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轉業(yè)回來到縣城看我,對我說,我在外十幾年,地方上陌生得很。你在地方上也混了幾年,人也比較熟,我不想回咱縣,表哥我想托你在市里給我打點一下,安排一個好一點的工作。我剛想推辭,表哥又拿出一個方紙包說:我也知道現(xiàn)在事該怎么辦,這是三萬塊錢,你看著辦吧。不夠再給我打電話。交代完,表哥就匆匆地走了。
我感到左右為難,作為一個小小的公務員在縣里這個小圈子對人事這樣的大事還力不從心,何況在市里。再說市里的幾個熟人也只是一般的公務員,像人事這樣的大事根本就插不上手。給表哥辭了吧,又無法張口,表哥從沒求我辦過事,再說他出去十幾年,在家鄉(xiāng)的官場也的確沒有關系,要不也不會找到我這小芝麻官。我想來想去,突然想起了阿昌。
阿昌是我大學時的同學,是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在同室的七個人中數(shù)他最小,聰明伶俐,有股孩子氣,我們幾個人都寵著他。畢業(yè)時,由于他家就在市內,他父母托關系把他安排在市區(qū)一個派出所當片兒警,平時忙,已經有幾年沒有見過他了,只是偶爾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他在市里長大,可能有熟人能辦事。反正死馬當活馬醫(yī),我盡到力就行了。于是我就給阿昌打了一個電話,簡要地向阿昌說了情況,阿昌說那你來一趟吧我到車站接你。
還沒下車,我就看見阿昌站在車廂門口,仍舊是老樣子,只不過一身警服使他有了一股英武之氣,臉上也有了幾分老練和滄桑,和那張小臉有點不大相襯。一陣寒暄之后,阿昌把我領到一輛本田旁邊,幫我打開車門。我坐下后笑著說,怎么?小七也會在五哥面前顯了?是不是當局長了?我哪有那膽呢?咱還是小片警一個。阿昌一邊熟練地啟動著車,一邊說,一個偷兒送給咱哥們開的。那咱哥們可發(fā)大發(fā)了,你要是整個殺人犯,他還不把聯(lián)合國給咱弄來。我跟他開著玩笑。你還甭說,有這可能。這小子幾年不見也油嘴滑舌了。
車在寬敞的大道上行駛,兩邊是裝飾華麗宏偉的建筑,看得我有點眼花繚亂,這一片就是咱哥們的轄區(qū),夜總會、賓館多如牛毛,整個一個“紅燈區(qū)”。阿昌說,我這就帶你去見市局的局長,我已經和他約好了,他在辦公室等著呢。我連忙說:還是小七你路子野,連局長也能請動。你看咱們是先請他吃飯,還是直接給他拿幾萬塊錢了事?見了再說吧。阿昌把車拐進了一幢氣派的大樓前,停下來招呼我下車。
一個腆著肚子派頭十足的中年男人從臺階上迎了下來,緊緊握住阿昌的手說歡迎歡迎。阿昌扭過頭對我說這是人事局的哈局長。哈局長又熱情地握住我的手說著客套話,禮儀周全地往上請。在哈局長富麗堂皇的辦公室剛坐定,哈局長已把散著濃香的龍井茶放在我們面前,又忙不迭地給我倆奉上三五煙,親自點上,搞得我有點受寵若驚。見阿昌一副受之無愧的樣子,真搞不懂他和哈局長是什么關系。哈局長挨著阿昌坐下,說有什么事打個電話說一聲就得了,看看你大老遠地跑來。阿昌說哈局長咱書歸正傳我以前也沒給你找過麻煩,這次我表哥有點事還想請你高抬貴手,給個面子。哈局長連連擺手說看兄弟你見外了不是有事盡管說。阿昌把事說了,我又做了一些補充。哈局長說現(xiàn)在正在機構改革,編制不好弄但國家和市里對轉業(yè)軍官有政策估計問題不大。又問他想上哪個地方。我說他想最好能進黨政機關。哈局長沉思了一下,說那就上市政府辦公室吧,那兒有點前途,我一會有事找市長,把這個事也給他說說,你倆先在辦公室喝會茶抽支煙,我一會就回來。說完就拿個本出去了。
我笑著問阿昌,小七,老實交代你和哈局長有什么關系。沒啥關系,認識唄。阿昌嘻嘻地笑著。你甭不老實,一會咱請他吃頓飯把錢給他,不然十有八九辦不成。等一會再說吧。阿昌走到哈局長的老板椅旁,坐下向空中吹了一個煙圈。
在我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哈局長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張紙。我連忙站了起來。哈局長把紙遞給阿昌看,說還行,市長給批了。我讓編辦、工改辦過來辦手續(xù)。拿起電話要了一通。等人來的時間,我笨拙地向哈局長說了一些感激的話,并邀請他中午找個地方一起聊聊。哈局長說哪能讓你花費,阿昌和我跟親兄弟一樣,你也不經常回來,今天我做東,咱幾個好好聚聚。
這時有兩個人拿著本和公章進來了,哈局長把市長的批件交給他倆,說給辦辦,兩人埋頭填了幾個條子,把條子交給哈局長就退了出去。哈局長把條子遞給我說你讓他直接上財政局和單位辦手續(xù)和報到吧。我沒想到事情會辦得這樣順利,感動得有點說不出話來。阿昌走過來說哈局長夠朋友。哈局長說哪里咱兄弟們相互照應。我看到了中午,就請哈局長出去吃飯。哈局長死活不肯,說要去就是他請客。拉扯了一陣,我實在無法,就向阿昌求救。阿昌說我看今天就算了,哈局長工作也比較忙,我們倆也有事,不如改天再請吧。哈局長也連聲說好好。我見拗不過兩人,也只好同意了,千恩萬謝地和哈局長告辭了。
坐在車上,我一直嘮叨著哈局長的好。阿昌聽著聽著笑了,說你以為姓哈的是個什么好東西呀?我驚訝地說你們兩個關系不挺好的嗎?哈局長沒收咱一分錢也把事給咱辦了,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咱欠人家一個大大的人情。阿昌輕蔑地一笑,說這家伙是個大色狼,僅我一個人當場逮住他就不下十次,三陪小姐交代的材料足可寫一部《金瓶梅》。這家伙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還想往上爬,他想讓這種事傳出去嗎?還不是乖乖地給咱辦事,這種人你不這樣他也要給他自己人辦事,與其讓他胡整,不如給他一個機會讓他給人民辦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