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的黑暗

這是座小花園，幾十米見方，就在我家的后面，滿眼的綠色，種著幾棵高大挺拔、枝繁葉茂的桂花樹，還有許多四季常青高矮不一的灌木。地面上是綠油油的草坪，踩上去軟綿綿的，很舒服。八月的日子，桂花散發出的馨香，隨著微風飄進房間里，沁人心脾，讓人心曠神怡。

夏日里，一落夜，小花園里涼風習習，燈火朦朧，照得樹影斑斑駁駁，優雅別致，靜謐安詳。遠道而來的打工者，三五成群，男男女女，操著不同的鄉音，趁著空閑來到小花園，躲在大樹下，或坐或躺，嘰哩呱啦，享受一絲蔭涼。小花園成了打工者的聚集地。

今年的一場臺風，勢如破竹，防不勝防，把小花園的照明燈打壞了。到了夜里，小花園黑洞洞的一片。我擔心，小花園聚集著外來打工者，魚龍混雜，藏污納垢，要是發生什么隱患，我家首當其沖。于是，我打算告訴物業管理部門，讓他們重新安裝照明燈。

晚上，我正在洗澡，突然停水了。妻子問了鄰居，他們說沒有停水。莫非我家的水箱壞了？我匆忙擦干身體，套上衣服，帶著手電筒，和妻子一道到樓下看個究竟。

我們來到了屋后，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我打開手電筒一照，水從落水管里流下來的。我斷定是我家的水箱漏水了，怪不得水壓不上來。

我關了水龍頭，無意間用手電筒一照，一個出乎意料的情景讓我驚呆了。小花園的深處，一對青年男女，緊緊地相擁著，衣衫很不整。看得出來，是打工者在這里幽會，品嘗愛情的瓊漿了。那個男青年發覺有人，慌忙放下摟在姑娘腰上的大手，驚恐地看了我一眼，立即低下了頭。姑娘臉兒羞羞的，藏到在小伙子的后面，不時地探出腦袋張望著。

我不當一回事，滅了手電筒，對妻子說，走吧！沒等我轉身，男青年跑過來說，大叔，我們是夫妻，一結婚就出來了，一年也沒有賺到錢，我們租住在集體宿舍里……

我知道。我不曉得怎么說，制止了他的話，拔腿就走了。

妻子跟在我的后面，自言自語，這些外來人，太放肆了，公共場所也敢偷情，大逆不道。

我笑著說，難免哦，情到濃厚處，誰也會情不自禁。再說，他們白天東奔西跑，夜里又不在一起，哪有地方談情說愛、纏纏綿綿？

你倒會善解人意。妻子嗔怪道，拉住了我的手。

他們也無奈。我說，想當初，要是我沒有一方居室，說不定我們也會這樣。

妻子給我一拳，打在我的肩膀上，厲聲說，耍貧嘴，老不正經。我肩頭感到一絲痛，嘴里呵呵笑著

回到了家，妻子一本正經地說，你明天讓物業管理趕快安裝路燈。這樣下去，烏煙瘴氣，小區的安全難以保障。

不。我果斷地說，沖著妻子擠眉弄眼。

為什么？怎么一個九十度大轉彎？妻子睜大了丹鳳眼，疑惑地問。

我要給他們留下一片黑暗。我毫不猶豫地答。

你這個人真怪。妻子打量著我，似乎看著外星人，絮叨起來，都說給人家一片光明，哪有說給人家一片黑暗？

對。我理直氣壯地說，我要給他們保留溫馨的黑暗。

出爾反爾。妻子氣嘟嘟地說。

此一時，彼一時也。我辯解道。

現在世風日下，好人做不得，到時候家里被盜，你連哭也來不及。妻子耿耿于懷。

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嘛！我一笑了之，抽出一支煙悠然地吸起來。

不要出現事與愿違就好了。妻子見我固執，也不爭執了，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小花園里，白天總有幾人閑坐。偶爾幾對戀人，手牽著手，站在桂花樹下，指指點點，說說笑笑。夜幕降臨，大街上火樹銀花，姹紫嫣紅，唯獨我家后面的小花園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一年又一年。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暗夜的小花園里享受著溫馨，但是我居住的小區卻沒有發生一起失竊的事。倒是我每次經過小花園，都會聞到清新的空氣里似乎浸透著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