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建構一種精神力量來推進我們的現代化進程,用一種文化的方式來激勵與整合每個人對行業、對社會、對國家的集體認同,進而為國家的未來發展提供一種內在的文化精神動力
無形文化的建構意義深遠
文化在現實的層面上是一個包容萬象,容納百家的廣闊領域;在學術理念上又是一個紛繁復雜、相互交叉的多元命題。根據中國的現實語境,我們從理論上把文化區分為“有形文化”與“無形文化”兩種不同的存在形態。
在“有形文化”領域中,我們可以看到人類建立的一系列物質化的文化成果:從古代的寺廟、宮殿、陵墓、長城,到現代的劇場、影院、電視臺、摩天大廈,這些都是人類創造的“有形文化”的卓越成果,它們體現了人類創造物質文化的非凡智慧與巨大能量。
與此相對應的是“無形文化”,它是一種看不見、模不著的文化形態。它鐫刻于人們的腦海里,銘記在人們的心目中,甚至蟄伏在人類的集體記憶中。人類的無形文化包括人們的精神信仰、哲學理念、道德觀念、價值取向、審美意識及人生理想等。
在人類社會中,“無形文化”是依附于有形文化進行傳播的“內容文化”、精神文化;“有形文化”則是負載“無形文化”不斷變遷、延展的實體文化、物質文化。現在,我們所要強調的是:除了對有形文化實用功能的關注之外,我們再也不能忽視“無形文化”對社會發展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再也不能夠忽視“無形文化”在改變世界歷史進程中發揮的隱性作用。
韓國曾經把我們命名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表述為“無形文化財產”,強調的也是與物質文化相對應的精神文化的獨特作用。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曾經把國家的軟力量主要歸之于三種資源:其一是能對他國產生吸引力的文化;其二是能真正實踐的政治價值觀;其三是能被視為具有合法性和道德威信的外交政策。由此可以看出約瑟夫·奈的所謂“軟力量”無論是講對其他國家的文化吸引力,還是講可以實踐的價值觀乃至于強調具有道德威信的外交政策,都是基于美國的全球戰略方針,都是強化美國國家意識形態的一種具體策略。它與我們今天所強調的文化力量,在表述動機和傳播語境中都有很大不同。我們今天強調國家文化實力,并不是建立在約瑟夫·奈的敘述背景之上,而是建立在我們國家的現實發展的境遇中。所以,我們對文化力量的重新確認,主要體現在指對于無形文化的意義與作用的提升。
顯然,我們不能把文化從社會的總體結構中分離出去,把文化看成一種外在與社會的“天外”力量。但是,文化作為無形的精神要素,確實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隱性力量,盡管這種力量并不能夠直接創造物質財富,卻可以通過改變人的行為、群體的行為、國家的行為來改變人類的歷史,來創造社會財富。所以,對于無形文化的建構,其意義比起建構有形的文化形態更加深遠、也更為復雜。
尋找一種能夠與經濟發展相適應的文化模式
我們曾經把滿足個人的物質欲望作為推進國家和地區經濟發展的一種重要驅動力量。然而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的進步,市場的繁榮,個人的欲望并不能成為開創國家歷史新紀元的核心動力。這還不是說個人的物質欲望不足以使人奮進,而是說建立在個人物質欲望基礎上的所謂精神動力,在個人的欲望得到滿足之后,就會迅速減弱、甚至終止。所以貪婪的古代羅馬貴族和滿清的官員,并沒有把意大利和中國帶入近代資本主義的前列,這個歷史事實說明:對于一個民族和國家的未來發展而言,并不能把推進社會的恒久動力鎖定在滿足人們物質欲望的層面上。我們現在所進行的文化發展戰略研究,在這種意義上就是在尋找一種能夠與經濟發展相適應的文化模式,確認一種能夠推動經濟發展的精神動力。
對于中國的現實境遇而言,如果那種建立在滿足個人發財致富欲望基礎上的經濟政策,只是改革初期推進市場發展的一種權宜之計的話,那么在中國經濟飛速發展的今天,我們除了制定一系列適合于經濟發展客觀規律的法律與政策之外,又必須建構一種精神力量來推進我們的現代化進程,用一種文化的方式來激勵與整合每個人對行業、對社會、對國家的集體認同,進而為國家的未來發展提供一種內在的文化精神動力。
放眼世界歷史的發展進程,并不是所有的文化都能夠逐一地成為推進歷史前進的積極因素,文化,只有形成為一種普遍認同的群體力量才能夠成為撬動世界的杠桿,才能影響歷史前進的步伐。對于沒有普遍吸引力的文化只能會成為一種傳統,但卻不能成為推動社會前進的力量。現在,中國社會正處于轉型之際,如何把存在于古代典籍中的傳統文化資源轉化成為公眾普遍奉行的價值觀念和身體力行的行為模式,對于未來的社會發展進程至關重要,這種無形文化的建設同樣是關系到國家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命題。
民族偉大復興的文化基因
在科學發展觀的指導下,發揮無形文化的積極作用,提升公眾對于民族文化的集體認同感,弘揚中國文化的核心價值觀,是推進國家全面發展的一種有效的文化策略。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政治思想教育的命題,也不是一個單向度的宣傳輿論問題,而是一個涉及到社會文化心理、媒體文化傳播、大眾文化消費、國家文化安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等領域的文化戰略命題。
歷史證明,支撐一個國家與民族長久、持續發展的精神動力并不只是靠精英集團的超前意識,而是要靠大眾普遍敬守的精神信仰,這其中既包括以愛國主義如馬克思·韋伯所言的那種“大眾化的苦行意識”。如果沒有這樣一種能夠推動大眾精神的文化力量,僅僅靠單純的物質的驅動力,很難把一個國家的歷史不斷推向前進。
在我們邁向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社會歷史進程中,在以經濟指數為社會評價標準的管理機制中,很容易為社會造就出馬爾庫塞所謂“單向度的人”,這種失去了文化精神指向而只知道追求物質利益的社會角色,不僅會導致個體精神信仰的缺失,而且還會造成整個社會的畸形發展。反之,人對于文化核心價值觀的敬守不僅會提高個體的精神境界,而且還會把整個社會引向一個比追求單純的經濟增長和物質繁榮更科學、更幸福的理想的福祉。
今天,在全球化歷史語境中,我們尋求文化多樣化發展、謀求不同文化之間求同存異、和諧共處的同時,也應注意到一個社會的和諧進步與穩定發展,除了需建立多元化的文化對話機制之外,還需建構一種文化的核心價值體系。中國傳統文化的“和諧”、“仁愛”、“自然”的思想,之所以能夠成為中華傳統文化的核心價值觀,就在于這些思想既符合中國社會發展的客觀要求,也反映了人們的普遍愿望及基本訴求。因此,這些價值觀念是中國文化代代相傳的內在動因,同時,在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構建過程中,在繼承與弘揚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過程中,將這些具有歷史價值和現實價值的文化理念也能夠轉化為符合傳統美德與時代精神的道德規范和行為規范,使其成為實現民族偉大復興的文化基因。
這種核心價值體系的建立,對外可以確立中國自身的文化品格,構成與異域文化進行對話、交流、互動的基礎,進而改變單一的意識形態話語機制,為中國文化走向世界搭建更為寬闊的交流平臺;對內可以實現不同利益群體間的相互認同,消解利益分配中可能形成的價值觀分化與對立,從而確立一種全社會普遍信守的文化理念,以實現對中國文化精神的集體認同,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構筑堅實的文化根基,在無形文化的建構過程中實現對中國文化核心價值理念的承傳與弘揚。(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院長助理、文化發展戰略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員,博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