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分配理論研究

［摘 要］ 文章分三個層次闡述了馬克思恩格斯關于社會主義分配理論的基本思想。在此基礎上總結十一屆三中全會前馬克思恩格斯社會主義分配理論在中國的實踐，特別是所犯的教條主義的錯誤。文章重點闡述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在理論和實踐上對馬克思恩格斯分配理論的堅持和發展。

［關鍵詞］ 馬克思主義 分配理論 中國 堅持 發展

一、正確認識馬克思恩格斯關于社會主義分配理論的基本思想

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包括兩方面最基本的內涵：一是堅持馬克思主義；二是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在這兩方面中堅持是前提。鄧小平指出：“老祖宗不能丟啊！”[1](p369)江澤民指出：“馬克思主義是我們立黨立國的根本指導思想，是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理論基礎。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任何時候都要堅持，否則我們的事業就會因為沒有正確的理論基礎和思想靈魂而迷失方向，就會歸于失敗。”[2]堅持馬克思主義分配理論的關鍵是準確把握馬克思主義的分配理論。

馬克思主義分配理論可分三個層次：第一，分配關系最終由生產力的水平所決定，要適應社會生產力的發展，這是馬克思主義分配理論最基本的原則。這一原則是建立在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論和歷史唯物論基礎上的，是對客觀世界的科學揭示。這一理論適用于一切社會形態。這屬于馬克思主義分配理論的第一層次。第二，分配關系直接取決于所有制關系。馬克思曾明確指出：“消費資料的任何一種分配，都不過是生產條件本身分配的結果。而生產條件的分配，則表現生產方式本身的性質。例如，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基礎就在于：物質的生產條件以資本和地產的形式掌握在非勞動者的手中，而人民大眾則只有人身的生產條件，即勞動力。既然生產的要素是這樣分配的，那末自然而然地就要產生消費資料的現在這樣的分配。如果物資的生產條件是勞動者自己的集體財產，那么同樣要產生和現在不同的消費資料的分配。”[3]（P13）生產資料的所有制關系決定分配關系，僅僅是決定在特定的生產資料所有制關系下消費資料的分配主要服從于誰的利益。由特定的生產資料所有制關系所決定的分配關系是否有合理性，歸根到底要由第一層次的理論所決定。不適應生產力發展要求的所有制關系和分配關系，最終要被新的適應生產力發展的所有制關系和分配關系所代替；隨著生產力的發展，所有制關系和分配關系必然發生相應的變化。第三，在社會主義社會，主張否定生產資料所有制在參與收入分配中的直接作用，實行按勞分配原則。這一觀點，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中是可以非常明顯看到的，集中體現在《哥達綱領批判》一書中。但這不是馬克思和恩格斯社會主義分配思想最本質的東西。這應屬于第三層次的理論，即“在特定歷史條件下、針對具體情況做出的某些個別論斷和具體行動綱領”[2]。19世紀90年代初，當人們在辯論未來社會中產品是按勞動量分配還是用其它方式分配時，恩格斯尖銳地指出：奇怪的是這些人“誰也沒有想到，分配方式本質上畢竟要取決于有多少產品可供分配，而這當然隨著生產和社會組織的進步而改變，從而分配方式也應當改變。但是，在所有參加辯論的人看來，‘社會主義社會’并不是不斷改變、不斷進步的東西，而是穩定的、一成不變的東西，所以它應當也有個一成不變的分配方式。但是，合理的想法只能是：（1）設法發現將來由以開始的分配方式；（2）盡力找出進一步的發展將循以進行的總趨向”[4](P691)。

在實踐中運用馬克思主義分配理論，特別要注意從以下三個方面理解其第三層次：（1）要認識到馬克思恩格斯在特定歷史條件下針對具體情況做出的某些個別論斷、具體行動綱領和對未來的預測有些本身就是錯誤的。例如，馬克思恩格斯對1848年歐洲革命形勢的估計和期待。[5](p597-598)（2）要認真分析馬克思做出判斷、預測的特定社會歷史條件。馬克思是在對歐洲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分析基礎上，認為社會主義將在生產力最發達的一批資本主義國家首先取得勝利，建立生產資料公有制，與此相適應個人消費品實行按勞分配原則。而在現實社會，社會主義并不是在商品經濟已經得到充分發展的資本主義社會首先建成，而是在一些落后國家，甚至是自然經濟占很大比重的國家建成社會主義。在變化了的條件下，我們就不能教條式地對待馬克思在特定歷史條件下做出的判斷和設想。（3）要正確認識馬克思為什么主張在社會主義社會否定生產中的客觀要素在參與收入分配中的作用。過去我們所犯的錯誤主要在這里。從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論和政治經濟學的最基本原理看，馬克思指出：“資本的壟斷成了與這種壟斷一起并在這種壟斷之下繁榮起來的生產方式的桎梏。生產資料的集中和勞動的社會化，達到了同它們的資本主義外殼不能相容的地步。這個外殼就要炸毀了。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喪鐘就要響了，剝奪者就要被剝奪了。”[6]）（P832） 這表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分配關系是生產關系中的一個重要方面），生產關系歸根到底一定要適應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在資本主義社會，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生產資料的資本主義私人占有形式，產品主要按照資產階級利益進行分配的分配方式，越來越不適應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導致經濟危機的周期爆發，使社會生產力遭到極大的破壞，正是為了改變這一狀況馬克思才主張消滅資本主義的生產資料私有制，改變資本主義的分配方式，其目的是發展社會生產力。從馬克思在社會主義社會實行按勞分配的具體論述看，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一書論述了社會主義社會的分配原則，主張社會主義社會實行按勞分配原則，一方面，“每一個生產者，在作了各項扣除之后，從社會方面正好領回他所給予社會的一切” [3]（P11），這是對以往存在剝削、存在嚴重兩極分化分配制度的根本否定；另一方面，它承認了現實社會的各種差別，如舊的社會分工的存在，勞動還是人們的謀生手段和默認了不同等的工作能力是天然特權[3]（P12），從而有利于調動勞動者的積極性，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發展。

二、十一屆三中全會前馬克思恩格斯分配理論在中國的實踐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前，在理論上，我們忽視了馬克思主義分配理論第一層次的思想，即分配關系最終由生產力的水平所決定，要適應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的思想，以為只要是實行了按勞分配原則，就是堅持了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分配理論，從而在社會主義建設的實踐中，沒有結合中國的實際去探討除了按勞分配這種分配方式之外，還應有什么樣的分配方式存在更能促進生產力的發展。甚至在社會主義建設的實踐中，將人民群眾已經創造出的、能促進生產力發展的新的分配方式當作資本主義的東西給予批判。

馬克思主義分配理論三個層次，有著內在的必然聯系。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資料所有制是生產關系的基礎，只有適應生產力發展要求的所有制結構才能促進生產力的發展；所有制形式決定分配形式，只有與適應生產力發展的所有制形式相適應的分配形式才能促進生產力的發展。

我國的社會主義社會不是建立在生產力高度發展的基礎上，而是建立在一個沒有經歷資本主義獨立發展，生產力十分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基礎上。生產力落后，又存在復雜的多層次，不具備實行單一生產資料公有制的條件。在我國十一屆三中全會前，追求、建立單一的生產資料公有制，本身就是犯了教條主義的錯誤。在這樣一個錯誤的前提下，再教條式地對待馬克思恩格斯第二和第三層次的社會主義分配思想，即分配關系直接取決于所有制關系和社會主義社會實行按勞分配原則的思想，結果必然是背離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分配理論。

在我國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甚至在整個的社會主義社會，多種所有制的并存具有客觀的必然性，與此相適應多種分配方式的并存也具有客觀的必然性。我國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正反兩方面的實踐已經證明單一的按勞分配不利于生產力的發展；以按勞分配為主體的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與生產力水平相適應，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

十一屆三中全會前，教條主義對待馬克思恩格斯的社會主義分配理論，不僅表現在實行單一的按勞分配排斥其它的分配方式的存在，就是按勞分配本身的實現形式也存在著嚴重的教條主義。馬克思設想的按勞分配，是以整個社會實現了單一的生產資料公有制、商品經濟消亡作為基礎的，在此基礎上，全社會按一個統一的標準，直接以勞動時間來計量，通過勞動券的形式來實現。然而，在現實的社會主義社會，由于存在著社會分工，生產資料和勞動產品屬于不同的所有者，商品經濟的存在有其客觀必然性。按勞分配與商品經濟結合必然有自身的特點：在商品經濟條件下，企業是具有自身獨立經濟利益的商品生產者和經營者，自主經營、自負盈虧，這樣按勞分配的主體就不能是國家，而只能是企業，全社會不可能按一個統一的標準實行按勞分配；在商品經濟條件下，企業的勞動不能直接地表現為社會勞動，按勞分配就不能直接以勞動時間來計量，而必須要以通過商品交換實現的價值量來計量；在商品經濟條件下，由于存在商品貨幣關系，因而按勞分配還不能簡單地通過勞動券的形式實現，而要通過商品貨幣關系的形式來實現。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在排斥其它分配方式存在的同時，也否定了商品經濟條件下按勞分配的特點，脫離了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實際，所以按勞分配調動勞動者的積極性、促進生產力發展的應有作用未能得到發揮。

三、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對馬克思恩格斯社會主義分配理論的堅持和發展

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對馬克思恩格斯社會主義分配理論的堅持和發展，集中表現為從分配關系要與生產力水平相適應、要促進生產力發展、要有利于共同富裕這一馬克思恩格斯關于社會主義分配理論最本質的思想出發，確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分配政策、原則和方式。

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在社會主義社會堅持按勞分配原則，直接目的就是調動生產者的積極性，促進生產力的發展。鄧小平指出：“按勞分配就是按勞動的數量和質量進行分配。根據這個原則，評定職工工資級別時，主要看他的勞動好壞、技術高低、貢獻大小。”[7]（p101）這個原則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并沒有變。所謂勞動的貢獻大小，就是看勞動所創造的經濟效益（當時稱之為“經濟效果”）[8]（p616）。 因此，他反復強調，“如果不管貢獻大小、技術高低、能力強弱、勞動輕重，工資都是四五十塊錢，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平等的，但實際上是不符合按勞分配原則的，這怎么能調動人們的積極性？”“這在社會主義建設中始終是一個很大的問題”[7]（p30）。

中國的改革是從農村開始的，主要內容是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施“交夠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的是自己的”這種分配方式，直接目的也是調動勞動者的積極性促進生產力的發展。 當時，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爭論很大，許多人認為農村“大包干”就是單干，當然談不上按勞分配原則。和人們不一樣的是，鄧小平是從按勞分配的精神實質上看問題的。他毫不含糊地指出：“‘包產到戶’是社會主義制度下責任制的一種形式，沒有剝削，沒有違背集體所有的原則，可以調動人民的積極性，體現了按勞分配的社會主義原則，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經濟，不是搞資本主義。”[8]（p764）

十五大報告指出：“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制度。把按勞分配和按生產要素分配結合起來”，“允許和鼓勵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參與收益分配”。[9]十六大報告進一步指出：“確立勞動、資本、技術和管理等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原則。” [10]這一原則的確立直接目的同樣是促進生產力的發展。經濟學的原理告訴我們，稀缺或有限資源的使用不應該是免費的，不然就會造成資源浪費。只有當勞動獲得報酬、投資取得利潤、土地和房屋出租取得租金、股份分得紅利、債券取得債息、存款取得利息，乃至企業家獲得風險報酬等情況下，才能促使各種資源得到合理和節約的使用，形成“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地盡其力”的局面。收入分配不僅僅是把產品和勞務消極地在人們之間進行分配，而且要通過這種分配，調動各方面的積極性，促進生產的發展和效率的提高。

允許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個大政策與共同富裕原則，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分配理論直接目的性和最終目的性的統一。這一點鄧小平早在改革開放之初就已經講得十分明確。1978年鄧小平在《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這篇綱領性講話中指出：“在經濟政策上，我認為要允許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企業、一部分工人農民，由于辛勤努力成績大而收入先多一些，生活先好起來。一部分人生活先好起來，就必然產生極大的示范力量，影響左鄰右舍，帶動其他地區、其他單位的人們向他們學習。這樣，就會使整個國民經濟不斷地波浪式地向前發展，使全國各族人民都能比較快地富裕起來。……這是一個大政策，一個能夠影響和帶動整個國民經濟的政策。”[7]（p152）這一政策不僅調動了生產者的積極性，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而且又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因為共同富裕首先是以生產力的發展作為基礎的，而允許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個大政策，符合按勞分配原則的要求，符合市場經濟發展的要求，符合社會發展的規律，因而有利于生產力的發展。同時，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又會對后富產生吸引、帶動、幫助的作用，使社會逐步走向共同富裕。1992年鄧小平進一步指出：“中國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后，一定要考慮分配問題。也就是說，要考慮落后地區和發達地區的差距問題。我們的政策應該是既不能鼓勵懶漢，又不能造成打‘內仗’。”[8]（p1356—1357）鼓勵懶漢的分配政策，不利于生產力的發展，不利于共同富裕；打‘內仗’同樣不利于生產力的發展，不利于共同富裕。

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主義的分配關系，還確立了“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黨的十六大進一步重申了這個原則，并對“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進行了區分，即“初次分配注重效率，發揮市場的作用，鼓勵一部分人通過誠實勞動、合法經營先富起來。再次分配注重公平，加強政府財政收入分配的調節職能，調節差距過大的收入”[10]。這就把貫徹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細化為兩個層次、兩種職能。初次分配注重效率，是調動生產者積極性，促進生產力發展的要求；再分配注重公平，是保持社會的穩定，是實現共同富裕的要求。

深刻領會中國化馬克思主義，以發展生產力、實現共同富裕為目的，確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分配政策、原則和方式，對于建設好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具有重要的意義。○

注 釋:

［1］《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

［2］《人民日報》，2001年7月1日。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4。

［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年人民出版社1972。

［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

［7］《鄧小平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8］《鄧小平年譜》，［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

［9］《人民日報》，1997年9月22日）。

［10］《人民日報》，2002年11月14日。

責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