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內的局域網上,設有各級網站,主要用于內部宣傳。因而每個地方的辦公室,都有一個秘書兼職或專職做網管,俗稱“蜘蛛”。為了工作便利,上級主管部門在騰迅通上建了一個群組,將全體“蜘蛛”都放在里面,并鼓勵大家進行網上交流,這樣既可以節省電話費用,又可以提高工作效率。所以,我們每天一上班,就打開“QQ”,先把自己掛上,隨時聽從上面的召喚。
上級領導有什么事情在這里一吆喝,大家都一呼百應,效率奇高,我們請示個工作,也同樣方便。而且相比電話聯系,這里更容易溝通,那些以往高高在上的上級領導,進了QQ,也都放下了架子,跟我們打成一片,并時常就有關問題展開爭論。由于同屬一個系統,工作性質都差不多,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語言,全省的蜘蛛和蜘蛛王都變成了鐵哥們兒,對于秘書工作的深惡痛絕,把大家緊密地團結在一起。
以前寫個東西,要到處搜集材料,各級領導講話、國際國內形勢、各項政策法規,耗時耗力,而且基本是孤軍奮戰。現在就不同了,那些資深的秘書簡直就是一個寶庫,要啥有啥,許多東西都可以拿來共享。遇到個急活,將一個類似材料改頭換面,就可以快速交差。而且集團作戰的氣氛,特別能鼓舞士氣。
今天下午一上班,遠在千里之外的“沙沙”就口吐白沫,齜牙咧嘴地上了線:“氣死我了!這個匯報材料,我挖空心思寫了4頁,領導說至少要寫6頁!”正在打瞌睡的“蜘蛛”們霎時來了精神,紛紛出謀劃策:“你將字體、行間、頁邊距調大不就得了!”“沙沙”痛苦地說:“天天干這工作,我都快崩潰了!現在見了漢字就惡心!都有生理反應了!”屏幕上霎時跟進了一串悲傷的面容。“沙沙”說出了大家的共同心聲,畢竟這四十幾個“蜘蛛”都曾是癡迷文字的文學青年啊。
曾有人把秘書工作形象地比喻為老母雞生蛋,那是一個艱難的孕育過程,而又不能隨心所“育”,領導要你生個方的,你斷然不能生個圓的。作為秘書,必須要領會領導的意圖。一個文學青年從做了秘書那天起,就失去了寫作上的自主性。不管孕育得多么艱難,都要在規定的時間內,產下令領導滿意的蛋。所以,每當夜深人靜,全國人民都進入甜美夢鄉時,不知有多少秘書在挑燈生蛋!每次看到前幾任主任那地方保衛中央的發型時,俺就不寒而栗。我們“大龍”就形象地將秘書比喻為“太監”,得到了大家的普遍認同。
話雖這么說,可要成為一個秘書,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們八大秘書就頗有傳奇色彩。大龍曾經是部隊的司務長兼飼養員,因為一篇關于科學養豬的合理化建議脫穎而出,成為戰區典型,頗得政治處主任賞識。一個飼養員卻要時常熬夜為軍區領導寫材料,大龍因此被破格提拔為政治處宣傳干事,并考入軍校深造四年。老劉本來是單位的臨時工,在辦公室做打字員,一個大男人干這工作本來挺窩囊的,可人家硬是破譯了公文寫作的奧妙,領導發現他擬的公文比秘書還漂亮,直接讓他做了秘書。老煙是我們當中名氣最大的,曾被評為全國十大青年詩人,出過詩集,是當地作協副主席,是系統內的風云人物。我則是在干了十幾年會計后做了這行。我們這些人基本是沿著文學青年到職業秘書的路子來的。而老閔干這行則不可思議,他當年是全縣高考數學狀元,數學滿分,語文還不及格,大學四年學的是會計,畢業后竟鬼使神差操刀做了秘書,而且是我們當中有名的快刀,不管什么材料都一揮而就,而且身為辦公室副主任,竟還身兼秘書、“蜘蛛”、文書于一身,令我們嘆為觀止。老閔說,他的秘書經歷簡直是對中國高考制度的一種諷刺。
可就這樣一份“不是人干的工作”,在眾人眼里還是炙手可熱,蓋因近水樓臺先得月。只要干好自己的工作,總比尋常人多一些機會。我們主任曾自豪地說:“進辦公室不容易,離開辦公室更不容易,沒有個說法就離開辦公室更更不容易!”這同劉曉慶那句“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做單身的名女人難乎其難!”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