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戰略性貿易政策在我國的適用性

摘 要：戰略性貿易政策是以規模經濟和產品差別化為基礎的不完全競爭模型。通過對該貿易政策理論基本內容、實施中所需的條件的闡述，為戰略性貿易政策在我國的適用性進行判斷。并結合中國現有的市場經濟體制、市場結構、產業結構和政府的行為素質，對戰略性貿易政策在中國實施的政治經濟條件進行分析，判斷戰略性貿易政策在中國特定行業的可行性。

關鍵詞：戰略性貿易政策；不完全競爭；規模經濟

中圖分類號：F720 文獻標識碼：A

The Applicability of Strategic Trade Policy in China

ZHOU Qin

(Faculty of Business of Ningbo University，Ningbo 315211，China)

Abstract: Strategic Trade Policy (STP) is established under the premises of scale economy and imcomplete competition. This paper introduces the basic theory and implementation conditions of the STP. It analyzes the present conditions of China′s market structure， market system， industry structure and government action， and draws a conclusion that it can be used in certain industry.

Key words:strategic trade policy;imcomplete imperfect competition;scale economy

收稿日期：2006-11-16

作者簡介：周琴（1972-），女，浙江江山人，經濟學碩士，寧波大學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國際貿易、區域經濟。

基金項目：寧波大學校科研基金項目，項目編號：XK200403。

一、戰略性貿易政策理論

產業內貿易理論的發展，加速了各國經濟之間相互融合、滲透的過程，使得比較優勢間的競爭日趨激烈。20世紀70年代以來， 以克魯格曼為代表的經濟學家擺脫傳統貿易理論中假定條件的束縛，將規模經濟和不完全競爭引入對貿易的分析，形成了新貿易理論，并以此為基礎提出了最有影響的貿易政策——戰略性貿易政策。

（一）戰略性貿易政策的基本內容

戰略性貿易政策，是指一國政府在不完全競爭和規模經濟條件下，憑借生產、出口補貼或保護國內市場等措施和手段，扶持本國戰略性產業的成長，獲取規模經濟收益，以增強這些產業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能力，奪取他國的市場份額。

就其內容而言，戰略性貿易政策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的戰略性貿易政策，即“利潤轉移”理論，其基本思想是由于在寡占行業中存在著超額壟斷利潤或租金，一國政府可以通過貿易干預來影響本國企業及其國外競爭對手的行動，以改變競爭格局，從而達到從國外寡頭企業抽取租金，或向本國轉移利潤，以使國民福利提高的目的。狹義的戰略性貿易政策主要包括——戰略出口政策、戰略進口政策和以進口保護促進出口的政策。

廣義的戰略性貿易政策把貿易政策與產業政策結合起來， 除了包括“利潤轉移”理論，還包括“外部經濟”理論。 外部經濟包括技術性外部經濟和收益性外部經濟。前者是指，廠商通過同一產業或相關產業中其他廠商的技術外溢獲得技術和知識；后者是指，廠商從同一產業或相關產業廠商的集聚中獲得市場規模效應（包括獲得便利而低價的原材料、中間產品、技術工人、專業化服務等），兩者都能使廠商提高生產率和降低成本。

（二） 戰略性貿易政策的實施條件

從戰略性貿易理論的基本模型及擴展文獻中，可以歸納出戰略性貿易政策實施的兩類條件，一類是前提條件，另一類是約束條件。前者是實施戰略性貿易政策所必須具備的，沒有這些條件，戰略性貿易政策的應用就失去了必要的前提和基礎；后者雖然不從根本上決定戰略性貿易政策能否使用，但關系到政策能否正確制定和收到預期效果，當這類條件不具備時，戰略性貿易政策就可能并非最佳政策，甚至其實施還會給國民福利帶來不利的影響。

1．戰略性貿易政策實施的前提條件

戰略性貿易理論是建立在不完全競爭（特別是寡頭壟斷的市場結構）和規模收益遞增基礎上的。對于能夠實行戰略性貿易政策扶持的產業，巴巴拉·斯潘塞在 《貿易政策應該扶持什么》一文中認為，應具有以下特點：（１）所獲得的額外收益必須超過補貼的總成本；（２）本國產業必須是面臨著外國廠商的激烈競爭或潛在競爭，對本國產業的補貼要能迫使外國競爭對手削減計劃生產能力和產出；（３）與出口相關的國內產業應該比外國競爭產業更集中；（４） 國內的扶持政策不應引起要素價格上升得過高；（５）本國產業相對外國競爭者有相當大的成本優勢，增加生產會帶來相當大的規模經濟或學習經濟；（６）具有研究開發補貼和扶持效果的產業；（７）政府的補貼和扶持政策能夠有效增強本國廠商的國際競爭力或提高外國廠商進入壁壘的產業。

2．戰略性貿易政策實施的約束條件

（1）成熟的市場經濟體制。包括: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理性市場微觀主體(企業)與宏觀主體(政府)；完善、統一、有序的國內市場及市場體系；健全有效的市場運行傳導機制和宏觀調控機制，等等。（2）需求旺盛、容量較大的國內產品市場。國內產品的市場需求應比較旺盛、市場容量大，以保證企業規模擴大過程中報酬遞增的實現。（3）信息完備的政府。戰略性貿易政策要求政府要具備獨立決策、干預有力、信息完備等素質。（4）不存在與戰略性產業爭奪資源的其他產業，或者雖存在其他產業，但這些產業沒有潛在優勢并無需發展。（5）不存在外國的報復，即對方不采取同樣的干預政策，因而不會導致“囚徒困境”局面的出現。（6）企業不存在“道德風險”問題以及為尋求政府補貼而產生的非生產性尋租行為。即廠商能夠積極配合政府政策，在規定的保護期限內不斷進取，使該產業發展壯大，在國際競爭中戰勝國外競爭對手。

二、戰略性貿易政策在我國實施的條件分析

（一）戰略性貿易政策在我國實施的市場經濟條件分析

1．“準市場經濟國家”的經濟體制是實施的前提條件

戰略性貿易政策是以成熟的市場經濟體制為前提的。在中國這樣的轉型國家，市場經濟體制是否已經建立并處于良好的運行之中，是判別戰略性貿易政策能否應用于轉型國家的一個條件，與戰略性貿易政策實施的前提條件一樣重要。

25年的改革開放，特別是近10年的努力，我國已經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格局基本形成；種類齊全的商品市場體系基本建立；以經濟手段、法律手段和間接調控為主的宏觀調控體系初步建立；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格局不斷發展；養老、失業、醫療保險和城鎮最低生活保障社會保障體系初步形成。

另外，按照國際公認的標準，60%是判斷一個國家是否達到市場經濟水平的臨界點。2001年我國市場經濟發展程度為69%。無疑已經屬于市場經濟國家。

2.市場集中度是實施的必要微觀條件

市場結構主要包括市場集中度、進入壁壘、產品差異、規模經濟等。市場集中度是反映市場壟斷與競爭程度的最基本的指標，也是劃分市場結構的最主要的依據。一般而言，市場集中度越高，市場支配勢力越大，競爭程度就越低。

國內外學者通常用CRN指數來衡量市場集中度。它是某一特定市場中少數幾個最大企業市場占有率之和。依據美國學者貝恩按CRN指數劃分寡占產業的標準，寡占產業的最低集中度要求是：30%≤CR4<35%或40%≤CR8<45%。日本學者植草益等人在此基礎上，采用CR8指數將產業劃分為四類: 極高度集中寡占型(70%≤CR8)，高度、中度集中寡占型(40≤CR8<70% )，低度集中競爭型(20≤CR8<40%)，非集中競爭型(CR8<20%)。

2002年，我國工業行業按照貝恩的劃分標準，計算所得的行業集中度如表1所示。可以看出，雖然我國工業行業的集中度大部分都沒有達到所要求的CR8≥30%或CR8≥40%，但已經符合或比較接近條件的行業也不少（見表1）。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化纖制造業已經是集中度相當高的產業，具有寡頭壟斷的市場結構，為戰略性貿易政策在中國的應用具備了必要的微觀條件。

資料來源:轉引自張華《戰略性貿易政策在我國高新技術產業中的應用研究》P39。

與國外市場的集中度相比，如表2所示，我國產業的集中水平比較低，列出的若干寡占產業中，中國的CR4指數基本上均低于美國和日本的數值，有的還有較大差距。這就意味著與國外相比，中國寡占行業的企業數目可能較多，因而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戰略性貿易政策的應用效果。

3．進入壁壘高是實施的天然屏障

進入壁壘是指妨礙企業進入特定市場的各種因素的總和，也就是市場上的既有企業對潛在進入企業所具有的“優勢”程度。進入壁壘一方面通過影響市場集中度影響著市場結構的類型，行業進入壁壘越高，其保護程度也就越高，競爭程度也就越低，行業內大企業的支配勢力和所占份額也就可能更大；另一方面，一般而言，戰略性貿易政策的實施需要寡占行業有長期性較高的進入壁壘，否則政策實施給行業內已有企業帶來的豐厚利潤就會引致新企業的進入，導致壟斷利潤的消失，從而抵消了戰略性貿易政策的效果并使國民福利惡化。

我國工業行業的進入壁壘和行業集中度之間一般存在較明顯的正相關關系。由表3可以看出，行業集中度最高的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也是壁壘最高、最難進入的一個產業。這就說明，我國的工業行業滿足戰略性貿易政策所要求的——集中度高的行業必須具有較高的進入壁壘。

4．我國寡占行業的規模經濟水平相對較高

戰略性貿易理論要求政策實施的行業具有較高的規模經濟水平，因此考察規模經濟水平對戰略性貿易政策應用的影響，更重要的是要考察寡占行業的規模經濟狀況。

相對于其他行業，我國寡占型行業的規模經濟水平是比較高的。從中國500家最大工業企業的行業分布可以看出，雖然在行業集中度與進入500家最大工業企業的企業數目之間并不存在完全對應的正相關關系，但集中度與進入壁壘較高的行業，進入500家最大工業企業的企業數目也比較多。各行業大企業的數目不僅與該行業的生產技術特點和工業基礎密切相關，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該行業的市場結構特點。但我國寡占行業規模經濟水平并不整齊，有高有低，仍需要進一步提高以便更好地適用戰略性貿易政策。

（二） 規模較大、門類齊全的產業是實施該政策的保證

戰略性貿易政策的產業導向就是選擇并確定哪些產業應受到政府的保護和支持。我國的三大產業中，比較而言，工業具有較強的競爭力。工業競爭力水平的提高，為我國進一步對外開放和與世界經濟接軌創造了條件。可以說，工業是我國市場開放的先行產業。因此，我國的民族工業也首當其沖地面臨國際競爭的嚴峻挑戰。在我國的民族工業體系中，按照產業發展的成熟程度(以技術成熟程度和市場潛力為標志)，具有規模經濟特征的產業可以分為三大類，分別具有不同的國際競爭力水平。

1．傳統的規模經濟產業

如造船、鋼鐵、鐵路建設以及部分化學工業和能源工業。這些產業在發達國家已成為名副其實的夕陽工業，增長緩慢，甚至出現負增長。而這類資本、技術密集型的產業在我國已具備了一定的要素比較優勢。但近年來，技術競爭在這類產業競爭中的地位越來越突出，我國若不能爭得技術競爭中的有利地位，即便擁有要素比較優勢，也難以實現產業競爭力的提高。如果我國的民族工業能夠在充分利用比較優勢的前提下，加快技術革新的步伐，這類傳統規模經濟的產業將會保持增長的勢頭。由于發達國家在這類產業的比較優勢弱化，我國對這類產業的扶持遇到的外界阻力相對較小，政策成功的希望較大。上海寶鋼公司的建設，極大地提高了我國鋼鐵產業的技術水平，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就是個典型的例子。所以，對于這部分產業應該重點實施戰略性貿易政策中的出口促進政策。

2．成熟的規模經濟產業

如汽車、電力、機電設備、機械和運輸設備等。這類發達國家的支柱產業吸引了這些國家的絕大部分的生產要素，其國際競爭力的分布狀況相當程度上決定了一國在世界經濟中的地位。因此，這類產業一向是發達國家政策扶持的重點，中國如果也相應對這類規模經濟產業進行扶持，其效果可能會因發達國家的對等行動而大打折扣。在這種情況下，利用我國的國內市場來改善貿易條件，以集約化經營的思路來引導產業規模經濟的形成，應該是大有作為的。

3．發展中的規模經濟產業

這是本源意義上的戰略性貿易產業，如飛機制造、電子和信息產業、新能源和新材料、生物工程和海洋開發技術等。這類產業在技術上尚未成熟，市場潛力大但風險也大，其開發成功與否可以決定我國在未來世界經濟中的國際地位。中國作為發展中的大國，主要方針應該是盡快打破發達國家的壟斷聯盟，以一個潛在競爭者的面目出現，使發達國家加快技術轉讓步伐，盡量占領國家市場份額，避免貿易條件惡化。

（三）改革中的高效政府是實施該政策的有力保障

戰略性貿易政策的有效實施需要一個高效的政府。只有這樣一個高效的政府才能選擇正確的目標產業，并確保其貫徹實施的能力。首先，要求政府具有信息收集，處理與判斷等方面的強大能力；其次，政府要能獨立進行決策，不受各種特殊利益集團的影響；此外，戰略性貿易政策的有效實施還須假定政府干預的有效性，即政府具有一定的權威和管理經濟的能力，不存在政府干預失敗問題。概言之，較高的政府質量應具備三個要素：決策獨立、干預有力、信息完備。我國政府已具備實施戰略性貿易政策應有的干預能力：一是我國政府行為方式適應市場化的程度越來越高；二是我國政府在經濟決策上是比較獨立的，行為能力也是比較強的，政府具備較完備的經濟管理與決策能力。

當然，政府也存在一些問題。要想使得戰略性貿易政策能夠在中國得以有效實行，我國政府的工作效率、信息搜集加工能力及管理能力都有待提高。同時，如何防止政府的尋租行為對經濟造成扭曲，也是有效實施戰略性貿易政策應該考慮的一個問題。

三、 相關建議

綜合上述條件，戰略性貿易政策實施所要求的前提條件與隱含條件在我國都已經具備，經濟與政治約束條件也部分地得到滿足，但還存在許多條件不能完全地得到滿足，因而影響了戰略性貿易政策的有效發揮。為了使戰略性貿易政策在我國更加具有可行性，還應該注意以下幾個方面：

（一） 完善市場主體，加快企業的現代化制度建設

戰略性貿易政策的實施要求市場配置資源機制的存在和良好運行，這就要求企業是適應市場經濟、按市場規律辦事的理性的市場主體。企業制度的不健全，缺乏積極進取的內在動力，戰略性貿易政策的推行不僅無法收到預期效果，還會使企業養成對政策的依賴性，這無益于企業規模經濟的實現和產品國際競爭力的提高，從而也就談不上增加本國的貿易福利。我國在運用戰略性貿易政策理論時，應重點使戰略性產業加速現代企業制度的建設，從而為戰略性貿易政策理論的運用創造良好的內部條件。

（二）充分發揮政府的作用

戰略性貿易政策理論認為規模經濟會帶來競爭優勢，而實現規模經濟的最佳途徑是進行政府干預，政府干預對形成靜態和動態規模經濟具有積極作用，政府應該對具有規模經濟的“戰略性”部門進行扶持。為此，政府要通過各種途徑掌握相關信息，制定相關的戰略性貿易政策，并適時進行干預，如實施行業進入壁壘的政策、有選擇地實施促進企業聯合兼并政策、維護有效競爭并防止不正當競爭、打破行政壟斷和地區封鎖、規范市場行為等等， 從而為戰略性貿易政策理論的應用創造良好的宏觀環境。

（三）借鑒學習別國的經驗

研究國際上的通行做法， 借鑒他國經驗是有效實施的關鍵。戰略性貿易政策理論在國外的運用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如美國、日本、韓國。這些國家在實施戰略性貿易政策時，都有一套自己的經驗積累。比如如何防止對方報復，在現行的多邊貿易體制框架內如何合理地使用補貼、關稅等戰略性貿易政策措施，如何促成企業兼并聯合或資產重組， 如何提高行業的集中度， 如何確定本國在目標產業上合理的關稅與補貼水平以及如何防止政策性尋租行為等。借鑒別國經驗，就可以少走彎路，更加切實有效地發揮戰略性貿易政策的作用。

（四） 正確處理應用戰略性貿易政策與貿易自由化的關系

我國追求的是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對外開放格局，特別是加入WTO后，在實施戰略性貿易政策時一定要在遵循國際慣例和國際條約的前提下進行。由于戰略性貿易政策有損人利己的特點，所以我國在應用時要注意技巧， 以避免其他國家進行報復。一方面要注意政策工具的多樣化，盡量多用一些隱蔽性較強的政策手段，如價格控制、反傾銷政策、政府采購政策等，既達到改變企業的戰略行為從而發揮同樣作用，又不易引發貿易沖突；另一方面；利用WTO的一些模糊區域、灰色區域和對發展中國家的優惠政策來為本國的貿易干預提供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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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石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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