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八路的眼角向下耷 臉被拉得瘦長瘦長。
他走路有些飄:不知是風(fēng)挾持他
還是他挾持一陣風(fēng)。但他的左腳跟兒
確實是空的。
黃呢子大衣皺巴巴 軍功章上的和平鴿油膩膩
他頻頻關(guān)閉的眼皮眨出許多眼屎。黃眼珠
定定地望著你 像透過你的軀體
望你身后的世界。
據(jù)說 他是八路軍拾的流浪娃 跟隊伍一路北上
一路長大 后來在朝鮮戰(zhàn)場被炮彈皮
削掉后腳跟兒。復(fù)員后佩帶二級軍功章
倒插門到村上。
六幾年 縣里斷了他的特殊補助 村里有人
告發(fā)他臨陣脫逃。證據(jù)是:你不向后跑
咋被打著后腳跟兒?許多年 他為此奔波
直至把堅毅的目光弄得散亂。
如今他老了 總是一個人坐在村里的石磨上吸煙
直愣愣的目光仿佛投向很遠又很近。常常是黃昏來臨
夜色把他的黑白剪影隱沒 煙袋鍋里的一點亮
一明一滅的 遁入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