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引起的餐桌變化

一

“這是炒芹菜啊，還是豬肉芹菜？有你們這么開飯店的嗎？”

11月2日，北京市豐臺區芳古園小區的一家飯店里，一位女食客對服務員的大聲責問，引來周圍食客的一片關注。

女食客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盤菜，在一片芹菜綠之中零星點綴著幾絲豬肉，年輕的女服務員，在眾人注目下，表情有些尷尬：“您也知道，現在的豬肉價格太高了，我們也沒辦法……”

“豬肉難賣得很，生意沒法做。”11月3日，孫師傅的肉案前半天沒有一個客人，已近中午，他的柜臺上還堆滿著豬肉。“以前的一些定肉的快餐店和單位，打電話過來一問，豬肉價格又漲了，就不再過來拿肉。” 北京市東南的大洋路批發市場是北京城最大的禽肉、蔬菜和糧油綜合批發市場之一。位于市場西南角的豬肉大廳共有近300個豬肉柜臺，平均每日都要向外批發上百萬噸豬肉。

孫師傅的柜臺就在這個交易大廳里，他來自河南信陽，已經和妻子在北京做了4年多的豬肉生意。

從今年5月份開始，他就覺得生意沒以前好做了：“價格上漲太快了，5月到7月，每斤豬肉從5塊錢漲到了10塊多，我的老客戶大部分都是單位食堂和快餐店，這邊一漲價，人家就不要了。他們也要算賬的，一份快餐也就6塊錢或者8塊錢，配豬肉肯定不劃算，大都改吃雞和魚，要不干脆多吃大白菜，現在，每公斤大白菜也漲到了一塊多，所以，好多飯店的飯菜不是質量下降，就肯定需要多花錢，沒別的選擇。”

豬肉價格的大幅上漲，還引起市場供應的相對緊張。

孫師傅說，實際上，就是在肉價上漲最快的時候，市場上也沒缺過豬肉，供應一直很充分。只是有段時間，大家怕缺貨，每天晚上8點多，開庫放肉的時候，商販一哄而上去搶肉。

“很快就沒人搶了，批發價太高，我們弄到手的豬肉再往外批發或者零售，利潤空間很小，除去中間的損耗，一般能看住兩毛的利就不錯了。主要是走量，肉價沒漲前，平均每天能走2000來斤，現在，每天頂多能走700多斤，除去柜臺租金和稅收，根本不賺錢。這里已經有不少柜臺不上貨了，白忙活，還耽誤時間。”

“你現在看到有的柜臺已經賣完了，實際上，他們不掙錢，有的是昨天的剩肉，不敢再放，便宜也得處理。我剛上的鮮肉，不想賠錢賣，所以，到現在也走不了貨。”

肉價上漲，導致部分豬肉滯銷，反映了群眾對豬肉的消費數量減少，部分家庭的生活水平受到直接影響，同時，也對豬肉商販的經營信心造成打擊。

“你看，那邊的一些柜臺已經歇業，不能干了。我心里也很矛盾，干也是白干，運氣好的，一天能掙點，運氣不好，還得賠錢。”孫師傅看到一個中年婦女走過來，便匆忙站起身來：“要點肉？”婦女抬頭看了看上方的肉價“10.5元/斤”，沒說話，走了。

肉價還在漲！記者采訪前一周，孫師傅批發豬肉的價格在一周內漲了兩次，最近一次，每公斤從15.8元漲到了16.3元。而這還僅僅是最初的批發價，中間至少還要再經過一次批發，才能到達與消費者日常零購相銜接的終端肉販手中。伴隨價格上漲的是，吃豬肉的人和賣豬肉的人都在減少。當然，肉販們掛在嘴邊的還有“不好買豬，豬肉供應不足”。豬肉市場似乎面臨產、供、銷全面縮水的局面。

二

與豬肉價格同步上漲的是食品價格的全面走高。8月3日，全國36個大中城市的牛肉、羊肉、雞肉、雞蛋的零售價格比去年同期分別上漲了23.3%、15.1%、32.8%和23.9%。

從國家統計局公布的今年前10個月的食品價格情況看，我國食品價格漲幅從1月份的單月漲幅的4.8%，逐步攀升到10月份單月漲幅的8.6%。食品價格整體呈現逐步加速上漲的態勢。

這種情況的出現，必然會逼迫眾多低收入人員和家庭得去承受食品消費所帶來的壓力，人們已經不能做“不吃豬肉，吃魚肉”的選擇。

尤其到近期，北京在肉禽類食品價格上漲的同時，蔬菜價格也大幅上漲。“你看看，一個土豆就是一塊五，一個茄子3塊多。”剛從菜市場回來的劉婷婷說。

房產商“捂盤”壟斷房市，哄抬房價；房產中介控制出租房，炒高房屋租金。如今，涉及人們基本生存的食品問題再次橫在眼前。

“住不起房，再吃不起飯？老百姓該怎么活？”群眾的憂慮，無疑將這些市場問題轉化為突出的民生和社會問題。

有人用“一些人好不容易步入的小康生活又退回到溫飽”，來形容部分群眾對眼下生活的焦慮之感。

這種說法雖然牽強，但也不全無道理。中共中央在十六大會議報告中，闡述的關于“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10項基本標準中，其中，提出恩格爾系數要低于40%，也就是說個人或家庭在食品方面的支出總額在其消費支出總額中所占的比例要小于40%，才能符合生活進入小康的基本標準。

經調查，今年上半年，廣西梧州市城鎮低收入家庭人均消費支出1977.94元，其中食品消費支出就達到了1125.83 元，恩格爾系數為56.92 %。低收入群體的絕大部分收入均用于滿足吃等基本生活的需求，收入對生活的保障因基本消費品價格的上漲有所減弱。

甘肅省金昌市40戶城市住戶調查資料顯示，前三季度金昌市城鎮低收入戶人均可支配收入為4078.4元，食品支出占到了消費性支出的54%。

兩市的恩格爾系數均高于40%，這就說明，這類家庭的生活在物價高漲的沖擊下，已經被排除在小康生活的達標序列之外。

全國究竟有多少家庭因此由小康返回溫飽？這或許只是一個標準問題。而物價在一輪又一輪的上漲后沒有回落，反而一再攀升，這也難怪會進一步加深低收入人群的內心憂慮。

記者在采訪中聽到最多的是“只看到物價在上漲，就是沒見到工資上漲”的說法。而現實情況卻是，全面均衡提高社會的工資水平，根本不可能實現。部分行業和部分單位人員工資的增加對平抑整個社會的物價只可能起到負面的作用，被提高工資的人群在提高消費能力的同時，也必然增加整個社會的貨幣流量，從而推動物價進一步上漲，而未能享受到加薪實惠的人群，只能承受更加沉重的物價水平。

三

食品價格的全面上漲究竟因何而起？豬好像在這個豬年有著特殊的象征意義。一切仿佛因它而開始，但是，又沒能因它的漲價滯緩而有所緩沖。在豬肉價格短線回落后，其他物價仍然走了小幅的提升。

在蔬菜、黃豆、食用油的又一輪上漲潮中，豬肉又像被推動前進，11月13日，記者在芳古園小區再次獲悉，豬肉每斤已經賣到了12.5元。

小區里的一家賣麻辣串的四川小吃店，也在一夜之間，將每串蔬菜的價格由5毛調高到了一塊錢。在提價的同時，小店還對原來4.5元一碗的麻辣面條采取了減量措施。

為此，一位常吃小店食品的女士還和店老板發生了口角：“你家的面條怎么越來越少了？我原來吃不了一碗，現在，吃一碗還墊不住饑。”

要不吃飯多付出一倍的代價，要不就只能餓半個肚子。物價的普遍上漲已經對從主要影響低收入人群，發展為影響所有人的生活。

2007年，食品價格的上漲如同房市價格的上漲一樣顯得迷霧重重，盡管先前的官方和一些所謂的專家都對物價的平抑做了不錯的預期——“預計到今年第四季度，豬肉供應偏緊的問題會得到較大改善，肉價上漲的勢頭會得到有效遏制，從而帶動食品漲價幅度趨緩或回落”，但目前老百姓并沒有看到值得樂觀的希望，或許，在食品、石油、生產資料等物價全面開漲的同時，還會出現奇跡？

食品價格上漲對群眾生活所造成的影響，從國務院總理溫家寶親自關心就足以看出來其重大性。近日，溫家寶再次到北京的低保戶家里了解物價上漲對他們生活的影響。此前，全國多數城市的政府部門都對低保戶家庭進行了每月20元到40元不等的食品補貼。

但是，這種權宜之計，能不能在物價的持續上漲背景下，保障低收入家庭的原有生活水平，仍然值得懷疑。

在一些飯店悄悄將豬肉撤出餐桌的同時，記者周圍的一些打工的朋友也反映“豬肉，我又愛又恨”。愛是因為幾月沒舍得吃肉嘴饞，恨又是因為想吃又嫌價格太離譜。

于是，一首《我在遙望》便開始流傳：我在遙望/市場之上/有多少的東西正在自由地上漲/昨天已經/掏干了錢囊/和你重逢在借錢的路上……誰在控制/物價狂漲/昂貴的豬肉像白云在飄蕩/東邊借錢，西邊還賬/再緊緊腰帶，來碗面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