細準確性繪制來看，都具有很高的美學價值。世界上最大的地圖收藏家與經銷商之一、在北美經營著成功的地圖展館連鎖集團的格雷姆·阿拉德曾說：“好地圖把過去的世界復活了，它代表著繪制技術、地理科學等的進步，具有極高審美價值，我常常陶醉在欣賞它們的過程中。”
　　這樣看來，這還是兩個講究“品位”的賊。不過，接下來警方領教的卻是他們的狡猾。
　　說來也怪，兩個竊賊似乎對警方的行動有所察覺，在丹麥王家圖書館失竊案后的一年多時間里，歐洲各大圖書館里再也沒見到他們的蹤跡。難道竊賊就此收手，金盆洗手了?似乎不大可能。在勞德魯普警官看來，他們一定在尋找合適的“獵物”，在等待合適的機會。
　　2004年9月初，哥本哈根警方獲悉一則消息：本月月底，英國倫敦將舉辦一次規模盛大的國際古籍圖書展。古籍圖書展?勞德魯普馬上敏銳地預感到，這次展覽也許會是擒獲兩名竊賊的好機會!沉寂了一段時日之后，按照以往的慣例，他們也該再次“動手”了。
　　2004年9月29日，國際古籍圖書展覽會如期在倫敦大不列顛圖書館隆重開幕，世界各地的古董商、收藏家紛至沓來。為數眾多的古代書籍、畫冊、地圖，悉數在展會上亮相，其中很多都是世界頂級的作品。與此同時，由勞德魯普帶隊的一個6人丹麥警方特別行動小組，在倫敦當地警方的配合下，在大英圖書館出入口嚴密監控。他們事先一起觀看了兩名竊賊的錄像資料，并分發了彼得和馬爾文的照片，準備來一個“請君入甕”。
　　然而，一天、兩天，三天的時間過去了，兩名竊賊始終沒有露面。10月2日是展覽會的最后一天，上午9點20分，在圖書館里卻突然發生了一起意外事件——
　　當時，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嫗在一位年輕的紅發女郎的陪同下，來到美國國會圖書館的展區，來觀看他們最著名的藏品——《死亡之舞》。《死亡之舞》出版于19世紀，這部書光滑的棕黃色皮制封面看上去與普通書籍并無二致，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個封面居然是由人皮制成的!當時負責裝訂此書的是英國匠人約瑟夫·岑斯多夫，當時由于沒有足夠的人皮，因此他將那張人皮制成了兩張，其中外表皮質地比較粗糙，用來作書的封面；內表皮比較光滑，如同小山羊皮，用來作書脊和封底。
　　當老人伸手觸到人皮書封面時，不知道是因為驚嚇過度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只見她身子一挺，當場昏厥了過去。這下，她身邊的紅發女郎嚇得頓時花容失色，拼命地大叫：“上帝啊!快叫救護車!快……”整個展廳內頓時亂成一團。
　　等人們手忙腳亂地將老嫗送上急救車之后，展廳內才漸漸重新安靜下來。這時，一則噩耗讓包括勞德魯普在內的所有警務人員感到震驚——國會圖書館展區內的《死亡之舞》不見了!同時不翼而飛的還有一套更為珍貴的藏品《中文古地圖》，里面包括從12世紀以來大約上百幅中國繪本的長卷地圖、扇子地圖和石刻地圖拓片等，價值連城!
　　
　　大盜落網，竟然失手于改偷畫
　　
　　倫敦大英圖書館的盜竊案，令丹麥與英國警方大失顏面，勞德魯普警官的辦案能力也因此受到了上司的質疑。面對智商如此之高的竊賊，勞德魯普也無心替自己辯解，他在報告里這樣寫道：“后據一位目擊者稱，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阿拉伯女子’趁著混亂盜竊了地圖，并將它們掩藏在自己寬大的衣服里面帶走。這位行竊的‘阿拉伯女子’極有可能就是彼得·貝爾伍德，而在展廳‘昏倒的老嫗’就是馬爾文·佩里，至于那位漂亮的紅發女郎，則是他們的一位新同伙……”
　　勞德魯普警官分析的一點沒錯，正是貝爾伍德和佩里這對“黃金搭檔”，與貝爾伍德新結識的女友黛茜一起在大英圖書館成功上演了一場“瞞天過海”的好戲。成功得手之后，他們隨即也神秘失蹤了。
　　可以給人以稍許安慰的消息是，2004年年底，全歐洲的大圖書館與警局負責人在丹麥的首都哥本哈根召開了一次聯席會議，并發表了《哥本哈根原則宣言》，決心連手追捕貝爾伍德和佩里這一竊賊團伙以及其他相關圖書館竊賊。也許這兩個大竊賊可能也聽到了風聲，因此不敢去圖書館作案，總之從2005年開始，他們的身影就不曾在歐洲各國出現過。但警方對他們的追捕一刻也沒有放松。
　　2006年6月18日，哥本哈根警察局從西班牙警方得到了一個重要情報，一對自稱“辛普森”的美國夫婦從港口城市利亞內斯入境，目的地是西班牙北部的馬拉加鎮，隨行的還有他們的私人保健醫生。當看到傳真過來的照片時，勞德魯普警官的眼睛不由得一亮：這位辛普森太太不正是在大英圖書館出現過的紅發女郎嗎?沒錯，就是他們!
　　西班牙的馬拉加鎮是畢加索的出生地，在畢加索誕辰125周年紀念日前夕，馬拉加博物館將要舉辦一個規模空前的畢加索作品展。為此，主辦方還特意向法國的格里馬爾迪城堡博物館借到了大量畢加索畫收藏品，其中有23幅油畫和44幅其他圖畫，這還是這些珍品歷史上首次在法國以外的地區展出。
　　2006年6月24日，荷蘭、英國與西班牙三國警方緊密配合，終于在貝爾伍德一伙準備再次行竊時將其一舉抓獲。當被問及他們此行的動機，竟然十分的荒唐可笑——貝爾伍德居然準備給自己酷愛油畫的妻子黛茜“弄”一幅畢加索的作品做生日禮物。
　　在審訊貝爾伍德的時候，人們驚奇地發現，作為主犯，他不但作案手法“巧妙”，而且使用的作案工具也十分“先進”!比如他曾在哥本哈根王家圖書館使用的一把“黑鋼筆”，里面實際上裝著很鋒利的刀片，可以沿著裝訂線毫不費力地將地圖完整切割下來；鋼筆的另一端，可以擠出粘度極大的膠水，用來把書籍恢復原樣。在搜查其隨身攜帶物品時，警方還發現了大量的其他“高科技裝備”，像萬能鑰匙、解碼器、電子羅盤、微型對講機等等，甚至還有一臺袖珍縫紉機……
　　馬爾文·佩里則表示，他與貝爾伍德的這種作案手法在一定程度上是模仿吉爾伯特·布蘭特。此人曾于上世紀90年代偷遍美國，從各圖書館地圖冊里偷走過2500幅珍貴地圖。后來，英國作家邁爾斯·哈維曾專門為他寫過一本書，名叫《遺失的地圖上的島》。至于那幾乎以假亂真的易容術，則是戴茜的“杰作”—_這位后來成了貝爾伍德太太的美國姑娘曾是好萊塢的職業化裝師。
　　貝爾伍德和佩里還不約而同地嘲笑各大圖書館的保安工作松懈，得手相當容易，盡管后來加強了戒備，但這樣反而更勾起了他們的偷竊欲望。在美國的這段時間里，他們也沒閑著，兩人先后從紐約圖書館、亨廷頓圖書館偷走了上百幅珍貴地圖，總價值超過30萬美元。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至今，美國市政當局都把這些情況當做“丑聞”，將“傳播控制在了盡可能小的范圍里”。
　　丹、英、西三國警方負責人表示，將盡快與歐美其他國家警局聯系，綜合這伙竊賊過去狂偷地圖的罪行，盡早把他們提交法庭審判，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