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頭的《現代漢語詞典》(2002年增補本)是漢英雙語版,2002年11月第一版。其中新增“新詞新義”附錄,收有“因特網”、“試管嬰兒”、“軟著陸”、“生物工程”、“搖頭丸”、“漲停板”等許多新詞,是很有現實意義的,我舉雙手贊成。可是,它居然把“擾民——攪擾人民群眾”也當作新詞,令我甚感奇怪。
至于“擾民”的意思,古人大概早已有其表達方式。柳宗元《種樹郭橐駝傳》中,將擾民者寫得最真切,可用現代的話翻譯為:
發問的人說:“把您這些種樹的道理,運用到官政方面去,可以嗎?”橐駝說:“我只知道種樹罷了,治理百姓,不是我的事情。但是我住在鄉間,看到那些當官的,喜歡頻繁地頒布政令,看起來像是很愛護百姓,卻最終使百姓遭殃。一天到晚,衙吏跑來呼喊道:‘官府下令催促你們耕作,勉勵你們種植,督促你們收獲,早點繅好你們的絲,早點織成你們的布,撫養好你們的小孩,喂養大你們的雞和豬!’一會兒擂鼓把他們聚集起來,一會兒敲木梆傳召他們。我們這些小百姓,即使一天到晚不吃飯來安頓這些衙吏,都尚且應接不暇,又憑什么來使我們子孫興旺、生活安定呢?所以弄得困苦而又疲乏。”(見吳企明編著《柳宗元散文精品選》30頁,陜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9月第2次印刷本)
“擾民”一詞最早是“馴服百姓”之義,語本《周禮·天官·大宰》:“二曰教典,以安邦國,以教官府,以擾萬民。”王安石《原教》:“善教者浹于民心,而耳目無聞焉,以道擾民者也。”實際上,至清末民初,它已變成“侵擾百姓”的意思。請看《清史稿·鎮國將軍品級巴思哈傳》:“十七年,師還。追憶永昌縱兵擾民,降鎮國將軍品級。”
大約在一個世紀之前,既有其詞其義,還說它是新詞,不知何新之有?
還是有些專家贊揚和批評得好:新《魯迅全集》將這些年新增補的內容,印薄薄一本增補本,以方便過去擁有《魯迅全集》的讀者,完全是想著老讀者、老顧客;而商務印書館,卻不停地出什么詞典的增補本、增訂本,讓讀者不停地大掏腰包——這種惡劣的做法,是不是真正的“擾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