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愛瑪是《包法利夫人》中的女主人公。她拒絕平淡,摒棄庸俗,在近乎已成宿命的婚姻現實面前,表現出強烈的性格,執著地追求夢想。愛瑪演繹叛離婚姻的內在動因、外界誘因和悲劇成因這三段歷程,可定位為她一生之中“夢”的悲劇:從為夢而逃,而后夢入歧途,到最終夢滅人悲。
一、為夢而逃
愛瑪生活在資本主義蓬勃發展的法國,但在現實主義盛行的時代,浪漫主義又沒有完全褪去,中世紀的神學院與新時代的大都市同時并立。貴族式的修道院為愛瑪的“夢”提供了溫床,生長的環境開啟了愛瑪人生欲求的第一扇門。
(一)少女之夢 愛瑪雖生于農村,卻在十三歲時被家人送進了修道院接受貴族式的教育。在那兒,神甫講道中常引用情人、婚姻的比喻;同學們互相傳播有關愛情的精美畫冊,這一切為愛瑪組織了一個不真實的夢幻世界,她在此沉醉不醒。所以,愛瑪在修道院里并不感到壓抑,相反,她感到那兒充滿了溫情。
(二)少婦之夢 與包法利的婚姻讓愛瑪墮入了絕望的深淵。愛瑪追求激情、浪漫,可包法利先生卻老實、呆笨,是一個缺乏見識和浪漫情調的鄉村醫生。他們的性情好像一枚錢的正反兩面,雖然并不沖突,但貌合神離、永不交錯,難以調和。
“夢”是愛瑪在從少女到少婦的這種失衡狀態中尋找的慰藉,正如波伏娃說到的:“少女常有的對于柏拉圖式愛情的幻想,她的白日夢她所表現的童年或夢幻中少女的情欲。”但在一般情況下,這個夢“經不起日常生活的檢驗,也不會持久”。可愛瑪在她的夢里常睡不醒,究其原因:一方面,傳統的婚姻剝奪了女性成就事業的權利,終日地無所事事使愛瑪的熱情無處宣泄,白日夢成了她的精神寄托。另一方面,虛幻的小說讓愛瑪沉迷其中,迷失方向。瑞士小木房的陽臺,穿著燕尾服的丈夫,是她終日期待的幸福場景。
二、夢入歧途
愛瑪因為夢的不能實現而痛苦、掙扎。羅道爾弗等人恰好應運而生,他們不僅洞悉了愛瑪的不滿,同時努力地發揮自己的優勢去迎合她的需求,他們的誘惑在不同程度上成就了愛瑪的夢。
羅道爾弗和賴昂是毫不遜色的情場老手。資本主義時代的莊園主和律師,完全沒有了封建時代貴族的尊嚴和人格,他們有的只是虛偽和功利。他們窺到了愛瑪的渴望,并揣摩這種渴望就像“案板上的魚在渴望水一樣”,便不斷地以愛情為幌子,打動愛瑪。兩人為愛瑪打造了一個美麗的夢想,自己卻抽身而退。他們幾乎在決心將愛瑪搞到手的同時,就在思考“將來怎樣甩掉她?”他們始終以資產者的標準來衡量愛瑪的熾熱感情,當這場愛情游戲妨礙了他們的自由、利益的時候,他們就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愛瑪。
愛瑪在幻景中一度沉溺,迷失了方向。然而,平常的日子注定無從擺脫庸俗。愛瑪只是在夢想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三、夢滅人悲
愛瑪的追求在一定意義上走在了時代的前列,她“夢”的美好映襯了資本主義時代惟利是圖的現實;對夢想的追求,是對腐朽、虛偽現實的抗爭。然而,舊勢力的反攻往往比新勢力的成長來得更猛烈,她違背時代規則的追求必然是“緣木求魚”。
(一)社會的桎梏:盡管在與情人醉生夢死的時刻,愛瑪曾一度以為已經達到夢想的頂點,可讓幸福與痛苦等價而行是資本主義的高招。在愛瑪的時代,封建時代的高貴與浪漫早已過時,只有不斷思考著怎樣獲得現實的功名、利益才能立足。所以,對于愛瑪這樣一個沉醉于夢幻王國的女人,資本主義社會是絕不會姑息的。在精神上,由羅道爾弗和賴昂充當劊子手,將她的愛情夢想扼殺掉。在物質上,讓她落入高利貸者和奸商的魔掌,使她在金錢的漩渦里掙扎。也許,愛瑪正是福樓拜本人用來宣泄對庸俗猥瑣資本主義社會強烈不滿的符號。
(二)夢想的庸俗化:在愛瑪面對社會壓迫的同時,自身的個性缺陷和不可避免的時代局限,更加速了她們悲劇的形成。
本來,金錢與愛情是互不相干的,可是“錢”在資本主義時代卻是最敏感的話題,愛瑪浪漫的夢想卻不斷要借助現實的金錢來實現,這本身就構成了矛盾,預示著愛瑪夢想破滅是必然的。在爭取幸福的斗爭中,愛瑪是勇敢、無畏的;然而,為了維系夢想,她失去了生活前進的方向,把整個身心都交給了夢幻,竭力迎合肉體的欲求。愛瑪漸漸地喪失了自己,虛幻成為了她人生的全部意義。
結 語
愛瑪渴望激情與浪漫,但又墮入了虛偽的俗套,終其一生也僅僅是一出無奈的悲劇。愛瑪,是一個有個性的女人被社會所污染的悲劇;也是一種文明毀滅下的悲劇。
然而,我們不能因為她的失敗而否定她“導夫先路”的勇氣。在她的時代,女性已逐漸從男權話語的桎梏中覺醒,希圖在抗拒中追求幸福,但始終不能擺脫“什么是幸福”和“怎樣追求幸福”的矛盾困境。即便如愛瑪這樣追求幸福的人,也沒能有足夠的力量擺脫束縛。最終,在不斷追求著自己鄙視的,在建構夢想的過程中解構了自己,這也是她悲劇之所在。正是歷史上千千萬萬的愛瑪以生命為代價的追求,我們才看到了她們的迷惘與困惑,感受到了女性在追求夢想與幸福征途中的掙扎與執著。
明亮,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