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被全國百強縣包圍,已處于經濟發展的洼地,已成為富人堆里的窮人,再不自加壓力跨越發展,距離將會越拉越大。我們必須時不我待,奮起直追。”浙江省安吉縣委書記錢坤方說出這番話的時間,是今年的正月初八,春節過后的第一個工作日。從這一天開始,安吉縣委、縣政府發起了“奮戰五年,再造安吉”的大討論。安吉黨政代表團還在這一天赴全國百強德清、桐廬學習。
安吉在全國縣域經濟綜合競爭力中的排名,從2000年的234位躍升到2005年的107名。因此,安吉對進入百強縣的渴望之情,在皖浙毗鄰的這一區域也是最為強烈的。面對百強縣,安吉及其周邊的縣域,會是一種怎樣的百強“情結”?
對此,本刊選擇了皖浙毗鄰的廣德、寧國、安吉、長興四縣進行多層面分析。
在五種百強情結中找到“影子”
要剖析它們的百強心態,首先就要清楚安吉、廣德、寧國、長興這四個彼此在地域上山水相連的縣,在百強縣的宏觀話題中,都分別呈現出什么樣的特征?
可以說,四個縣代表了四種類型。
首先,寧國在這一區域中是最早進入百強縣的,1994年第三屆百強縣評比中金榜題名。然后因為多種原因的綜合作用而退出,從此10多年來與百強無緣。目前正在全力重返百強。
浙江長興縣3年連跳50級,從后進縣“激進”百強縣,創造出“長興速度”的奇跡,在這一區域可以說是“笑傲江湖”;與長興同屬浙江的安吉,則一直在100名之外徘徊,沖擊百強的努力從來沒有松懈過,面對百強評比的新變化,其拼命一搏的姿態更加堅定。
相對來說,廣德的縣域經濟較弱,面對周邊縣域群雄并起,只有“知恥而后勇”奮力追趕。對于百強縣,廣德自知不在一個競爭級別上。
但是,不管怎么說,“百強縣”的稱號,對于任何一個地方的官員和民眾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目標。再加上過去的九屆百強縣排名中,上演了許多個“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的傳奇故事。隨之,帶來的就是知名度的大幅提升以及對招商引資工作的巨大促動。也正是在這種傳奇魔力的吸引下,所有的縣域都對百強縣趨之若鶩,
曾有媒體將地方官員的百強情結概括為五種類型:第一種是榜上有名的,嚴防死守,下大力氣力求排名晉級。第二種是曾經進入而目前落榜的,則眾志成城,重振旗鼓,以求早日收復失地,重享往昔的榮耀。第三種是復興渺茫的,卻抒發著淡淡的懷舊情緒,慨嘆著歲月之滄桑、當年之神勇、后生之生猛,甚至發出嚴厲的自責來。第四種就是進榜無望的,則難免流露絲絲縷縷的傷感,慨嘆功道之不濟、命途之坎坷、造化之弄人。第五種是一直屈居榜下而自認為希望巨大的,其斬人“榜”下之意,奪人所愛之心,卻是十分的明確。
因此,通過上面的分析,安吉、長興、廣德、寧國四縣,就很容易在這五種心態中“對號入座”,找到各自的“影子”。安吉無疑是第五種心態的代表。雖然安吉已經把生態百強、中國竹子之鄉、中國旅游百強等“桂冠”一股腦地盡收囊中,但對安吉來說,唯獨沒有“百強縣”的稱號。對這個缺失的遺憾,已經演化成“安吉之痛”。
正是由于此,才有了本文一開始安吉縣委書記錢坤方提出的“包圍、洼地、窮人”之論。其焦灼之情,一覽無余。
安吉的焦灼“映照”出什么
“與安吉周邊地區相比,安吉前有標桿,后有追兵。我們不能總與自己的過去比較中沾沾自喜。我們應該看到,原先與安吉不相上下的德清、桐廬已經遠遠超越了安吉經濟;周邊的長興、寧國發展勢頭也是異常迅猛;就連過去的‘窮鄰居’廣德也正以咄咄逼人之勢迎頭趕上來?!边@段話出現在《安吉日報》的一篇評論中,短短數語,就把安吉及其周邊的發展態勢概括出來。自從這段話公開發表之后,就成為安吉人用以自我警醒的“警世恒言”。
其實,在20多年前,相互毗鄰的四個縣,都不是很突出,經濟實力都在伯仲之間。相對來說,安徽的寧國與廣德還要好于兩個毗鄰的浙江縣域,寧國在1994年進入百強縣就是佐證。就是在1999年,長興與安吉幾乎沒有兩樣,長興財政總收入也不過2.166億元,而當時的安吉也有1.72億元,兩縣僅相差4430萬元。然而,長興登上2003年第七屆百強縣,成為標志性事件,從此長興一路凱歌,連年進位。
相比之下,安吉就沒有長興這樣的氣勢,所以,安吉為了進百強,就不僅僅是發表長篇評論,安吉的行動更是引人關注,既有“微服私訪”的謙虛學習,也有黨政代表團的大張旗鼓。特別是在2005年,安吉確定“三年沖刺進百強”之后,就開始了“安吉沖刺百強看周邊”活動?!栋布請蟆烽_始了連篇累牘的系列報道,德清、長興、寧國、廣德、臨安、桐廬,所有安吉的周邊縣域,不管是已經進入百強的,還是暫時落后安吉的,都成為解剖的對象。
特別是廣德與寧國,安吉給予了別樣的關注。最主要的因素在于廣德、寧國近幾年來的奮起直追,給安吉造成了巨大的壓力,用安吉人自己的話說,“過去的‘窮鄰居’廣德也正以咄咄逼人之勢迎頭趕上來”。像廣德經濟開發區,就經常成為安吉官員微服私訪的對象。
有一次,《安吉日報》在赴廣德采訪后這樣寫道:“近日在廣德的采訪過程中,無論是開發區還是部門的負責人,對安吉的情況了如指掌,雖然沒有明言,但儼然已經把安吉作為他們追趕的目標?!睂Π布藖碚f,更具有沖擊力的一句話是:“一旦被一直排在我們后面的廣德追上,不僅僅是‘失面子’的問題,重要的是安吉將會在本區域淪為‘鍋底’而致使發展更為困難,更不要談沖剌百強?!?007年春節過后的第一個工作日,安吉再次掀起沖刺百強的大討論。相比兩年前,安吉對百強縣的渴望之情,仍在持續升溫。
與此同時,安吉的“老鄰居”寧國也以“三大戰役”為核心,吹響重返百強縣的沖鋒號。相對于安吉一直以來在百強“大門”外的徘徊,寧國畢竟曾經有過進入百強的輝煌,因此,寧國螺旋式上升的路徑更加清晰。目前,寧國已打破傳統的政府流程,成立了“戰役指揮部”。用一種超常規的方法,第三次謀勢沖刺百強。
以安吉為中心,透過其對沖擊百強縣的焦灼,一方面映照出了縣域經濟板塊格局變動的精彩;同時,更可以洞悉到不同類型的百強心態。
一篇網帖引發的“漣漪”
如果進行分類,對百強的關注,有五種話語力量,分別是政府決策、專家分析、媒體報道、百姓議論與網絡論壇。它們一起,共同組成了圍繞百強縣的話語體系。而各個地方對百強縣的心態,也就通過這些話語顯現出來。特別是這些縣域的地方論壇上關于百強縣的爭論,就更加能說明各自的心態。
作為一種新興媒體,網絡論壇上經常會出現驚世佳作,讓人大吃一驚。本刊記者就曾經在寧國政府網的“寧國政務論壇”上,看到一個分析寧國如何才能進百強的帖子,其對寧國了解之深刻、分析之透徹、資料之翔實,絕非一般的區域經濟專家所能比。這些人“潛伏”在各地的網絡論壇上,都是名副其實的“草根專家”。
從1995年到現在,地處中部的安徽,一直榜上無“強”,何時能有一個百強縣,已經成為整個安徽省上下的“夢”。正是以十多年來沒有百強縣作為引子之一,就有網絡“大俠”模仿當年對深圳特區的追問,發表了一篇網絡鴻文《安徽,你被誰拋棄?》,洋洋灑灑上萬字,分析之深刻、數據之充分,讓人吃驚。
此網文一經發表,引起漣漪無數。經天涯社區、新浪、網易,以及安徽省最大的門戶網站——中安在線等幾大網站轉載,一時間引來跟帖上萬,僅以人民網強國論壇為例,從5月28日此帖在上面發表以來,短短5個月的時間,又有12500多位讀者點擊。
那么,具體說來,安徽的縣域經濟相對與百強縣,是怎樣的狀況呢?
根據第九屆百強縣排名時的資料,在全國2800多個縣中,按照綜合發展指數排名,安徽省十強縣分別是:寧國232位,鳳臺335位,肥西513位,繁昌374位,當涂414位,蕪湖449位,無為823位,肥東561位,廣德697位。相比安吉的107位,差距顯而易見。安徽想在短時間內沖擊百強決非易事。不過,隨著未來百強縣評比體系的改變,安徽也許會殺出“黑馬”,畢竟,現行的百強評價體系,已經不能反映新階段中國縣域經濟發展的真實水平。
總之,不管是百強縣的黨政領導如何看百強,還是沒有進入百強縣的黨政領導如何看百強,百強縣都不是唯一的目標。也許,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杜志雄所說的一句話:“如何創新出一種具有代表性的發展模式,才是最大的目標”更能引起所有百強縣黨政領導者的深思。